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你会活下去,无论如何你会活下去。
你的存活就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报复。
你会不择手段活下去。
你的身边,牧白正在酣睡,你说需要他拥抱才能入睡让他留在你枕边。
通过纪录片你明白,你对他而言,只是爱心泛滥训犬师眼中的一只伤重宠物。
你不介意在他身边继续扮演这个角色,你需要这个身份来换取你短期的必要食宿。
你看向熟睡中对你毫无防备的牧白,今晚和他的最后一吻你含着一口蜂蜜水喂他。
他几次三番拒绝你,你也很能理解他的拒绝,谁会愿意被自己视为低等的宠物吻呢。
但你很有耐心,蜂蜜水沿他嘴角流下来,你注视他出现你再熟悉不过的生理反应。
偏偏他在这时候推开了你。
有时候这是欲擒故纵,他推开你不等于他有多么高尚,更有可能是免责声明:我已经表示过我的拒绝,我不为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负责。
“……不要!嗯唔!!……程澄我们不要继续!……”
他尽量不让你感到受伤地推开你,夜灯的光线不足以让你看清他。
你不介意你们是否能看清彼此,他的羞怯甚至让你感到有趣的陌生,你看着他就好像面对你确定失去可能性的一种自己。
你突然好想破坏他。
“为什么不要?还是你根本对我没兴趣?”
你牵他手伸向你的身体,你经历过改造,为了符合某些特定喜好。这些将你身体视为物品的改造行为,极大地损害了你的健康和寿命,毫无意外你会死得很早。
但周锦行就喜欢骨头硬又懂变通的你,还善于哄诱你配合他对你的塑形。
“为什么不及时行乐呢?”你看着身下的牧白,如同看着自愿躺在实验床上的你。
“……唔不要!程澄你停下来!!”
“为什么不要?告诉我我就停下来好不好?”你哄他,用你曾经遭受的哄骗。
牧白抬手遮掩眼睛,你故意抚他的唇,将他紧抿的嘴唇掐出血渍。
“难道我不够你用吗?”你一句句吻在他耳边试探。
“不是……”他一开口便发觉无论如何回答都是陷阱。
你在他耳边笑得纯真又放浪:“我不比你试过的哪一个差的。”
“程澄!!”他被你羞得无地自容,终于忍不住反扑你,用被子像包饺子把你包裹起来,仿佛只有这样你才能认真听他说话:“我们还没有太认识,我希望我们能从头开始。”
他讲得好正气凛然又率直坦荡,像什么非做不可的正式宣布。
噢,你懂了,小孩子需要做谈恋爱的全套。
要懵懂暧昧,要相识相知,要互表心意和互诉衷肠,才能牵手接吻,才能上床睡觉。
你贴在他身下笑得兴致全无:“那我们那么多吻算什么?”
你不用看清也知道他脸红了,他鼻尖埋进你颈窝深深地嗅,声音滞涩而哑地低喃:“算提前演练。”
你顺理成章在牧白房间住下。
很快你总结了牧白的日常:工作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八点,经常更晚,回家后的活动是运动、看书看资料看纪录片学习、和同行讨论案例。
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宠物行为调整师,以及新开业的修理星球的店长,牧白要忙的事情太多,比如那天他洗阿庞是因为店员临时请假只好他亲自上手。
你每天所能占领的他时间,只有他睡前的半小时。
你有很长的白天会一个人呆着。
你讨厌穿衣服,你总是赤身在牧白房间里走来走去,像高傲的领主巡视领土。
牧白的一切都对你敞开,包括房间里堆着的几个没空拆封的纸箱。
你默认你可以拆,毕竟你把他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现在就只剩下这几个箱子了。
箱子里都是暂时闲置的东西,一箱是还没到季的衣服,一箱是整整齐齐的书和笔记,你随意抽出一本书册,但你连读完第一页的耐心都没有。
你不记得上一次拿起书是什么时候,你连初中都没有读完,这个社会容纳你的谋生空间有限。
你早年的教育由阿畅完成。你不太关心从小就被剥离出社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你的聪慧足以让你理解过往对你的毁灭打击,世界对你残忍和荒谬到你连说出口都像在讲笑话。
比如,你曾和阿畅达成交易,你陪他半天就能换来半天出现在教室的资格,就像一只天生会飞的鸟必须接受剪羽才能放出鸟笼。
你不憎恨阿畅,谁叫你是一只不幸被捕的雏鸟,你只能接受他投喂的有毒饵食,才能换取比此刻死去要多活一刻的饱肚。
你逐一拆开牧白房间的纸箱,最后一只箱子好特别,上面写着“宝贝多米”。
你坐地毯上拆开,里面堆满毛绒玩具和一本相册,相册封面用童真的字写着:我和多米。
你停顿。
你发现了牧白的秘密。
可你的手偏偏还要翻开,里面的第一张照片,牧白双手高高举起一只奶狗,眼里全是喜悦。
照片下妈妈或爸爸写的工整小字提醒你,这是牧白八岁和多米第一次见面。
小字旁边,小朋友牧白七扭八写道:我有多米!^ ^
照片里牧白的笑容感染了你,你放松笑起来。
原来多米是只狗。通过多米鼻头的两撮粉斑你认出,原来牧白房间无处不在的陨石边牧就是多米。
你抱着多米的抱枕,一页页翻牧白和多米的相册。
牧白和多米第一次散步、多米学会了第一个指令坐下、多米脑袋搭在牧白腿上撒娇、多米的第一个生日、多米的每一个生日、多米为哥哥牧白校运会加油、多米还参加了哥哥牧白的毕业典礼和成人典礼……
多米从牧白八岁陪他到十八岁,牧白从多米的狗生起点陪到终点。
最后一张照片,是一只大手,放在正在失去光泽的陨石皮毛上,在这只手的陪伴下,多米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你的眼泪也滴在多米的照片上。
你偷偷拿起多米一个圆滚滚的粉色毛绒咬咬球。
你想多米不会怪你的,它能得到的爱那么多,分你一点不过分,对吗?
