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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星辰永夜 ...

  •   星辰永夜是仙灵安氏的结界,天穹如墨星辰密布,漏下清冷的星辉,蜿蜒的琉璃长桥泛着微光,连接结界之中数座悬浮的山,楼阁沿着山势起伏层叠,檐角挂着的星铃在风里摇晃,荡开圈圈涟漪。

      琉璃桥蜿蜒透出暗光,偶有星子自桥畔坠落,在径道上溅起星火,燃起又熄灭,群山环抱中的沉星池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穹之上奔流的星河,沉星池孕育着结界灵气,时有灵气凝结而成的星子破开水面,拖着一道耀眼的轨迹,没入环绕群山的银河之中。

      今日安氏盛大的婚宴让琉璃桥上铺满红绸,楼阁之间的回廊上挂起鎏金宫灯,金红的光影涂抹在梁柱上,好一派喜庆。

      安氏孩童们提着灯笼在回廊里追逐笑闹,点点跃动的灯影在亭台间闪烁,惊得廊下歇息的雀儿振翅飞起;九叔公家的双生子挤在人群里,把青玉骰子高高抛向空中,骰面卦象闪烁,化作金光闪闪的文字,引得周围的少年们拍手叫好,廊下观卦的老者们捻须一笑;沉星池岸边,几个小童趴在沉星池边,拿银箸去够水底游动的星子,浑然不管裤脚早被池水浸透;东厨传来碗碟摔碎的脆响,甜香气味的雾气里,掌勺的娘子提着裙裾追打偷尝的帮厨,她跑得急,腰间的鸾佩随着动作叮当乱响。

      两个朱柿色锦缎裹着的小团子小心翼翼贴着回廊墙面挪步,廊外垂丝海棠簌簌,落花缀在安怀熙晃动的发髻上,五岁的小公子发间银铃铛随动作脆响,襟前的琥珀糖碎,倒似撒了把金粉,安若霖忽地攥紧小叔叔的腕子,七岁少年箭袖下筋骨微凸,玉扣束着的马尾扫过廊柱。

      “小叔叔,仔细些!”少年压着嗓子提醒,掌心沁着薄汗,话音未落,银铃又叮当撞碎满廊寂静,惊得安若霖慌忙将人往月洞门里拽。

      安若霖自袖中轻轻抖出一块龙凤喜饼,金红饼皮上刻着指甲盖大小的迎亲阵仗,车马碾过祥云纹,乐师们手持乐器摇头晃脑,煞是精巧:“小叔叔你听我的,这个就给你!”安怀熙踮起脚尖欲看,却不慎勾住廊下陶罐,“当啷”一声脆响,两个小身影慌忙四下查看。

      窗上的间隙漏出亮光,安若霖将安怀熙按在门柱边,安若霖的指尖绽开一团青光,捏出窥影决的光影似尾银鱼在指缝间游动,手掌贴上窗棂的刹那,窗纸竟泛起涟漪,室内景象一览无遗,点翠翟冠泛着幽蓝宝光,侍女们捧着妆奁往来穿梭。

      突然之间,安怀熙袖中琥珀糖“哗啦”倾洒,他慌忙去捞,却带动发间银铃炸响,惊得帐内星蝶扑棱棱飞起,金粉簌簌落了满地,里间的菱花镜“咔嗒”转了半圈,镜中清晰映出两个团子慌乱缩脖的模样,安怀熙嘴角粘着半粒琥珀糖,安若霖坏兮兮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

      室内烛火一晃,安兮墨嫁衣领口金丝鸾鸟随她转镜的动作振翅,母亲手中的青玉梳停在她的发间,“莫动。”母亲轻按安兮墨的肩头,安兮墨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惊得门外两个小身影齐齐缩颈,后退间咣当撞翻了廊下的烛台,烛泪在砖上凝结成块。

      珠帘被一阵风拨动,带着隐约的花气,安兮馨扶着微隆的孕腹缓步进来,裙裾扫过满地花瓣,她腕间的翡翠镯磕在妆奁边沿,语气温柔带了些嗔怪:“昨日还说要做送嫁将军,眼下倒学起梁上君子了?”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戳了戳菱花镜,镜中安怀熙正被涨红脸的安若霖夹在腋下,两条腿还在半空乱蹬不休,活像只扑棱的雀儿。

      扑腾间,安若霖怀里喜饼骨碌碌滚落,安兮墨手指一点,灵力在指尖震荡,两个小郎君直接跌坐到云母妆台前,安怀熙揉着屁股爬起来,鼻尖正抵上桌上放置的翟冠,他的目光正落在妆奁中搁着的半块鸳鸯佩上。

