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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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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石室特有的阴冷湿气,一盏昏黄的灵力灯摇曳着,将苏景程高大的身影拉得斜长,投在李月欣苍白的脸上。这个昔日嚣张跋扈的狼族小公主,此刻蜷缩在冰冷的石凳上,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只剩下一双溢满恐惧的眼珠,不安地转动着。
狼族的阴谋已然被剥开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狐族面前。苏景程心中思忖:李月欣这个知情者,对狐族来说已失去了最重要的利用价值。作为外族,她根本无法触及狐族秘境的核心,而继续扣押她,无非是徒增一个需要消耗人手看守的麻烦。权衡再三,苏景程得出了一个清晰的决定——放她走,这是当下最简单省心的方案。
他缓缓踱步上前,声音刻意带上几分漫不经心,却字字如冰锥刺向李月欣的神经:“李月欣,你们那点算计,我们摸得一清二楚了。你对狐族,已然无用。”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对方瞬间因惊恐而僵直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才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走吧,我这就…送你上路。”
“上路”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李月欣的心口。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每一根汗毛都炸裂般竖起!完了!他们真的敢!他们真敢对我下手!巨大的恐慌如同灭顶的潮水,让她浑身发冷,脑子只剩下无数个绝望的“怎么办”在疯狂冲撞。
“等…等等!”李月欣声音发颤,带着最后的垂死挣扎,试图抓住任何一根可能的救命稻草,“你…你们确定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的?万一…万一是假的呢?你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还、还…”
“哦?”苏景程挑起眉梢,眸中寒光一闪,语调里的戏谑更浓了,“听你这意思…你知道‘真的’是什么?说说看?”
李月欣猛地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差点被套了话!“休想!别…别想骗我说出来!”她色厉内荏地喊道,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论起耍心眼、斗智谋,苏景程纵横几千年,还真没怵过谁。他悠然一笑,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景钰那抽丝剥茧、丝丝入扣的推断复述了一遍:狼王的企图、利用秘境的险恶用心、李月欣的作用…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精准的解剖刀,将狼族计划的脉络剥离得明明白白。
随着苏景程的话语,李月欣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迅速褪去,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那双曾经盛满倨傲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洞悉一切后的绝望和灰败。无需言语,她的表情已然是最好的认罪书,无声地宣告着景钰的推断分毫不差,正中靶心!
“你看,”苏景程摊了摊手,语气里的嘲讽几乎凝成实质,“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真相。那么,请问狼族尊贵的公主殿下,”他刻意加重了称谓,讽刺意味十足,“你说,我们还留着这样一个既不能进秘境,又毫无用处,还浪费看守粮食的你,做什么?别耽误时辰了,这就送你…‘上路’吧。”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了李月欣的咽喉。求生的本能瞬间冲垮了所有傲气,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可…可是!我是狼族族长的女儿!唯一的女儿!你…你们狐族杀了我,不怕引起两族大战,生灵涂炭吗?!我父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她试图用最后的身份牌,压上族群的重量来赌一线生机。
“哈?”苏景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短促的嗤笑,眼神锐利如刀锋,“李月欣,你这话说得……莫非这几千年的岁月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不成?”他微微俯身,逼近她惊恐的眼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场风波,是你们狼族挑起来的!是你们包藏祸心在先!你们发起挑衅的时候都不怕开战,难道我们这些被迫自卫、掌握真相的受害者,反而要怕你们撕破脸?哪来的道理?这威胁,对我狐族,半分钱不值!”
李月欣彻底被这冰冷的逻辑击垮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尽的懊悔淹没了她。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声音里带上凄切的哀求和哭腔:“你…苏景程…你要不要再…再考虑下…?”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带着卑微希冀的问话,眼巴巴地望着那个决定她生死的人。
苏景程看着她这副狼狈乞活的模样,眼中最后一丝戏弄的兴致也消磨殆尽了。太蠢了,蠢得令人厌倦。他忽然觉得,戏耍这样一个对手,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他直起身,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充满了嫌弃和驱赶的意味:“怎么?听你这意思…现在不想回狼族了??”
“啊?”李月欣猛地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一时反应不过来。巨大的情绪转折让她有些发懵。“放…放我走?你…你不是要杀我吗?”她结结巴巴地问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景程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不然呢?你以为我很有闲情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讲冷笑话?”他指着石室沉重的石门,声音冰冷如铁杵,“趁我改变主意之前,立刻、马上,给我——滚!以后识相点,别再出现在我视线里!”
“轰隆!”