可是你连藏起咬咬球的地方都没有,你没有自己的房间,你没有自己的衣服,你一无所有。
你甚至想,把咬咬球吞进肚子里,这偷来的幸福是否就能确凿无疑属于你了呢?
你捏了捏咬咬球,球叽呀叫了两声,你落魄地把它放回箱子里。
你把所有箱子都复归原样,挪到不再碍脚的角落,假装从没打开过。
牧白留给你的手机没电了,你找不到充电器,没法买菜也没法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你拉开连日紧闭的窗帘,对面窗户车灯的反光刺了你一眼。你莫名发慌,赶紧合上窗帘抱着多米窝在地毯。你缩得很小,小到谁都不能再找到你。
房门拧开的声音吵醒了你,通过忽然停在房门的脚步声,你知道有人在看你,但牧白通常不会这个时候回来。
你假装睡着,这个人蹑手蹑脚靠近了你,轻轻在你身上盖好毛毯,又轻手轻脚离开你。
终于你睁开眼,看见牧白在书桌正拿笔写些什么。
他把一张写满的便利贴揭下,转身看见你睁大的眼睛,吓了一大跳。
“我吵醒你了?”他有些抱歉地看着你。
“你写了什么?”你问他手里的便利贴。
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你,“你今天没有给我发消息,我打电话也不通,就回来看看。便利贴是给你醒来看的,但现在你醒了就不必要了。”说着,快速把便利贴捏成一团,准备往废纸篓扔。
“读给我听。”
“什么?”
你指着牧白手里揉皱了的便利贴,命令道:“把纸上的东西读给我听。”
他更加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但最终听话把便利贴摊开:
“给程澄:我回家,发现你在睡觉,给你披了毯子,希望你不要吓到。店里要忙我先回去,我会带晚餐和甜品回来。我很开心你能睡好。两个耳朵尖。”他把^ ^翻译成两个耳朵尖。
你往地毯上你身旁的茶几桌底看了一眼。
你起身,毛毯从你身上滑落下来,露出你毫无遮掩的肩骨,“过来”你说。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
“再靠近一点。”你语气不耐烦地皱眉。
他又把接近你的剩下两步走完。
你跪在地毯上,双手熟练地伸向他的牛仔裤。
这时他还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真是经验缺乏到令你惊叹。
直到你脸也贴近他,他才触电似的往后闪,又被裤子绊倒摔在地上。
他手中的便利贴在慌乱中轻飘飘滚落地。
“我有那么令你恶心吗?”你不会感到不悦,这不过是你的调情。
“不是的……”再一次,你又超出他经验而令他无所适从。
他结结巴巴又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你十分烦躁。
“两个成年人之间你情我愿的事情有这么复杂吗?还是我哪里不够委屈你了?”你把毛毯往他身上一扔:“你给我说话啊!!”
你看见他眼圈瞬间变红。
真的,你真的找不到这世界上比他更蠢比你更善的人了。
你给他甩脸色后又爬过去拥抱他,企图安慰眼前这个被你吓哭的人,没见过世面的乖小孩就不要跟他太计较了。
在你准备跟他说对不起的时候,他反而抢先开口对你说:“对不起。”
他无辜但是他说对不起。
你以为你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的自尊瞬间被他点燃。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你以为我是什么应该可怜的狗吗?!”你咬牙冷笑:“快收回你那自以为是的拯救欲吧,别以为全天下的狗都在等你救……”
然而牧白只是抱紧你,在你失去理智的自我攻击的谩骂中紧紧抱好你,不停对你说对不起,好像要把全世界欠你的对不起都还给你。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这些道歉!!”
你喊到声嘶力竭,喊到全身痉挛。
那你需要的是什么呢?
僵直的你倚在牧白颈边,牧白温热的大手在你后背。
你仍然听见你伏在他身上流泪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