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5. 错误示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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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天深夜。
屋内黑暗而静谧，只有老旧的冰箱发出低沉的嗡鸣，让方歌感到一阵温柔的怀念，像是某种不该存在的安全感。
他的视线从墙上的月光滑向身边的安怜青。
安怜青面朝他侧躺着，一只手虚虚搭在方歌的手边，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心依然微微皱着，让他显得严肃，也显得脆弱。
就在刚刚……就在这张床上，他们不顾一切地拥抱和亲吻，像是要把对方拆开了再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像是两只绝处逢生的野兽。
怕极了，以至于必须用自己的身体去确认彼此都还在。
然后，事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方歌附身吻他，他却一口咬上了方歌的肩膀，同时扣住方歌的背不让他挣脱。两人的胸膛紧紧相贴，方歌几乎能感觉到属于安怜青的心脏在肋骨下有力的跳动。
“喜欢吗？”终于松口后，安怜青问。
这个疯子是认真的。他在方歌的肩上留下了整齐的牙印，甚至已经开始渗出血色。
“喜欢。”方歌说。
“这样也喜欢吗？”
“你给的什么我都喜欢。”
“疼痛也喜欢吗？”
“你问得太多了。”
哪怕在最激烈的时候，方歌也很小心地想要避开他的伤口，当安怜青发现了他的意图后，反而拉过他的手放在纱布上，看着他笑。就好像在说：这里是你缝补过的地方，我把它交给你。
安怜青交给方歌的还有更多。
他一次又一次地叫着方歌的名字。只有方歌两个字，像是在求助，也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平日里每一次叫他时的样子。
像是把自己的一切都押在这个名字上交付出去。
像是一个誓言。
方歌又想起自己情急时脱口而出的话，他说安怜青的命有一半是自己的，还说不允许他像今天这样使用他。当时，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安怜青是多独立的人，是为了拒绝操控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方歌简直以为自己要看到一出“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戏码。
但是没有。安怜青听懂了。他靠了过来，低声喊方歌的名字。
方歌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包含那么多的感情。不是“小方哥”，也不是别的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方歌”两个字。竟然会让他听得红了眼眶。
他是不是真的可以拥有一点点安怜青了？一点点只属于他的、谁也抢不走的，会认输一样地叫他“方歌”的安怜青？
“……怎么哭了？”安怜青在他耳边问，声音还带着一点没睡醒的沙哑。
啊，真的。
“因为我觉得好幸福，幸福到有点害怕。这一切像是假的一样。”方歌说。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安怜青按住他擦泪的手，吻上了他湿润的眼角。
“至少今晚不是假的。”
方歌问他：“我以为你睡了。”
“突然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在，就醒了。”
“我还在这里，只要你愿意，我永远在你身边。”
他让安怜青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把他圈在怀里。安怜青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舒适的角度，在他的肩窝里蹭了蹭，重新闭上了眼睛。
方歌也闭上眼，嘴唇贴在安怜青的额头上，一下下抚着他的头发。
我们都很擅长学习，方歌想。我们会很快学会怎么做一对幸福的情侣的。
……
某年某月某日。
在时间的缝隙里，有过这样一段或许从未存在过的旧闻。
在前线之外的战场上，在一座简易军营的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她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一张过于瘦削的脸。
或许她是想要敲门的，但她的义体左臂弯曲成诡异的角度，电线和元件裸露在外，无法活动。因此，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外，直到屋内的人似乎有所感应。营门被向内拉开，暖光洒在女人身上，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开门的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义体化程度很高，但并不显得可怖。或许是因为那一头阳光般的金发，或许是因为他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气。
当看到女人的那一刻，他的表情变了。
“前辈……你怎么在门口站着？雨多大啊，快进来。”
女人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帐篷。室内温暖而干燥，雨滴敲打在篷布上，一阵阵急促的闷响。女人机械地擦着头发，男人给她倒了一杯茶，她把杯子捧在手里。水蒸气翻滚着蒙在眼前。
“你受伤了。”男人小心翼翼地说着，托起女人故障的义体。
“不碍事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声音轻而空灵，“那不是我，只是随时可替换的零件罢了。”
“即使这样我也不想看你受伤。前线交给我，前辈你就留在后方，专心做战术指挥——”
女人打断了他，眼睛里终于染上一点亮色。“你还是喜欢叫我前辈呢。”
“我还不太习惯你是我女朋友这件事。”男人说着，身体力行地把女人的手捧在自己掌心。
“对，我们是伴侣。所以我来找你商量一件事。”女人歪了歪头，轻声问：“如果有下次，不要救我了好吗？你可以……允许我死掉吗？”
男人像是被电击一样甩开女人的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别怕，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女人扯起没有血色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安慰的微笑。“但是我真的太累了，朋友和敌人、现实和虚拟、过去和未来……到处都是血，还有那些永远粘在我手上的……如果能有一条最后的退路，坚持下去或许会容易些。”
男人睁大了眼睛，脱力似地靠在桌子上，嘴唇颤抖着。他很久都没能回话，就在女人打算再说点什么时，他抢在女人之前开口了。
“我不想让你死在战场上，所以如果有下次，我还是要救你。”男人坚定地说。
女人轻轻皱起了眉，但男人继续道：“我也不想让你死于网络攻击、死于药物滥用，死在某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我不想看到你那样。”
“你别这样。”女人说。她的不满并没有攻击性，几乎是在撒娇了，“我真的——”
“我知道。”男人半跪在地上，再次抓起女人那只仍属于人类的手，以近乎虔诚的姿态仰头凝视着她的脸。“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如果你真的撑不下去了，来找我，好吗？我会劝你，尽全力劝你。也许我会哭、会求你、会骂你、会想要绑住你……不过不用担心，我打不过你的。如果在所有能做的事都做过了之后，你还是没有改变想法……”男人哽住了，一字一句地继续道：“那时候，我会亲手送你走。”
“真的吗？”女人的表情生动起来，“你愿意为了我……”
“在我的怀里，你就不会冷、不会孤单、不会害怕。我想要你哪怕是最后一眼，也可以看到我。”
女人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笑容，让那张分辨不出年龄的脸美得惊人。她拉起男人，让他和自己一起坐在床边，在他耳边轻轻说话。
“谢谢你。”她说：“你对我总是这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