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接管兵器 ...
-
一封密函,线人暴露,要携全家逃亡,想继续追问线索,得加钱。
一封飞来横祸,太子手谕:玄虎堂须缴纳兵饷五十万两,限期三个月。
线人和太子,把姜凌嚣推到了抉择的悬崖。
要么孤注一掷,继续复仇,结局极可能惨烈到血本无归;
要么回头是岸,斩断仇恨,带着钱与小虎抛却现有的一切,余生隐姓埋名。
灯油熬干,姜凌嚣的身影熄灭在黑夜。
天光微亮,渗进窗户,他的身影又渐渐清晰,还坐在堂桌前,眸中爬满血丝,彻夜未眠依旧没拿定主意。
门外有走来走去的响动,是管家纠结的脚步声,姜凌嚣问:“什么事?”
管家进门,支支吾吾:“一个男戏子找您。”
没来得及杀他,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姜凌嚣红着眼:“放他进来。”
小戏子莲步丛生飘进门槛。
姜凌嚣敞坐太师椅,单手抵在太阳穴,合眼休憩,倦容未加梳洗,颌泛青茬,零落一身落拓倜傥。
小戏子眼中一亮,昂起脖子,高声:“我要带小虎走。”
下人们面露“好大的胆子”,赶紧退下。
姜凌嚣懒地抬眼:“舌头好了?”
蛇信针拔了出来,小戏子嘴里含着药,说话并不利索,但无畏惧:“你长得这样好,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什么女人找不到,非要霸着不懂人事的小虎?”
这话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姜凌嚣拧眉,砸个茶杯过来。
小戏子偏头躲开,茶杯“咣”地砸到门框,摔了个粉碎,下手这样重都阻止不了小戏子继续叨叨:“小虎不属于人间,不应该困在高门大户。”
姜凌嚣嘲讽:“应该跟你在鱼龙混杂的戏班子一起当猴儿?”
“你会伤害她!我和她才是同类!我们属于高山,属于森林!”
姜凌嚣:“来人。”
小戏子被家丁扔出大门,狠狠摔在地上,屁股鲜血直流,雪青裤子瞬间染红。
一只白底黑靴踏出门槛,姜凌嚣手里提着锤子,步伐生风,冷面无情,像个索命阎王。
小戏子生怕被一锤子捶死,“别杀我,求您!”
一摔就流血的弱男人,捶死他都嫌污了锤子。姜凌嚣目不斜视,步向西苑。
马棚门口,姜凌嚣驻足举锤,欲放小虎出门。自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还是第一次晚上分开,他到底不舍。
门板上的钉子刚拔出不到半寸,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全是小戏子教的。
姜凌嚣暴怒,“砰”的一锤子将钉子重新锲实,又喊人拿木板和钉子,“乒乒乓乓”一顿狠砸,把本就暗无天日的马棚钉的连透气都难。
小虎拍着门板大骂:“混蛋!你给我打棺材呢,我招你惹你了?!”
结结实实关了两天。
第三天半夜,穷极无聊的小虎趴在干草堆里玩壁虎,忽然听见小戏子的低声呼叫:“虎儿,我带你走!”
小虎大为惊喜,趴到门板上:“小戏子?”
“是我,我偷了太守的银子和马,带你浪迹天涯。”
“好!”
此刻只要能出去这鬼地方,她才不管跟谁走。
小戏子寻来一把羊角锤,笨手笨脚抠门板上的钉子,累得汗透衣衫才拆了一层,不由低骂:“哪个天杀的钉这么紧?”
困在棚里的小虎也不闲着,咣咣撞木板,企图钉子松动好拆。
家丁听见动静前来:“什么人,胆敢闯······”
话未落,半空刃光一闪,家丁脖子喷血,“噗通”倒地。
两个拜基蛮子举着鲜血淋漓的砍刀,指向小戏子:“你个贱货,原来是跑到康凌郡来了,怪不得国王找不到你。”
小戏子举锤防卫:“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拜基蛮子一巴掌扇飞小戏子。
小虎急地呼叫:“快来人!”
“不许撒野!”又来一家丁,以一敌双。
两方均下死手,全部倒在血泊。
小戏子趁机捡回锤子,继续拆木板,忽然停住,转向马棚的东方,苦苦哀求:“别杀我,放我们走!”
小虎趴在洞口往外看,无奈只拆出一个拳头的洞口,看不清马棚东角到底站着谁。
血泊中,爬起一个藩国蛮子,摸起地上的刀,踉踉跄跄走向小戏子。
小虎提醒小戏子:“小心背后!”
小戏子忙着朝东方磕头:“求您!”
“喂,东面的家伙,救救小戏子,他不会武功!”
蛮子的刀从背后捅穿小戏子的薄薄身板,死在小虎眼前。
小虎嘶吼:“东面是谁?!为何见死不救?!”
马棚西角,姜凌嚣从天而降,挥剑斩杀拜基蛮子,劈了门板,抱小虎出门。
小虎却一把推开姜凌嚣,扑向小戏子尸体,手忙脚乱抢救。
姜凌嚣脸上醋意恣生,胸口压不住的剧烈起伏。
轰隆轰隆,马帮壮汉齐抄刀剑赶来。
小虎怒审壮汉:“你们刚才谁站在马棚东角?!”
