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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皇陵石料案的旧事浮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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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退去后的青溪县,泥泞里陷着半截门框,墙头上挂着沾满了黄泥浆破布。早起的百姓挎着竹篮,蹲在自家倒塌的屋前捡拾能用的瓦片,见了林昭微路过,都忙着起身拱手。
林昭微一路笑着摆手,感觉自己真是颇有点像民众爱戴的父母官了。
此前王公子洪水时擅自离岗之事,最终罚他牵头修补西三区块受损的民房,算是给了王家台阶,也让他用实绩补过。
河堤处朝廷派来的工匠已经在测量。她把之前勘察的河堤图递给了工部郎中成青,图上用朱笔圈出了从前开裂的河段,还标注了不同地段的土石配比,连哪块岩石容易渗水都写得明明白白。
成青越看越惊讶,指着图上的批注,“县丞竟懂这些?这比工部的章程还细!在这真是屈才了。”
林昭微笑笑推脱道,“害,还得是之前谢临舟大人的功劳。我能把这小县城管好就已经谢天谢地。”
你们就别把我抓去朝廷工部了。那可是常年被评为最难摸鱼第一名的暗黑部门。
日子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里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初夏。河堤修得结实,塌了的房屋也重起了屋脊,连县学的孩子们都搬回了新学堂。
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别的心思就开始活络起来了。
休沐这天,林昭微起了个大早,指节在春桃家的木门上敲得笃笃响,拖着长调喊,“桃儿—— 我的好桃儿,快开门哟!”
等好半天,门开了条缝,春桃揉着惺忪的睡眼,头发还翘着几缕,“大人您自个儿去不行吗?我还想回被窝补觉呢。”
“今儿休沐,别叫我大人啦!”林昭微凑到门缝前,伸手晃了晃春桃的胳膊,语气带着点撒娇,“起都起了,一起去乐府司吧,洛神赋今天可是全国巡回在青溪这儿的最后一场了!”
春桃被晃得没了脾气,叹了口气,“罢罢罢,怕了你了。但先说好,听完戏就得回家,我可不想再陪你折腾别的。”
两人到乐府司时,红绸幕布刚要拉开。掌柜忙小跑过来,脸上堆着笑,“县丞大人驾临,楼上雅座早备好嘞。二楼靠窗的位置,桌上温着碧螺春,往下瞧正对着戏台中央,绝佳观景!”
确实如掌柜所说,二楼雅座往下望去,戏台上火烛亮得晃眼,舞伶君的水袖刚一甩,素白袖角沾着的银粉就像揉碎的月光,唱腔清亮得绕着梁子转,台下嗑瓜子的声响都轻了几分。
不愧是名动京城的舞伶君,旋身时竟真像洛神踏浪而来,连腰间的银铃都响得恰到好处。
这儿可比京城自由自在多了。
“怎么只带春桃来,把我忘了?”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陆景然站在楼梯道前,身上沾着点巷口槐花香,手里还拎着个食盒,显然是刚从街上过来。
林昭微连忙站起身,拿起颗蜜饯给他,“还得感谢景然兄,那日大水救命之恩。”
“你这几日‘多谢陆公子’挂在嘴边,听着热闹,倒没见半点实际表示?前几日是谁说下次看戏请你,如今倒想耍赖?”
什么实际性的表示?带恩人来看舞怜君是怎么个事儿?
“少说些,看戏就看戏。”
春桃却是不解舞怜君的风情,忽然凑到林昭微耳边,忽而岔开了话题,“你听说没?赵班头最近正跟他媳妇闹和离呢。”
林昭微正盯着台上的水袖出神,闻言挑了挑眉,“哦?我前几日见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和离?”
“外头都传,说他媳妇嫌贫爱富。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儿。赵班头媳妇从前多贤惠,逢年过节还给咱们衙役送饺子,怎么会突然变了性子?”
林昭微往嘴里塞了颗蜜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确实有些蹊跷。”
“我所以前儿特意绕去赵班头家附近打听了下。你还记得上月洪水刚退那会儿,赵班头为了搬断木扭伤了腰吗?”
林昭微点头。那天她在河堤指挥,远远看见赵班头被人抬下来,脸色白得吓人。
“我听赵班头邻居说,他伤了腰后,夜里总疼得睡不着,连提水桶都费劲。有次他媳妇撞见他偷偷抹药,追问之下才知道,郎中说这伤要是养不好,往后可能干不了重活,更别提当衙役了。”
陆景然将指尖轻拢扇面,那把常伴身侧的素面折扇顺着指缝缓缓收拢,“你是说赵班头媳妇表面上说嫌他没本事提和离,其实是怕拖累他,故意说狠话,就是想让他先松口?”
林昭微指尖一顿,将剩下的半颗蜜饯含在嘴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是真是假,咋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林昭微和春桃兵分两路。春桃手里攥着块染了墨渍的布巾前去赵班头家,进门就急声道,“赵嫂子!不好了,方才赵班头在县衙整理文书,弯腰捡纸时突然扶着腰倒了,还不肯去医馆。”
赵班头媳妇一听,手里的针线啪嗒掉在地上,抓起药布就往外冲,她这下哪还等得及,“春桃姑娘,你帮我看会儿家,我这就去县衙!”话音未落,人已冲进了巷口。
另一边,陆景然在县衙偏厅找到赵班头,手里晃着个药瓶,语气带着几分焦急,“赵班头,方才春桃从你家回来,说你媳妇在厨房熬药时,不小心被烫到了手,还说怕你担心,不肯说严重不严重。”
赵班头一听,猛地拍案起身,腰间的旧伤扯得他疼得皱眉,却顾不上这些,“大人,我得回家看看!她那双手细皮嫩肉的,哪经得住烫!”说着就要往外跑,林昭微连忙叫住他,“等等,把这罐药膏带上,是京城带来的烫伤膏,比寻常药膏管用。”
赵班头揣着药膏,脚步踉跄地往家赶,刚拐过巷口,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往县衙方向跑。这不正是他媳妇!
两人撞了个正着,赵班头媳妇手里的药布落在地上,她伸手就去摸赵班头的腰,“你腰怎么样?是不是又疼得站不住了?”
赵班头也急着去抓她的手,声音都发颤,“你手怎么了?不是说被烫到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愣了。赵班头媳妇先反应过来看着他没异样的腰,赵班头也盯着她没大碍的手,再想起方才林昭微的话,忽然都笑了。
“你呀,”赵班头媳妇擦了擦眼角,伸手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腰带,“明明腰还没好,还跑这么快。” 赵班头攥住她的手,连忙点头。阳光透过巷口的老槐树,在两人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哎呀,这期故事她绝对要记在乡村爱情故事合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