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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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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后,谢月臣将白雪菡放到床上,自个儿又去冲了一遍凉水。
白雪菡躺在被窝里,困得几乎睁不开眼。
等到他带了一身清爽凉气上来,她瞬时冻得一哆嗦。
谢月臣用冷冰冰的大掌去贴她,白雪菡惊得一跳,咕哝道:“做什么?”
他揽着她的肩膀,强硬地把人锁进怀里。
她起先冻得发抖,旋即也觉得那紧实的胸膛躺着舒服,便不再动弹。
白雪菡遍体香软,没过多久,便把他也暖了回来。
谢月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背,像在玩弄猫儿。
“李桂说,今天府里有人乱嚼舌根。”
白雪菡原本昏昏欲睡,听了这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思索片刻,她才清醒过来,谢月臣说的是下午针线房那几个婆子说嘴的事。
想来是福双跟她丈夫李桂说了。
“府里人多口杂,难免的事,我已经处置了她们。”白雪菡低声道。
当初本该嫁给谢月臣的是她妹妹白婉儿。
可是洞房花烛夜,等到行过周公之礼,点起烛火时,白雪菡和谢月臣方才发现不对。
前两年谢家人来金陵,两家宴饮,彼此都见过面。
自然认得眼前人。
白雪菡的脸色当场苍白如纸,无助地抓着被角。
谢月臣眸中亦是惊异之色。
他背上的挠痕还在隐隐作痛,如白雪菡通体遍布的吻痕一样,提醒他们方才发生了什么。
丫鬟送水进来,随之闯入的却是身披嫁衣的白婉儿。
她看到床上坐着的人,霎时尖叫起来,露出罗刹般恐怖的神情,仿佛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白雪菡,你这个贱人,连自己的妹夫都不放过!”
巴掌落到她脸上之前,却被旁边的人挡下了。
谢月臣抓着白婉儿的手腕,吩咐下人把她带出去。
“子潜哥哥,你为何要如此?你们……我才是你的新婚妻子,你对得起我吗?”
言犹在耳,白雪菡如今想起那一幕,仿佛还能看到那双几欲泣血的眼睛。
她本该内疚。
直到后来得知白婉儿联合嫡母,故意将她嫁给一个将死之人。
原来,谢旭章早已病入膏肓,昏迷不醒,遍请名医亦是无力回天。
国公府已经为他备好了后事,向白雪菡提亲,只不过为了冲了一冲。
倘若人活过来,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果真活不成了,便让孀妇过继一个孩子,也算给他留后。
国公府早将话摆明了说,也不嫌弃白雪菡的庶出身份。
白家答应得爽快,丝毫未向白雪菡透露谢旭章的病情。
只是有一个条件。
谢家得连着白婉儿一块儿娶了,让她做谢月臣的正妻。
两家本是世交,这两代渐渐淡了,国公府本没有再跟白家联姻的意愿。
何况谢月臣人中龙凤,乃家族翘楚,老太君还是更希望从京城士族当中为他挑选正妻。
白家人却道,她们姐妹俩自小感情深厚,谁也离不得对方,必要嫁到一处去的。
若谢家拒绝白婉儿和谢月臣的婚事,白雪菡便不会答应嫁给谢旭章。
这主意是白雪菡的嫡母盛氏出的,她是谢昱的表妹,没少与谢家人打交道。
白淇原本还怕国公府一气之下,连白雪菡也不要了。
谁知这妇人还真算得准。
国公府的人不久便重新准备了聘礼,给白婉儿也下了定。
白淇赞她神机妙算,盛氏却只是冷笑:“你养的那小贱人,本事大得很呢。”
盛氏费尽心思为女儿筹谋。
因为不敢怠慢谢大公子,她连嫁衣都给两个姑娘准备了一模一样的。
却没料到拜堂时,国公府会突然走水。
慌乱之中,两位打扮别无二致的新娘,竟不知不觉换了位置,乃至入错了洞房。
白婉儿在新房里等了又等,没有等来新郎。
忍耐许久,她掀开盖头一看,对面床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谢旭章。
再后来,便有了白婉儿大闹国公府的事。
她自小娇纵,一直将白雪菡视作贱婢之流。
不想有一日竟被其顶替,嫁给了自己的意中人。
不仅如此,她还和那个病秧子共度了半夜洞房,更觉晦气。
谢旭章穿着喜服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犹如死尸,浑身散发着药味。
白婉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将错就错嫁给他。
“他只剩一口气了,难道要我守一辈子活寡?你们也太狠心了!”
