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象星座的心动说明书》东序丶

5、番外系列一·江潜视角

　　午休的食堂嘈杂得像个菜市场，碗筷碰撞、学生们的笑闹声混成一片，吵得人脑仁儿疼。江潜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从玻璃窗洒进来，照得餐盘上的菜泛着油光。他慢条斯理地挑着盘子里的青椒，皱着眉把它们拨到一边。其实他没什么胃口，家里没人做饭，自从学校有了午托，他就被安排了。
　　可今天的菜实在不合胃口，青椒的味道冲得他想吐。
　　林景涛那桌的哄笑声突然刺耳地传来，夹杂着几个下流的字眼，还有舒子瑜的名字，像根针一样扎进江潜的耳朵。他手指一顿，握着金属勺柄的力道重了几分，掌心被硌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他本来懒得管。林景涛那张嘴贱得人尽皆知，平时背地里开些不入流的玩笑，只要没撞到他面前，江潜权当没听见。可今天不一样——林景涛是故意的，故意抬高音量，故意让所有人都听见，像在炫耀什么。
　　更恶心的是，江潜记得他之前也这么议论过刘楹。那次他没动手，因为刘楹不在场，也因为他不想给她惹麻烦。她那种安静内向的性格，像只怕被惊扰的小鹿，要是知道自己被这种人盯上，大概会吓得缩起来，再也不敢抬头。可一想到她的名字被林景涛那张嘴嚼来嚼去，江潜心底就涌上一股烦躁，像火苗蹿上来，烧得他坐立不安。
　　舒子瑜不一样。她和江潜从小认识，两家父母是旧识，关系摆在那儿，算是半个青梅竹马。更何况，林景涛今天太嚣张了，嚣张到让人想给他点教训。
　　“你再说一遍？”江潜起身时，椅子刮过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摩擦音。他声音不高，但带着一股冷意，周围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
　　林景涛挑衅地咧嘴，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关你屁事？心疼了？该不会你俩真有一腿吧？”
　　江潜没废话，抄起手边的餐勺，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直接抵上林景涛的喉咙。不锈钢的凉意贴着皮肤，林景涛的脸色唰地变了，笑容僵在脸上。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小声惊呼，食堂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
　　“道歉。”江潜的声音很轻，眼底却冷得像结了冰，带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林景涛咽了口唾沫，试图硬撑：“你他妈……”
　　话没说完，江潜的手稍一用力，勺柄压得更紧。林景涛终于闭了嘴，眼神闪烁，像是被吓住了。就在场面要失控的时候，教导主任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扯着嗓子喊：“江潜！干什么！放手！”
　　江潜被拽出食堂时，余光扫过人群。舒子瑜站在角落，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像被吓得不轻。而刘楹的座位，空荡荡的，还好她不参加午托。
　　他舌尖抵了抵腮，心底冷笑一声。真他妈麻烦。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咆哮声震得玻璃窗都在颤。江潜低着头，站在桌子前，手指在裤缝上无意识地敲着，像是完全没把主任的怒吼当回事。电话那头，父母的声音却意外平静。他爸是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声音低沉，带着点惯常的威严：“小潜，这事你没错，就是处理得不够体面。下次注意点，别给家里惹不必要的麻烦。”
　　妈妈是国家电网的工作人员，语气更温和：“主任，孩子还小，冲动了点，我们会好好教育。”
　　江潜垂着眼，嘴角微微扯了一下。爸妈向来内敛，护着他却不纵着他。他们觉得他没做错——林景涛那张嘴确实欠收拾，只是用勺子威胁有点出格，显得不那么“体面”。他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挂了电话后，估计也就是多叮嘱他两句“稳重些”，然后该干嘛干嘛。
　　教导主任还在喋喋不休：“江潜！你知不知道持械威胁同学是多严重的事？！”
　　他抬眼，语气平淡：“勺子也算械？”
　　主任被噎得一愣，脸涨得更红：“你还嘴硬！”
　　江潜没再说话，低头盯着地板，心底却嗤笑一声。蠢货。
　　回教室的路上，他刻意放慢脚步。推开教室门时，班里瞬间安静，无数道视线像黏在身上。他面无表情地走向座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刘楹。她低头盯着课本，手指捏着笔，骨节泛白，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团墨迹，像一朵晕开的乌云。
　　舒子瑜凑过来，小声问：“没事吧？”
　　他“嗯”了一声，坐下，余光却瞥见刘楹的笔停了一下。她一定听说了什么，而且——她在意。这个认知让他喉结滚了滚，心底那股燥意忽然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像是温热的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他转着笔，假装没注意到她偷瞄过来的视线，却在心里嗤笑自己。
