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报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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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止趁着月光御剑一路向西飞行，在日出之时终于到了合安城，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李家大门前。露水湿了她的头发，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李家开始有奴仆出来打门庭，看见玄止手持长剑站在门口都被吓坏了，大门都没关，就往院子里跑，上报管事，管事又去上报家主。
很快，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体格健壮，脚步稳健，是个练家子。
玄止看他容貌气质，知道这人就是江贤培养的金刀卫，她单刀直入，“十八年前固安县吴家被灭门，李家女眷是否有参与？”
李武痴痴地看着玄止，眼里似有泪水，他恭谨地作揖行礼，保持着江家家奴的习惯，“回女郎，李家是主谋。属下当年监管不力，没有及时阻止，才导致女公子家破人亡！属下罪该万死！”
玄止听得出来，他后悔是真，罪该万死是假，他们要接管江州世家肯定不易，不阻止女眷们的复仇是他们真正成为家主的条件，不管他们是否和十大世家的女儿诞下后代，他们真正成为了江州十大世家的家主。她不想拆穿，也不想再去猜测江贤是否想到这一点，“那其他九名金刀卫也是监管不力，没有发觉那群女眷包藏祸心了！”
李武没有起身，“是，甲五和其他兄弟疏于防范，玩忽职守，属下有罪！”说着便要跪下去。
“你不许向她下跪！”一道苍老而凌厉的声音传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的左手拄着拐杖，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她的眼里是愤怒的，充满厌恶的。
“女郎！这是我的妻子李玉明，她身体不好，一切责罚由我承担！”李武护在了李玉明面前，他是真的爱护他的妻子，玄止看得出来，只是他的妻子为何如此老态。
“是我要杀你全家,与其他人无关。”李玉明从李武的身后走出来，站在玄止的面前，“江贤杀我兄弟，砍了我父亲一条手臂，我母亲受不了打击，郁郁而终，我不应该报仇吗？”
她是李承道的女儿，李玉明，当年她十五岁，一时之间，家破人亡。她知道她的父亲有罪，可是江贤给他的报应太残忍了，她无法承受。
“我杀不了问月城的江家人，可是我杀得死你们固安县的江家人，所以我杀了你全家。”
玄止看了一眼李玉明，又看向了李家大门的牌匾，“李府”两个大字闪着金光，“你的母亲、长嫂可怜，死去的李家男丁可怜，被你父亲毒害的陈家不可怜？被你杀害的我吴家人不可怜？”
李玉明的眼神依旧凶狠，“那他杀了我父亲就好，我弟弟才十岁。我们要受我父亲波及，那你们自然也要受江贤波及，这才公平！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想杀他们的，可是你出生了，江家的女儿出生了，我想看看失去庇护的江家女会是怎么的下场，所以他们必须死。”
“因为我？”玄止蹙眉。
“对，因为江家的女儿应该和我们承受一样的痛苦。你不知道吧，你提着剑咄咄逼人的样子，和江与山像极了，她当初也是这样从天而降，救了我们所有女眷，她跟我们说对不起，给我们的人生造成了痛苦。请我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她还对我父亲说江州世家的女儿还活着，算不上绝户。她对她父亲所作所为或许感到愧疚，但远远不够，因为她死得太快了，那样就不会痛苦了。所以你必须活着，也感受一下没有绝户的人生，你要清晰地感受到我们的痛苦，这样才公平。”
那天夜里，江与山意识到江贤会杀死所有江州世家的女眷，这样江州世家才能真正掌握在金刀卫手上，才能护住江家。所以江与山先赶到了女眷所在的宴客厅，阻止了屠杀。
李玉明在那一场屠杀中伤了右腿，是江与山给她包扎的，她向她说对不起。她明明救苦救难，可又把她们推向深渊，她们的人生也跟着支离破碎。
在这一刻，玄止紧紧握着木剑，她看了一眼手上的剑，又看向李玉明，只要她轻轻一挥剑，她就可以杀死李玉明的。李武察觉到了她的杀意，再次护在李玉明身前。
“在杀你全家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准备。”李玉明侧身对女使嘱咐道，“把公子带出来。你要杀，就彻底杀干净，我和李武只育有一子，杀了我们，我们的恩怨就此了解。”
