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骨生花》月疏璃

48、取药

　　榕月看向楚玥和玉珠，转而问道：“姑娘你们那边呢？寻药可还顺利？”

　　楚玥摇了摇头，眉宇间染上一抹疲惫与凝重：“分野山范围太大，山势复杂。我和玉珠顺着地图标注的峡谷缝隙苦苦搜寻了半日，几乎翻遍了可能生长越岭青的阴湿区域，却依旧未见其踪迹。”

　　榕月蹙眉：“那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继续找！往分野山更深的腹地去找！长公主那边还等着解药呢！”

　　榕月迎上她坚定的目光，重重点头：“好！”

　　第二日一早，天光微亮，楚玥便已起身准备妥当。她在房中静候片刻，却只等来了神色间带着一丝迟疑的玉珠一人。

　　楚玥望向她身后空荡的门口，问道：“榕月呢？”

　　玉珠抿了抿唇，低声道：“姑娘，榕月姐天未亮时便离开了，她说公子另有要事交代她去办，让我们务必在客栈等她回来，再一同前往分野山。”

　　“要事？”楚玥眉尖微蹙，心中掠过一丝疑虑，但想到是顾淮昭的安排，便按下不问，转而道：“既然是你们公子安排的事，自有道理。只是天象难测，不知何时会变，这越岭青还需尽早确定其方位。这样，你留下等她，我先去山中探寻一番。”

　　玉珠闻言，立刻侧身挡在门前，语气坚决：“不可！分野山深处情况不明，怎能让姑娘一人涉险？姑娘还是等榕月姐回来一同前去更为稳妥。”

　　楚玥正欲再言，门外却传来一阵清晰的叩门声。

　　楚玥神色一缓：“想必是榕月事情办妥，回来了。”她说着，快步越过玉珠，伸手拉开了房门。

　　然而，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愣在原地。

　　尽管昨日街角马车中那惊鸿一瞥，她已确信明夏未死，但此刻，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庞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依旧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冲击得她一时失语。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门外顶着明夏面容的女子已经神色平静地开口，语气带着恭敬：“姑娘，我们城主有请。”

　　一旁的玉珠虽不明就里，但敏锐地察觉到楚玥的异常和眼前陌生女子带来的压迫感，她一个箭步上前，将楚玥护在身后，满眼警惕与敌意地看向对方：“你是何人？”

　　“我叫芝兰，是城主府的侍女。”

　　楚玥被玉珠的动作惊醒，强压下翻涌的心绪，轻轻拍了拍玉珠的肩膀，示意她放下拦在前方的胳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这位姑娘，怕是寻错了人。我们不过是途经此地，游玩两日，并不识得贵城城主，又怎会得他相邀？”

　　芝兰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摇了摇头：“姑娘说笑了。你们是京城来的贵人，城主大人吩咐了，贵客驾临雾月城，不能失了礼数。故而特命奴婢前来请二位随我回府居住，也好让城主一尽地主之谊。”

　　听着对方这般笃定无疑的口吻，楚玥心中的惊疑迅速被更深的思虑取代。

　　她暗自心惊：自己一行是隐秘穿越积雷山小道而来，按正常官道行程计算，理应比陛下派出的影卫队伍早到至少五日。如今入城才第三日，行踪竟已被城主府掌握？而且，本该“死去”的明夏却换了名姓出现在此……

　　是文奕？

　　他竟能提前算到这一步，早早就在这远离京城的雾月城布下了棋子？若真如此，这城主府，她倒是非去不可了…

　　念及此，楚玥心念一转，面上神色倏然一变，仿佛被对方的盛情所动，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原来如此。既然城主大人盛情相邀至此，我二人若再推脱，倒真是不识抬举了。也罢，便恭敬不如从命，随姑娘去拜见城主吧。”

　　听完楚玥的话，芝兰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二位姑娘，奴婢为您引路，马车已在楼下备好，请。

　　马车辘辘，在城主府门前停下。

　　楚玥与玉珠先后下车，抬眼望去，府邸门墙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青砖灰瓦，透着一股低调的朴素。才进府门，便见几名小厮正忙碌着，将鲜艳的红绸悬挂于廊柱梁枋之间，似在为何事装点。

　　引路的芝兰并不多言，只安静地将二人带至正厅，“二位姑娘稍候，城主和黄大人正在书房商议正事，一会就来。”她语气平稳，随即示意一旁的婢女为楚玥和玉珠奉上热茶。

　　茶香袅袅中，并未等候太久，便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位中年男子步履匆匆地踏入正厅。

　　为首者面容敦和，未语先笑，率先开口：“郑若兴，是这雾月城的城主。”

　　另一人神色更为沉静，目光内敛，紧接着拱手：“黄晏清，城中通判。”