林氏闻言不由大怒,谢旭章的病本就是国公府众人的心结,怎经得起她这般诅咒。
老太君吩咐人将白婉儿带下去,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却不许她出房门。
不久后,白淇和盛氏赶来京城,亲自与老太君交涉。
国公府的态度很明确。
白雪菡清白已失,谢月臣愿意负起这个责任,认她为妻。
盛氏咬碎银牙,想让白婉儿做平妻:“她们姐妹感情好,不会计较这些的。”
老太君却皱眉:“婉儿与子熹也待了大半夜,子潜不能再娶她。”
盛氏登时失了力气,若非白淇在旁边扶着,她几乎要倒在地上。
“国公府做事未免糊涂!连新娘都能弄错,如今弟娶兄妻,传出去难道不会被世人取笑?”盛氏继续道。
白淇亦忍不住开口:“说不定连贤婿的仕途都会……”
“不劳操心。”谢月臣道。
老太君不紧不慢:“亲家老爷糊涂了,我们原为子潜聘的便是你们的大女儿。”
“老太太,你……”盛氏脸色一变。
“亲家太太放心,婉儿亦是子熹的正房夫人,谢家绝不会亏待她。”
“可是……”
白淇按住了盛氏,示意她别再开口。
盛氏心中亦知晓,木已成舟,国公府的做法是最恰当的。
只是要让女儿嫁给一个活死人,终究还是太残忍。
盛氏面色灰白,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便像是苍老了十岁。
这件事于两家而言都是丑闻,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故而都决定就此压下。
谁知白婉儿那边却出了事。
她试图上吊自杀,以死来威胁谢家人,无论如何也不肯嫁给谢旭章。
最终两家商定,为他二人写了一封和离书,白淇带着女儿回金陵去了。
尘埃落定后,林氏更换了一批下人,不许府中人胡乱议论。
但悠悠众口,总有堵不住的时候。
所以白雪菡午后听到那些婆子说嘴时,并没有多少惊讶。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处罚了她们,小惩大诫即可。
若真把旁人的眼光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她也不知该耗尽多少心力,早累死了。
谢月臣道:“兄长一醒,难免引起往日的流言。”
“我晓得的,”白雪菡笑道,“并没往心里去。”
沉默半晌,白雪菡感觉他抚背的动作停了。
“夫君,母亲让我盯着兄长的饮食。”
“如今能顶事的女眷唯有你一个。”谢月臣说道。
白雪菡却听出了他的意思。
谢旭章未娶妻,三房的妯娌们又不好插手。
她作为嫡亲的弟妹,的确该帮忙照管一下事务。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
白雪菡怕的是林氏和谢旭章的态度。
她怔愣片刻,手臂缠上他腰间。
白雪菡埋头在他怀里,闷声道:“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觉到谢月臣的身体僵了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上方响起他的声音,却有几分冷淡:“睡吧。”
谢月臣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像方才那样抱紧她。
白雪菡不知夫君为何又变了态度,心下不免失落。
见他说完这句话,果真没有在出声,她心里更觉无趣。
白雪菡扭过头,离开他的怀抱,自己裹紧了被子。
半年来,他们之间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尴尬,可是白雪菡总也觉得摸不到他的心。
当初她与谢月臣云泥之别。
一个是白氏见不得人的庶女,另一个却是卫国公府最有前途的二公子。
她只敢远远地看着他和白婉儿说话。
谁知天意弄人,白雪菡做梦也没想到,有一日她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生性冷淡,她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把他磨得有几分人味儿。
但谢月臣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白雪菡始终也猜不透。
难道,对于当初的事,他心里就一点芥蒂也没有?
还是说他根本就无所谓娶谁?
当初若是没有入错洞房,他是否也会这般对待白婉儿……
想到这里,白雪菡从心里生出一股厌倦。
顿觉方才的缠绵也变了味。
她背对着谢月臣,闭上了双目。
却不知在黑暗中,谢月臣盯了她许久。
许是前一夜太累的缘故,翌日清晨,白雪菡睡过了头,连谢月臣何时出门都没发觉。
芸儿笑着进来,伺候她洗漱。
“夫人睡得可香?”
白雪菡不明就里。
“二爷当差去了。”
“知道了,”白雪菡淡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芸儿立即道:“二爷发落了那几个婆子。”
白雪菡一愣:“针线房那几个?”
芸儿用力点头。
“听说二爷吩咐李桂,把她们逐回金陵老家的庄子上,立马就走,如今该是出城了。”
白雪菡听了不知作何反应:“哦。”
芸儿伺候她梳洗,白雪菡无心打扮,只换了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
乌发绾成流苏髻,以雅致的绸带和珠钗装饰。
如此下来,镜中人倒少了几分妖冶之气,更显清丽。
“夫人真是好看。”芸儿由衷赞叹。
福双忽然进来禀报:“夫人,太太让您去一趟弘毅阁,说是有话嘱咐。”
白雪菡透过镜子看她:“知道是什么事吗?”
“好像……跟大爷有关。”
弘毅阁内,药香缭绕。
林氏端坐上首。
“我跟你老爷商量过了,你和子潜成婚的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子熹。”
白雪菡虽然早有预感,却还是不禁问:“母亲,为何如此?”
“太医说了,你兄长的身子甚是虚弱,能醒过来已是老天爷开了恩,还不知道能有几天好的日子。”
林氏说着,忍不住拭泪:“如今若要告诉他,莫要说我难以启齿,便是他的身子……也受不住这等打击。”
“母亲多虑了,雪菡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即使告诉兄长,也未尝不可。”
“你哪里知道……”林氏闭眼道,“好孩子,你只以为当初是我们做主为他向你提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