“夫人！”李武拉住李玉明的手，他看着她的双眼，然后转身跪在玄止面前，“女郎，求您放过犬子，是属下有罪，属下愿承担所有罪责。”他跪着爬上前要抓住玄止的剑，玄止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父亲、母亲！”一少年跑了出来，他护在李玉明面前，脸上有害怕有畏惧，但他的双眼直直盯着玄止，他是愤怒的，他一样被卷进了上一代的恩怨里。
他三岁那年李玉明摔断了右腿，性格更加暴戾。她总是做噩梦、夜不能寐，天天和李武吵架，躲在房间里大哭。
后来李康知道了这一切，李玉明杀了吴家人后，后悔和恐惧一天天地在摧毁她的身心，她才四十三岁，就这样苍老而虚弱，无数个夜晚，他都在害怕李玉明会死在噩梦里。他心疼他的母亲，他怨恨他的父亲，他对这样的人生一样充满厌恶。
“请你不要伤害我的父母，我李康以死谢罪，我们两家恩怨至此了解。”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奋力扎进自己的胸膛。
“康儿！”李玉明大喊！她的声音凄厉如山崩地裂。
李武转身过去，阻止不急，跌倒在地上，“康儿！”
玄止食指一弹，李康的手被一股力气震到，松开了匕首。匕首砸在地上，刺耳难听。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玄止，只见她脚尖点地，一跃到了大门屋顶，面向街道，高声朗道：“我是江州固安县吴亦安，十八年前，李玉明无故杀我吴家六口人，我祖父吴疾、父亲吴悠、母亲赵知柔，家仆江明、江朋、江德，试图灭我吴家家门。”
“今天，我吴亦安特来报仇，灭李家家门。”
玄止转身，挥动木剑，朝着李家大门砍去。凤凰木剑威力太大，李家大门连带着两侧围墙都化为废墟，连着照壁都被震碎。
“李家德行有亏，家门不幸！”
路过的百姓从没见过这样怪异的场景，先是呆愣着看玄止挥剑，然后在漫天飞舞的碎屑中四处奔走。
李武爬起来护在李玉明后背，他的后背被碎石砸到，鲜血直流，但脸色平静，无不忿之意，依旧恭敬地站在一旁。
玄止走近，看着李玉明，“我本来是想杀掉你们一家的，但你说对的活着才能体会到痛苦。你要一直痛苦下去，我才是真的大仇得报。以后吴家与李家前尘已消。”又看向李武，“你为人不忠，是非不辨，行事不周，所以有生之年，门庭残缺！”
李武作揖，“多谢女郎不杀之恩，甲五遵命！”
玄止看着李玉明，她的眼泪微微闪着朝阳的光芒，李康不解，他的手还在痛，“你不是要来报仇？为什么要救我？”
“对不起！”
玄止还没回答，就听到了李玉明的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杀你全家！对不起！”李玉明慢慢跪了下去，“对不起！”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可是吴家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他们一家人有说有笑，吴疾抱着吴亦安，满脸都是幸福惬意。她踏进吴家的那一刻，吴疾的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他把吴亦安抱回给了他的儿媳妇赵知柔，站在了他的家人身前。
他看向李玉明的眼神，没有怨怼，没有害怕，“我知道我大哥给你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真的对不住你们了！但是我的孙女刚出生不久，她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可不可以放过她，让她活下去。”
活下去！好多人都说过这句话，但是活下去干什么呢？感受痛苦吗？
如果他们跪地求饶，极力撇清与江贤的关系，痛哭流涕地诉说想要活着的希望，或许李玉明不会想要杀人的。但是当她看到吴疾那样坦然的神情，她心里的忽然觉得愤怒而委屈。
江家人为什么这样令人厌倦，为什么他们这样轻易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和别人的命运。
李玉明点了点头，屠杀开始了，吴疾一家真的没有挣扎。大概是害怕吓到吴亦安，他们甚至没有惊叫。
雪花从窗户飘了进来，一点点纯白落在遍地的浓稠的血水里，没有一点波澜。婴儿啼哭的声音，成为了那一圈圈波澜，李玉明吓一跳，从台阶上摔落，她的右腿膝盖磕碎了，她倒在雪地里想起了江与山，她也和她说过抱歉。
她睁开双眼看到满地血腥，四周都是鲜血，她一瘸一拐往外跑去，看到了陈郁，他惊慌无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的眼神充满苦痛。他救不了吴家人，他也杀了吴家人。
李玉明大笑，陈郁来不及救下江家人，他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要被那年的那场屠杀困住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报仇（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