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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浑水 ...

  •   夜青岩早已在那东西即将砸在夏秋蝉头上时便将其拍飞,只见一只金黄灿灿的小东西滚轮在地,定睛细看,一锭金元宝?

      乱丢花花草草是不对的,但乱扔金元宝……那只能引起众人的兴奋和争抢,一群人昂着头伸着手神情激奋,活像一只只贪婪的蟾蜍。

      两人远离人堆,抬眼望去,一座四层小楼上,一名肥头大耳戴着冠帽之人正在往外面抛洒着金元宝。

      “赚钱有什么意义?”
      金元宝从天而降。
      “既不能让我永生,也不能让我免去病痛的折磨。”
      又两坨金元宝掉落。

      黄灿灿的金元宝乱了人眼,楼下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王老板,请把金元宝扔给我,我还没有抢到!”

      王老板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只陷在自我世界里一昧抛洒,喃喃自语:“更留不住我的夫人……”

      “还有我!还有我!”

      街上本就行人如织,这下更是一群人蜂拥而至,开启金元宝的争夺大戏。

      夏秋蝉再次躲避拥挤的人流,觉察到身边人没有跟上来,疑惑回头,却见夜青岩呆呆地立在人群中,那么大的太阳,那么多的人,他却如一只寒风中孤独的松柏,巍然而立,即便有人推攘在他身上,也一动不动,像是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夏秋蝉心中漫起说不上的酸涩,忙乱地拔开人群,朝夜青岩走去,奈何水泄不通的街道让他寸步难行,好巧不巧,又一颗金元宝像他飞袭而来,这次没有夜青岩在身边,金元宝正正砸在他的脑门上,立时起了一颗大包。

      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升腾,夏秋蝉眼疾手快抓住那坨金元宝,看准远处的一块空旷之地,使劲一抛,金元宝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引得伸长了脖子的人们立刻随着弧线追了过去。

      总算是散出一条可以过路的空间!

      迫不及待来到夜青岩身边,毫不犹豫去握他的手,感受到掌下皮肤只如泡在寒冬腊月般冰凉蚀骨,令人触之生寒。

      想来又是“丧”的情绪感染到他。夏秋蝉用另一只手覆上来,尽力将夜青岩宽大的手掌裹住,企图给对方渡上一丝丝暖意。

      他捏了捏夜青岩的手指,轻声说道:“我在,别怕。”

      夜青岩在这道温言细语中回神,空洞无望的眼神落在夏秋蝉身上,似是无边的黑暗中觑见一盏微小的萤火,将绝望的黑夜撕裂。

      夜青岩神思低落,嗓音微哑:“又是丧。”
      “我知。”
      “会让人失去生存意志。”
      “嗯。”夏秋蝉早有此猜测,但听夜青岩亲口印证,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丧’,到底是个什么奇葩玩意?靠情绪感染?精神传递?还是需要某种媒介传播?

      但他不能直接问夜青岩。
      他怕。

      夜青岩的头微微垂落,半靠在夏秋蝉的肩膀上,夜青岩的身量比夏秋蝉高一些,如此靠着着实有些不舒服,夏秋蝉就近找了个僻静的茶馆坐下,让夜青岩更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只是茶馆内若有似无对两人探究的视线让他有些不自在。

      不过,无~所~吊~谓~
      其他人的眼光能有夜青岩的感受重要?

      待到夜青岩情绪稳定,体温逐渐恢复过来,将夏秋蝉头上的大包给消了下去,两人悄然来到王老板所在的房间,王老板无知无觉,仍在朝窗外抛洒家财。

      夏秋蝉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未张嘴,王老板抢先开口:“谁也别想劝我!”

      夏秋蝉了然:“知道劝不动你,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
      “能把你的金元宝都给我吗?”
      “……”王老板挥洒钱财的举动微微一滞,眼神茫然,手上却是下意识紧了紧金元宝。

      “你看吧,其实你并不是真心想要散尽家财,你只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原因忽然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夏秋蝉直接了当说出目的,“只要找到那个原因,或许你的钱财和性命都可以保住。而且这个原因极有可能跟你在灵悟寺成为最虔诚信客的经历有关,所以,可以告诉我,在灵悟寺发生过什么事吗?”

      听此一言,王老板眼中出现片刻清明:“什么事?”