　　江潜，你他妈真是没救了。
　　林松从后面踢了踢他的椅子，压低声音：“喂，你今天帅是帅了，但刘楹好像被吓到了。”
　　江潜没回头，语气冷淡：“关我什么事？”
　　林松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装，继续装。”
　　江潜没理他，翻开课本，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他当然知道刘楹会吓到。她那么怕麻烦，怕被人注意，现在肯定在担心事情闹大，担心流言蜚语，担心他会不会被处分。可他又不能去安慰她——她不喜欢被关注，而他，不想让她为难。
　　最让他难过的是，她明明在意，为什么不来问问他？为什么不抬头看他一眼，哪怕只是问一句“你没事吧”？他知道她不会，她总是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像只怕被发现的小动物。可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她能主动一次，哪怕一次……
　　回想起来，他第一次找刘楹一起回家，也是因为一种说不清的冲动。那是二年级，她刚转来九明小学，坐在教室角落，安静得像个影子。他从没见过那么安静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低头时睫毛像小扇子，遮住所有情绪。那天课间，他路过她座位，看到她在写作业，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旁边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可乐，杯壁上凝着水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过去，只记得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得她头发泛着光，像镀了一层金边。他撑着她的桌子，随口问：“你是住在紫薇郡吗？”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像是藏着点惊喜：“是，香山紫薇郡十四栋302。”
　　“我是江潜，我家也快搬过去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吧。”他笑着说，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可心跳却有点快，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点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好……”
　　那一刻，他觉得她像只害羞的小猫，安静又有点倔强。他没多想，转身走了，可那句“一起回家”却像种在了他心里。后来他家迟迟没搬成，他也没再提这件事，可每次看到她一个人背着书包离开教室，低着头走在那条安静的小路上，他总觉得心底有点堵。
　　五年级时，他家终于搬到紫薇郡。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说要一起回家。那天放学，他们并肩走在小路上，空气里满是春天的味道。他走在一旁，偷偷看她低头的样子，脸颊红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他想找点话说，可喉咙像被堵住，嗓子干得发涩。
　　“你平时都走这里，这边有什么特别的吗？”他终于憋出一句，声音却有点不自然。
　　她低头盯着鞋尖，小声说：“我妈妈说走小路比较安全，没什么车，而且路程更短……”
　　她的声音细细的，带着点紧张，像在掩饰什么。他想笑，却又怕她尴尬，只好假装看路边的樱花树：“好漂亮。”
　　“是呀，前两天就开了。”她的话多了起来，语气也自然了些，“听我妈妈说是物业从日本运来的八重樱，开花时不会长叶子……”
　　她讲得认真，眼睛亮亮的，像在分享什么珍贵的秘密。他看着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心想：她这样子，真的挺可爱。可他没说出口，怕一开口，她又会缩回去。
　　那天走回家，他的心跳一直没停下来。她的脚步轻得像猫，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又赶紧低头，像是怕被发现。他想说点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明明平时和朋友打打闹闹那么随意，可在她面前，他总觉得手脚没处放，像是怕说错一句，就会打破什么。
　　教室里，午休的喧闹渐渐恢复。江潜低头翻书，假装专心，余光却总忍不住瞥向刘楹。她还是低着头，手指捏着笔，像在和课本较劲。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担心，在害怕，在意。可她不会说，她从来不说。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心底有个声音在问：江潜，你到底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