李月欣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求生的欲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石门,一把拉开那沉重的阻碍,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冰冷的石廊回荡着她慌乱的脚步声,急促、踉跄,由近及远,越来越快。那身影消失的方向,仿佛有无数索命的怨魂在追赶,驱使着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狼狈与仓皇。
苏景程站在门口,听着那仓皇逃命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黑暗的尽头。他面无表情地关上石门,隔绝了外界的纷扰。石室内重归寂静。
他低低哼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石室里带着浓浓的不屑:“这智商,怕是几千年的光阴真就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他摇摇头,一种源自碾压性优势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如同站在山巅俯视山脚的蝼蚁。
一抹自得的轻笑挂上嘴角。
“唉,也怪不了她,谁让她运气不好,碰上的对手…是我呢?实力差距太大,纯粹是智商和境界上的…碾压啊。”
脱离了那座噬人石牢,李月欣失魂落魄地站在荒僻而空旷的街道边缘。她下意识地仰起头,视野中只有一片无边无际、铅块般沉重低垂的灰暗天穹。浑浊的乌云翻涌着,低低压下来,那沉闷感几乎令人窒息。一阵夹杂着泥土腥气和未知垃圾腐朽味道的冷风打着旋儿卷过,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凉气钻心刺骨。几粒粗糙的灰尘颗粒猝不及防地闯进鼻腔,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刺痒和酸涩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余韵、巨大屈辱和劫后余生的委屈与凄凉,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剧烈翻涌,直冲喉头和眼眶——那想要放声恸哭的冲动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束缚喷薄而出。她死死地、用尽全力咬住自己干裂的下唇,牙齿深陷进柔嫩的肉里,尝到了腥甜的铁锈味,硬生生将那汹涌的泪水逼了回去,在眼眶里灼烧盘旋。
然而,在那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身体的酸痛狼狈之中,一股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骤然攥紧了她的心脏。脑海里无法遏制地反复闪现着母亲红姨那张看似关切、实则刻满算计与冷漠的面孔,那张在生死抉择关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保、而亲手将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推向无尽深渊的脸孔。
“妈妈,你也抛弃我了,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就放弃你唯一的女儿。。。”她低语着,声音颤抖如秋叶坠落,每个字都像刀刃划过心口。想到红姨的所作所为——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在狼族与狐族对峙时选择牺牲她的母亲——一阵刺骨的寒意便从脊背升起,冰透了全身。“李月欣,从今天起,你要做一个有能力的狼族继承人,打败李月玄,将来成为狼族唯一的女王!”她暗暗发誓,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道血痕。这股突如其来的野心,让她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狂热,仿佛在灰暗中点亮一盏孤灯。是的,有时候,不怕富二代吃喝嫖赌,就怕富二代踌躇满志——而李月欣,注定要成为后者。当然了,这是后话。
现实的寒冰很快兜头浇下。她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衣衫污损破裂,手脚沾满灰尘,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钱,没有联络工具,更没有一辆可以代步的车。她无助地站在这冷清得几乎没有行人的街边,寒意从脚底升起,渗入四肢百骸。内心挣扎翻腾了许久,巨大的窘迫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自尊心在生存本能前被反复践踏。终于,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的锐痛让她获得了最后一丝行动的勇气。她猛地吸了口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几乎是用身体挡住了一个路过的、面露惊诧的中年男人。对方被她狼狈不堪、披头散发的样子吓得不轻,下意识地迅速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本能的戒备和疑虑,仿佛看着一个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危险人物。
李月欣强行压下心头岩浆般翻腾的滔天屈辱感,脸颊滚烫如火烧。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到极点的笑容。“抱歉。。。我能借一下您的手机吗?我。。。我家人来接我。”对方迟疑地递出手机,她接过时手还在发抖。短暂的通话中,她报出地址,语气压抑又急促,心中一股巨大的憋屈感翻江倒海——堂堂狼族小公主,竟沦落到如此境地,这比任何羞辱都刺痛她。
联系完家里,她颓然坐在路边冰凉的台阶上,雨水零星滴落,打湿了衣服一角。方才逃出生天的喜悦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和愤怒。她强迫自己静下来,深深吸气,让冷风灌入肺部。“我得。。。先提升自己!对,只要我变强了,父亲就不会再轻视我。”这个念头像一剂强心针,让她挺直了背脊——定下了第一个目标,李月欣的腰杆一挺,仿佛换了一个人,脸上的惶惑一扫而光,又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家族的车来得很快,不到一小时就稳稳停在她面前。一名下人毕恭毕敬地推开车门站定,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他心里却如惊涛骇浪。谁不知道李月欣喜怒无常?稍有差池,轻则臭骂,重则拳脚相加。接到电话时,没人愿接这烫手山芋,偏偏他资历最浅,被那些狡猾的前辈推来顶缸。他已经偷偷绷紧了肌肉,默默盘算:“说好的打一顿呢?但愿今天少挨两巴掌。。。”
“辛苦了,走吧。”李月欣却异常淡定,甚至没正眼看他,径直坐进车里。那一瞬间的平静反常得吓人。
“啊?”下人直接愣在原地,脑袋嗡的一声——准备好的挨揍说辞全堵在喉咙里,他下意识摸摸脸,似乎想确认这不是幻觉。
“愣着干什么,走啊。”李月欣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平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好好好。”下人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开车门,动作笨拙得差点绊倒。
车子疾驰而去,雨点开始在车窗上划出细密的纹路,没多久便抵达狼族在当地的高耸别墅。刚下车,红姨就匆匆从大门跑来,脸上堆满了夸张的关切。“月欣啊,我可怜的女儿,这几天妈茶饭不思,就怕你出什么意外,还好你回来了。”她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那表演式的热情,看得李月欣心头作呕。
“妈,我没事。”李月欣勉强挤出一丝笑,迎上拥抱。她的身体僵直如木,手敷衍地拍了拍红姨的背,眼神却越过对方的肩膀,直勾勾地投向远方——那里头分明藏着深深的厌恶,比任何语言都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