      “对,想清楚了,是在灵悟寺里发生的所有事。”夏秋蝉循循善诱,眼神真诚。

      王老板嘴唇嗫嚅几下,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夏秋蝉的问题,而是喃喃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人活着的目的当然有很多,光是大好河山的美食美景……”

      “没有意义的,全都没有意义!”王老板激动打断,“我的夫人嫌我年纪大,竟然跟一个小厮跑了,说那个小厮年轻力盛,我不如他!”王老板低垂着脑袋,陷入了回忆,“还有我最爱的小妾,居然也给我戴绿帽子!还说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凭什么她就要为我守身如玉。”

      “我用最虔诚的信念许下一个愿望,愿望是,是……”话未出口,王老板的嘴里已然咳出一口大血来,他喘着粗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话头忽然转变:“医师说我患了绝症,时日无多,我,我的小妾……”

      “先说清楚在灵悟寺发生的事。”夏秋蝉冷静打断。
      “我刚才已经提前服了毒,谁、也、救、不、了、我!”
      “灵悟寺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老板疯狂咳血:“那毒性奇强,没有解药!”

      夏秋蝉险些被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王老板逼到崩溃,只想把王老板脑子里的水给晃出来。
      “王老板!说重点!”

      “我这么虔诚,得到了神灵的庇佑……”

      夏秋蝉总算能体会电视剧中有人见到被害人将死之时,被害人永远废话啰嗦就是不说关键点的无助了。

      就在此时,王老板挣扎着爬上窗户,竟是企图直接跳窗而出,这可是在四楼,普通人掉下去不死也得残!

      “把他给我摁住!”

      还未等夏秋蝉的话音落下,夜青岩已然上得前去,却见王老板肥硕的身体行动迟缓,显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即便如此,仍是蠕动着身体要往窗上爬。

      夜青岩强行给对方渡进灵流,然而收效甚微,只得摇了摇头,低低道:“救不了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王老板头一歪,果真就地咽气。就在此时,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夏秋蝉有些应激,他可还记得上次险些背上齐峰之死得锅,生怕这次王老板的死会被算在他们两人头上,虽然最终必定可以撇清,但一定会费一番口舌,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他拽着夜青岩往门后躲去,再用力将门一拉,十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开门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失了平衡,纷纷扑倒在地,“哎哟哎哟”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这些人也并不是来关心王老板的身体状况,而是半响没再等到金元宝掉落,而争前恐后跑上来要说法来了。

      夏秋蝉趁着众人发现王老板已死呆若木鸡的间隙,领着夜青岩悄无声息溜了出去。

      而后接二连三遇见要投井的、要殉情的,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莫名其妙的开始自愿赴死。

      谣言甚嚣尘上,有传言是魔族在蠢蠢欲动,暗中搞事。

      魔族?不是说好人间各界相安无事的吗?怎么还有魔族来搞事的?

      人群中,一道体态圆润的黄袍身影救下身怀六甲却闹着要割腕的女人,声声阿弥陀佛满是不忍,悲悯之态令人动容。

      好巧不巧,正是曾经见过的灵悟寺大师,觉慈。

      觉慈接受着众人的崇拜,满口仁义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话头忽然一转,严肃道:“最近上清城怪异之事频发,魔人宵小之辈竟敢在我佛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猖獗之事,真是天理难容!我已经加派人手在城中暗中巡逻,誓要守护各位的安危。”

      “竟然真的是魔族之人,着实可恨!”人群中,一个灰袍男人直接下了结论。

      有人疑惑:“可是他们不是生活在九穹魔域吗,神州大陆根本不适合他们生存,据说他们来到神州大陆就会魔力衰竭,寸步难行,怎么还能来搞事?”

      灰袍男人道:“你懂什么?魔人心思歹毒,必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可以混迹人间,不然怎么解释好好的上清城,忽然多出了这么多要死要活的人?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况且还是在灵悟寺即将举行祭祀大典的关键时候,我看哪,他们就是为了破坏灵悟寺的祭祀大典的!”

      “哎?我怎么听说九穹魔域自诞生以来便与人界毫无交集,那里的魔人与我们差不多就犹如海洋与陆地,两者的天然属性便是相斥的,九穹魔域之人来到人间,就如鱼儿离了水,根本难以存活。”

      觉慈叹气:“小友有所不知,仙魔两族虽然明面上没有交集,但私底下早有不可调和的过节和嫌隙,也有各种秘法可以让两界之人畅行无阻,魔人惯常的作风想必都有所耳闻,他们暴戾无常,毫无人性,行事乖张,我行我素,我仙道如今式微,实则也与千年前魔人企图介入仙道脱不开干系!如今卷土重来,也不知是不是有更大的动作想要毁灭仙道。”

      “毁灭仙道?这么看来那就一定是魔人!!”