      “今日竟也不注意形象,”安兮墨掸去安怀熙襟前的糖霜,“三日后怕是赶不及你的生辰了。”言罢,她翻过手掌,白玉似的掌心里托着块墨色石块,石上俊逸的字体泛着月白柔光,上书“生辰快乐”四字,仔细辨别发现这四个字上方还有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小哭包”,刻痕浅淡,分明是安兮墨的手笔。

      安怀熙扑棱着小短腿一头扎进安兮墨的怀里,墨色眸子亮晶晶的:“四姐的字虽丑,样貌却比观星阁顶的启明星还漂亮!”星辰石触上衣料的刹那,石面竟幻出星图流转,万千微光凝成银河在石面蜿蜒,恰似将整片星辰永夜都收进了这方墨玉之中。

      “仔细收着。”安兮墨无奈,腕间银镯滑过孩童柔软的发顶:“你的前半句原可以省去。”妆奁倏然微颤,安若霖从帐后探出个圆滚滚的脑袋,檐下青鸟衔着朱红庚帖掠过窗棂,翅尖扫过妆奁,稳稳停在安兮墨面前。

      “吉时到了。”安兮馨伸出手,指尖在安怀熙额间点出殷红的花钿,转头对两个娃娃道:“你们两个小泼猴还不快出去?仔细一会儿新郎官揍你们。”话音未落,两个小身影已窜出门槛。

      安怀熙将星辰石塞进衣襟里,拽着安若霖的袖角便往月洞门冲,回廊的鎏金宫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将两个团子的影子揉碎了投在墙壁上,时而抻长时而压扁。

      两个娃娃来到前厅,安怀瑾的袖子卷至肘部,眉间悬着道常年严肃的皱痕,他扶正被醉客撞歪的星轨仪,掌心练功磨出的老茧擦过安若霖汗津津的额角,温柔笑道:“别忘问新郎官讨赏钱。”腰封垂落的玄铁算筹随着他转身叮咚作响,后半句已淹没在喧闹人潮里。

      远处廊柱后闪过半幅烈红衣角,抱着高叠礼单的仆从追在后面连声喊“族长”,正是安怀熙父亲在前厅待客的身影。

      浮动的香雾忽然被一道竹纹广袖劈开,惯常云游的安怀轩今日老老实实坐在席上与宾客笑谈,瞥见安怀熙衣襟里漏出的星芒,轻笑道:“仔细闯祸,父亲拿你问罪。”指尖拂过腰间那枚翠竹状的翡翠平安扣,抬手挡开宾客挥舞的手掌,两个娃娃趁机猫腰钻过玄关。

      刚溜出侧门便撞进东厨后巷的烟火气中,安怀熙将星辰石往衣襟深处用力按了按,石面的星图在掌心纹路间明明灭灭,安若霖箭袖上沾的酥皮屑簌簌飘落,二人如两尾灵巧的小鱼,沿着檐下阴影闪进通往后山的青石小径。

      后山花园的石阶缝里,荧蓝的照夜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安怀熙举起星辰石去碰触草尖流转的萤光,那些微光竟凝成半透明的星蝶,绕着孩童的指尖翩跹,“等我及冠了,”安若霖枕着手臂躺在草地上,望着北斗星杓里盛着的碎光,忽然郑重道,“定要娶个比四姑姑还美的新妇。”

      “我才不要!”安怀熙对着星蝶轻轻吹气,看它们碎裂成指甲盖大小的荧蓝薄片,落在地面,“一个人多自在啊……”话音未落,怀中的星辰石突然迸出刺目白光,丝丝缕缕顺着刻痕蜿蜒蔓延,随后迅速膨胀将两个孩子裹了进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地底炸开,远处回廊随着冲击骤然解体,细细碎碎悬浮在空中,沉星池炸起冲天水柱,无数盏祈天灯在半空化作火球,拖着尾焰坠向地面,安若霖怀中的护身玉珏刚亮起微光,尚未来得及凝成光盾,便在胸膛上碎成齑粉,天际星辰燃起幽蓝冥火,将永夜的穹顶烧出狰狞的裂痕。

      “那是……怎么了?”安怀熙颤抖着指向望星阁,挂着红绸的廊柱渗出暗红液体,他们晨间还攀爬过的鎏金阑干在血火中扭曲成游动的怪蟒,夜合花的甜香不知何时浸满铁锈味,落在手背的 “雨滴” 黏腻滚烫。

      天际星辰爆发出凄艳血芒,将两个孩童的脸庞映成红色,安怀熙踉跄后退,踩碎了满地星蝶残骸,那些荧蓝碎片受震腾空而起,环绕在两个孩子的身边又飘然落下,碎光映着穹顶崩裂的残影。

      “小叔叔看脚下!”安若霖嘶声大喊,青玉砖缝里渗出粘稠的液体,安怀熙低头看到那些粘稠的血浆,正顺着石阶纹路流动,墙壁上为了婚宴刚描过的阵法,此刻在血泊中燃烧,火星溅在血面上滋滋作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星辰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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