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6章:暴雨夜王爷撑伞转圈 ...
-
殿外通报声刚落,我还没来得及低头退开,皇后凤座前的香炉就“哐”地倒了,青烟扑了一地。没人敢动,只有她指尖还点在扶手上,像钉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趁乱退到殿角,掌心那道划伤还在渗血,混着石板上的毒液黏糊糊的。银簪早收回袖中,可心跳仍撞得肋骨生疼——刚才那一招险棋,差半寸就是焚尸炉里的灰。
尚衣局差事不能停。百寿图的冰蚕丝虽已取回,但明日就要上绷开绣,我得提前去药库取几缕染好的丝线做配色。说是药库,其实是个偏殿改的储藏间,平日归太医院管,宫女擅入本是大忌。可现在谁还敢拦我?冷宫走一遭、皇后对一局,我林若熙的名字今晚怕是要在各局嬷嬷嘴里嚼出火星子。
我贴着宫墙走,手里攥着取物凭证。雨前的风卷着落叶打脸,天阴得像泼了墨。药库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里头静得很,只有一排排木架码着药材包。我摸到存放丝线的柜子,拉开抽屉,果然有几缕桃红色的线,正是冰蚕丝染的。
可这线太脆,一绷就断。我咬牙,从胸口摸出那片铜镜碎片——昨夜从冷宫带回来的,边缘被我磨得锋利,正好当刻刀用。我蹲在角落,把绣绷的木架拆了半边,拿镜片削出个双槽卡口,丝线穿进去稳稳当当,再不会滑脱。
正试拉力道,窗外炸了个惊雷。火光一闪,廊下站着个人。
玄色蟒袍,玉带束腰,伞还没撑开,人已立在檐下。萧瑟的目光落在我手上,准确说是落在我指间那片闪着寒光的铜镜碎片上。
我手一抖,差点把碎片扎进大腿。
“王爷!”我慌忙把碎片塞回胸口,站起来拍灰,“我……我在改绣绷!丝线总断,所以……就动了点手脚。”
他没说话,只抬眼看天。乌云压顶,风卷着雨星子抽在廊柱上。下一瞬,瓦片“咔”一声裂响,暴雨倾盆而下,像天河倒灌。
我抱起丝线就要往外冲。刚到门口,手臂一沉,被他长臂一拦。油纸伞“唰”地撑开,斜斜罩下来,把我整个人裹进他身侧方寸之间。
“药库失窃案未结,”他声音低,“此刻封锁,不得出入。”
我仰头:“可这是尚衣局的急用料!”
他不动,伞却往我这边偏了半寸。雨水顺着他左肩往下淌,衣料紧贴,隐约透出底下绷带的轮廓。他左肩一向有旧伤,每逢阴雨就不得劲,这事儿宫里老人都知道。
我抿嘴,又要往前冲,却被他反手一拉,直接按进怀里。伞面“咚”地一声撞上廊柱,他半边身子全暴露在雨中,发尾滴水,顺着脖颈滑进领口。
“伞骨太沉,”他顿了顿,忽然把伞柄塞进我手里,“本王拿不稳。”
我愣住,下意识抓紧伞柄。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我,眼神没什么情绪,可呼吸近得能扫到我睫毛。我耳根一热,赶紧低头看伞。
伞骨是紫竹的,内侧刻着极细的数字——“428”。
我心头一跳。昨夜那截断蜡上,编号也是428。这数字像根线,缠得我喘不过气。
雨越下越大,打在屋檐上像千军万马。他护着我往尚衣局走,伞始终歪在我这边。我抱着丝线,走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踩到他的袍角。他也不恼,只在我不稳时轻扶一把,掌心贴着我肘弯,温热得不像话。
“你手还在流血。”他忽然说。
我低头,虎口那道伤被雨水泡得发白,血混着水往下滴。是昨夜在冷宫磕的,一直没好好包扎。
“没事。”我缩了缩手,“小伤。”
他没再说话,只把伞又往我这边压了压。
走到尚衣局门口,雨势稍缓。我正要松手退开,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他蟒袍下摆——一根桃红色的丝线,正缠在金线纹路里,随着他步伐轻轻晃动。
我呼吸一滞。
那是冰蚕丝,冷宫特供,一匹只染了十缕桃红,昨夜我才取回来。这线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我下意识摸向袖中银簪,可抬眼时,却见他已收拢油纸伞,不动声色用伞面遮住衣摆。他低头看我,声音压得极低:“明日,尚衣局交新绣样。”
我张了张嘴,还没出声,他已转身。
玄色身影没入雨幕,那根桃红线却没断,反而在风中飘成一个松结,像谁打了一半的死结,又像一句没说完的话。
我站在原地,怀里丝线冰凉。
门内忽然传来针线落地的轻响。我抬头,尚衣局一排宫女全僵在原地,手里的活计撒了一地。云舒从门后踱出来,手里还捏着半幅绣布,目光如钩,扫过萧瑟离去的方向,最后落在我脸上。
她没说话,只嘴角微扬,指尖轻轻摩挲袖口——那里露出一角图纸,边角画着齿轮与杠杆的纹路,像是某种机关。
我低头看自己掌心,血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雨还在下。
我忽然想起,昨夜皇后倒下的香炉,炉底刻着的,也是个“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