　　楚玥在二人入内时已然起身，待他们话音落下，才不紧不慢地微微一福，清声应道：
　　“楚玥。”

　　郑若兴朗声笑道：“若不是我儿提前告知，还不知城中来了贵客！只可惜我儿外出未归，不然一定和我一起来迎接楚姑娘！只是不知楚姑娘在京中身担何职？此次来我这雾月城又所谓何事？”

　　黄晏清立在旁侧，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楚玥，眼底藏着审视。

　　少城主？

　　楚玥心中微凛。不过看郑若兴这番热情倒不似作伪。心念电转间，她已拿定主意。

　　“城主、通判大人。”楚玥微微欠身，语气平和，“我不过是个小小御医，宫里贵人病重，需要这城中一味药材。本打算取了药就走，未想惊动二位大人。”

　　郑若兴闻言，眼底精光微闪，抚须笑道:“楚姑娘过谦了。能得宫中委以重任，岂是寻常御医？不知需要何种药材？但凡雾月城所有，郑某定当竭力相助。”

　　楚玥凝视着二人，一字一句缓缓道：“分野山中的越岭青！”她刻意放慢语速，目光在郑若兴和黄晏清之间流转，不放过他们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黄晏清仍是面色如常，静立一旁默不作声。倒是郑若兴听完，眉头渐渐紧蹙，面露难色，犹豫着开口：“越岭青？”

　　楚玥立即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向前微倾身子，连忙追问：“城主为何这般为难？”

　　郑若兴闻言，眉头愈发紧锁：“楚姑娘有所不知，那越岭青只生在分野山深处。”他声音低沉，“如今山中不仅瘴气浓重，还出了毒物伤人之事。这采药怕是不易…”

　　楚玥眸光微动，“毒物伤人？不知伤的是何人？中的又是何毒？”

　　他刚欲开口，黄晏清忽然轻咳一声。郑若兴像是蓦然惊醒般，话锋急转：“不过既是宫中所需，本官自当尽力相助。京城路远，二位姑娘舟车劳顿。恰逢犬子大婚在即，还请楚姑娘赏脸多留两日，喝杯喜酒。”

　　楚玥将二人这番细微互动尽收眼底，玉珠在身后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

　　“城主美意，自当从命，只是…”

　　她正待细问，却见郑若兴已起身吩咐：“芝兰，先带二位姑娘去厢房歇息。”

　　见此，她也不好再问，微微欠身后便跟随芝兰离开了正厅。

　　穿过月洞门时，楚玥与玉珠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深思。

　　楚玥随着芝兰穿过回廊，却在途经一处院落时驻足。但见院内红绸高挂，喜庆非常。一个身着胭脂色罗裙的女子正被婢女们簇拥着，仰首指挥小厮悬挂红灯笼。

　　“往左些…再高半分…”女子清越的嗓音随风飘来。

　　恰在此时，那女子转眸望向院门，与楚玥视线在空中相遇。她微微一愣，随即展颜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便又回身继续指点灯笼的位置。

　　楚玥快速抬头一瞥，只见“慕柯院”三个字映入眼帘。

　　晚香堂。

　　芝兰在前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相邻的两间厢房：“这两间客房是我们府上最好的，二位姑娘好好梳洗休息。”她侧身让开房门，“稍后会将饭食送到二位房中。”

　　“有劳芝兰姑娘。”

　　“楚姑娘客气了，有事您再吩咐，我就不耽误二位休息了！”

　　玉珠待芝兰脚步声远去，才与楚玥谨慎地踏入厢房，轻轻合上房门。

　　二人相对坐在桌前，玉珠压低嗓音：“姑娘可注意到了？方才城主提及分野山毒物害人之事时，那黄通判神色有异，那声咳嗽分明是在阻止城主深谈。看来此事另有隐情。”

　　楚玥颔首：“我也察觉到了。恰巧我们前日在分野山发现的那具漓国人的尸体…”她指尖轻叩桌面，语气里多了几分忧虑，“不过，究竟真是有毒物害人，还是有人行凶后栽赃给这莫须有的毒物，尚未可知。还有那知晓我们行踪的少城主…”

　　玉珠看出了她的忧虑，凑近些：“我临走时已在房中给榕月姐留了暗号，她回来定会到城主府寻我们。接下来姑娘有何打算？"

　　楚玥眸光微沉：“方才经过的“慕柯院”里那位女子，应当就是两日后要大婚的新娘。既然这少城主尚未回府…”她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们不妨先会会这位未来的少夫人。”

　　说罢，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织锦帕子，将腕间玉镯褪下，仔细包裹妥当。

　　她抬眸看向玉珠：“走，我们去给少夫人送新婚贺礼。”

　　慕柯院前，楚玥向正在装饰门楣的小厮温声道：“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我二人特来为少夫人献上新婚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