      “他们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让人自行求死,实在是匪夷所思,孽障难消!”觉慈满脸沉重,语气凛然,“守护人界安危一直乃我辈分内之事,各位不必说,我自会追查到底!即便拼上老衲这条性命,也必要护得各位的周全!”

      就在觉慈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时,夏秋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好一个戏精转世,好一个慈悲为怀,好一个祸水东引!

      关键是这么明显的甩锅说辞,还真的压下了质疑的声音,引得众人更是对觉慈满脸崇拜,而那个灰袍男人大概率是觉慈找来的托,两人一唱一和,直接便将锅扣死在了只闻其影未见其身的魔人头上。

      夏秋蝉对魔族之人不熟,但看这些人听见“魔人”二字便已闻风丧胆,想来名声确实不好,别问为何没有交集也能闻风丧胆,毕竟大部分普通人都没见过鬼,还不是一听说哪有鬼就怕得要死。

      看觉慈的意图,很明显是想让如今状况频出的现状更加混乱,以保证祭祀大典的顺利举行。如此看来,关键点就在祭祀大典了。

      搅浑水嘛,谁还不会了?夏秋蝉突兀的轻笑让空气凝滞了一瞬,众人下意识去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两名俊美的青年鹤立于人群之后,一者面容冷峻,一者态度散漫,但无一例外,这两人的姿态和神情,毫无对他们崇敬的觉慈大师展现些许尊重之意。

      夏秋蝉摆摆手,张嘴便如凉水入油锅,令部分人险些跳脚:“你们继续,继续表演。”

      这话可真是毫不留情,众人脸色极为难看,接连的求死者本就引得人心惶惶,生怕下一刻自己也会莫名其妙的中招,然后不顾一切求死,觉慈的话,至少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结果这人竟然说是在……表演?

      觉慈神色无波,仍是一派慈悲之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友,切莫开这种玩笑,魔人宵小害人不浅,此时应当齐心协力对付才是,可不能再让他们钻了空子。”

      “就是。”有人附和。

      “我发现一件极为有趣的事,必须说出来。”夏秋蝉漫不经心道,“只要大家稍微注意点,这些所有寻死之人,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
      他顿了顿,直接说出关键点:“他们是不是都去过灵悟寺?是不是都通过了灵悟寺‘最虔诚’信客的筛选?”

      此话一出,觉慈脸上的慈悲荡然无存,转换成一种令人生寒的阴鹜。

      人群中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嗯?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我也早有这个疑惑,但是不敢说。”
      “不可能吧?这人的意思是跟灵悟寺有关?”
      “真的假的?”

      夏秋蝉双手抱臂,接着分析:“虽然不明白为何成为“最虔诚”信客之人就要主动寻死,似乎成为“最虔诚”的信客后就会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和动力。这其中的猫腻,还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切实的证据,仅凭推论,夏秋蝉也不指望狂热的信徒直接相信他,但播下一颗猜忌的种子,至少也会给灵悟寺增添一些麻烦。

      灰袍男人再次跳了出来:“你少血口喷人,我看你是居心叵测,要给灵悟寺泼脏水!灵悟寺屹立上千年,口碑如何有目共睹,觉慈大师好心来为我们分忧解难,庇护我们安危,却要被你这毛头小子含沙射影!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是担心人死得还不够多吗?你如此为魔人说话,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魔人了!”

      灰袍男人三言两语不仅要撇清自身,还要给夏秋蝉泼脏水,夏秋蝉险些被气笑,上下打量一番灰袍男人,语气平静:“你看你,脸都急红了,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更正一下你说辞中的错漏之处,我不是为魔人说话,更不可能是魔人,我只是在揭穿你和你的同党——觉慈的伪善面目,仅此而已。”

      “你说什么!”灰袍男人更加激动,指着夏秋蝉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夜青岩往夏秋蝉身前一挡,抬手拿住灰袍男的手腕,不见如何用力,灰袍男的手腕骨便已应声而碎。

      “拿手指人,不礼貌,废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皆是面露惊悚之色,而肇事者竟还拿出条帕子漫不经心擦拭着自己的指节,更是令人后退连连。

      觉慈面沉如水:“两位小友不仅胡言乱语、妖言惑众,竟还敢当众废人手腕,实在可恨,魔人宵小,可敢与老夫一战!”

      夜青岩面无表情,冷冷应道:“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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