无一人上前认罪,井然有序清理血迹,埋尸。
回到书房,姜凌嚣亲自缴了热毛巾,帮小虎擦脸。
小虎把一腔怒气撒在姜凌嚣身上,大吼大叫:“杨柳红死了,小戏子死了,都是在认识你以后!”
姜凌嚣惊了一下,继而愤怒:“他们死,与我何干?”
“沾上你就倒霉,谁跟我好谁死,我要离开你!”
姜凌嚣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你敢!”
“你凭什么拦我?当初被你二哥赶出京城,你还想给我盘缠让我离开你呢,现在此话奏效!”
姜凌嚣气息粗重,一字一句:“谁都可以离开我,唯独你不能。”
“我还会认识别的朋友,难道再看她死?”
姜凌嚣双眼通红:“杀戏子的是蛮子,关我什么事?”
“一切还不是怨你把我关进马棚!”
“那还不是你跟个戏子鬼混在先!”早就存着一口老醋,姜凌嚣一把薅住她的衣襟。
一滴眼泪从她眸中滚落,坠在他的手背,烫心,他狰狞的眉眼松动,手撒开,帮她抚平衣裳的褶皱,缓缓道:“还记得坠龙崖吗?我们两个生是一起生的。除非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他为她软弱下来,她也让步:“不让我离开你也行。”
“好,你有什么要求?”
“你帮我挖出对小戏子见死不救的混蛋,我要亲手宰了他!”
姜凌嚣喉结一提,仿佛噎住。
房门被急促敲了两下。
开门,小炸药和耿正同时出现,小炸药浑身是土:“大事不好了”。
姜凌嚣轻轻掩门而出,转头就变得不耐烦:“又出了什么事?”
耿正低声:“于克新的寡妇和女儿被杀,于家彻底灭门了。”
姜凌嚣震惊:“谁杀的?”
耿正:“拜基蛮子。人剁碎,凶器直接插到太守府门上,十分嚣张。”
于太守自大蛮子不会杀到他头上的话,像记响亮的耳光。
拜基蛮子屠杀于家时,小炸药就在同个院子的炼丹房,他情急中闯进菜窖,躲过一劫,现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小戏子是拜基藩国国王的男宠,因国王玩虐残忍,他潜逃到康凌郡。国王派人寻找小戏子,打听到于太守收留在府,误以为两人有染。
争风吃醋不好直接杀太守,蛮子便将太守弟弟家屠了个干净,连狗都没放过,寻迹追踪小戏子到姜家马棚,意外被团灭。
难怪小戏子被家丁摔在地上,哪儿都没伤,只有臀部流血。
难怪那货对自己讲话怪怪的,他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姜凌嚣转头看向门缝,小虎在屋里挥剑,口中念念有词为小戏子报仇,他闭了下眼,聊作愧疚。
——站在马棚东角,眼睁睁看着蛮子举刀在小戏子身后,见死不救的,正是他。
小炸药继续汇报:“于克新家的兵器库就在菜窖底下,还有几个幸存的家丁在把守。”
姜凌嚣缓缓转回头,歉疚的眼神已变得坚硬:“接管兵器。”
耿正叼上柳哨,边吹边走向西苑,哨中暗语冠冕堂皇:【蛮子入侵,杀我族类,血债血偿,守卫兵器!】
哨音一落,西苑就传来铮铮马蹄声。
马帮倾巢出动,背躬提箭,咄咄驱马,杀向于克新家。
小炸药虽不懂哨中暗语,但跟马帮混久了,光看这架势,也能猜出所谓接管就是趁火打劫。他曾钦佩信服的姜凌嚣,不再是个商人,变得更像个阴谋家,他不由心惊肉跳。
小虎出了书房,碰见发愣的小炸药,瞅他浑身是土,嘲笑他是不是偷挖人家祖坟去了。
小炸药摇摇头,惊魂未定:“是于寡妇家被灭门,我躲到菜窖去了。”
听闻干女儿也死了,小虎怒不可遏,提刀跑到西苑,挖出埋好的蛮子死尸,剁下脑袋,骑马拖烂头骨,挂到城墙,朝活着的蛮子示威。
窗外,响了一声柳哨,马帮凯旋。
姜凌嚣眸中的紧张绷断,这才松了口气。
趁火打劫成功,助长了决胜的信心,姜凌嚣写了封同意给线人加钱的密函。
在带小虎远走高飞与复仇之间,他到底是选择了后者。
放飞信鸽,姜凌嚣托烛上楼,准备睡觉,忽然嗅到一股隐约的血腥味。
他顺着气味,下了楼梯,一直寻到后院池塘。
烛光一照,水面如镜,倒映出个人影。
外面的人长身玉立,面目楚楚,里面的人却是血腥狰狞。
姜凌嚣惊异自己改变,忽觉水色不对,托烛近照,池塘在被鲜血汩汩染红,成为血池。
池塘水是从宅外的河引流而来,血来自门外。
也就是,外面死了很多人!
姜凌嚣的利眸穿透黑夜,看向大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