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芭蕉分绿与窗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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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我打宫侑的电话总在占线，冒着大风赶到店里也没见着人，山田帮忙提过两个篮子，听到问题后面露难色。
“宫老板本来在和那位顾客理论，忽然收到一个快递，人就气冲冲地跑走了。”山田忽然动情，“他最近肯定因为他兄弟的事特别难受，不管是做事还是情绪都起伏很大，甚至我经常在宫老板身上看到了侑选手的样子……”
轮到我面露难色，又拨了一个电话，仍是无法接通。
我趁着雨势将倾前到家，刚推开门，毫无预兆的，被一股更大的力道拉过去。直到我的腰抵上放钥匙的台架，才抬目对上脸色非常不好的宫侑，他双臂折肘撑在我耳侧，离得很近，鼻息两指之间。
“你怎么了？”我疼得皱眉，伸手要推开他。
鼻息被倏忽间的温热含化，在几秒后，我才反应过来去躲宫侑突袭的亲吻，但宫侑像是完全忘记他昨天和宫治公平竞争的发言，也完全无视前天和我保持距离的约定，托住我的下颚强硬地吻上来，舌顶开牙关驱入，仿佛野兽般标记领地，直到我制住他的手指，趁力松咬了下去。
铁锈味蔓延在唇齿间，我终于挣脱出他的怀中，捂住刚才瞬间被反咬了的唇：“宫侑，你究竟发什么疯啊？”
宫侑无所谓地用拇指擦过唇角，另一只手伸进外套口袋，掏出一个首饰盒式样的方盒。翻开盖子，取出什么，盒子丢在脚边，我先一步看到了盒子内胆的嵌体，但再看到宫侑持在指尖的环状物时还是震惊到说不出话。
我想阻止，手脚僵硬得却仿佛冻土，看着宫侑用奇怪的表情，毫无仪式和温情地把戒指戴上我的无名指——尺寸完全正好。
“你告诉我。”宫侑说出的话仿佛骤雨过境，“宫治要和你结婚？还是你和他要结婚了还要瞒着我？！”
我茫然地看手指上的戒指，花环状的中心缀着一小颗晶体，代指的意味忽然间变得沉重，但是，宫治？结婚？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宫治说自己学会看手相，托着我的掌心围绕爱情线、事业线、生命线就着几个词浑水摸鱼，最后心不在焉地拍拍掌心，说有福之人便把我打发走。
那天，他的手指几次奇怪地停在指根，无名指。
宫侑端详我的沉默，笑了起来：“所以，到底是我疯了还是宫治疯了。”
树枝被狂风吹得咔吱乱响。
他敛收笑意，“也是，当时他拦着我不让我表白，但自己也没有进一步的机会，他当然会疯。”
打雷了。我不禁一抖。
宫侑一顿，撇下眉眼：“我反悔了，你现在就作出选择——我和宫治，如果只能选一个……”
雨猛然吞噬了他的尾音，浓稠的湿气被轰然的雨势冲破，乍破沉闷的光景，灰光笼没世间。
我则被吞没进宫治的灰眸中。
在默然对视的一秒后，对方垂眸望向我的指节，让我确定他已经不是宫侑了，而回到了身体原主人的主导权。
但我现在更难面对的，反而是他。
我不自在地准备摘下戒指，宫治却先一步拽住我的手臂，灰色的眸拢进了世间昏暗里微末的光，剩下的光淌过他的眉骨、鼻骨，扫出一层灰影。
我游离的注意力在想，此时的宫治真像我前段遴选布料时摸到的类呢绒布，毛绒绒的，质地却很柔软。
他突然张开双臂把我拢进怀里，我兀地埋进那股米味里，不是北前辈家在米糕上撒过糖粒的甜味，也不是与其他食材混合后退让的底味，是风吹稻禾的谷穗香。在宫治得寸进尺地将头蹭在我脖颈时，味道更浓烈了。
听到耳侧嘟囔似的声音：“很久没见了，喜和。”
09.
宫治难怪也是狐狸窝里的一只，这会儿的话戳在我最泛滥同情心的地方，好会撒娇。
我小声：“你是阿治对吧？”
得到一声鼻音发出的哼气。
我没他沉得住气，主动道：“那我们聊聊吧，宫侑他……”
“不要提那条狗。”宫治闹脾气，扣在腰间的手臂也没放开，“就这样聊吧。”
这个姿势，树袋熊一样佝偻着向下兼容，和被当作树而不得已腰背都笔直的人，应该都讨不到好。但宫治好像因为宫侑而受刺激了，小孩心性地固执不放开。
气息在颈侧犯痒，我不自然地缩了缩，宫治却自顾自开口了。
“宫侑以前说，他和你是很像的人，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是很明确的，而我无所谓。我承认他说对了，我用的是排除法，所以没让我讨厌的都能接受。吃很普通的食物也很满足，坚持着不像宫侑那么喜欢的排球也感觉开心，和人相处也是，不讨厌的人我不会刻意排斥。所以开心很容易，但特别开心的时候，也很难出现。”
“但你打开饭盒，露出那种小猫一样满足的表情，我第一次觉得很喜欢一件事，比练出很好的扣球更开心的一种……我想要而不是我可以这么做的心情。不管是做料理，还是为你做这件事，而且被当作救世主的感觉很好，当时只是这么想。”
“哦，不过马上就知道是喜欢了。”宫治慢下声调，“第二次你吃完盒饭，眼睛亮亮地看着我的时候，心跳的很快。”
“会注意到你的视线，在意你的话和想法，喜欢和你有身体接触，把你的心情和喜好都当成影响自己的事情，会因为你选择去做什么，而不是顺便选择你，这是我知道的喜欢。后来也受到这种感受启发，慢慢分清自己大概永远也没办法像宫侑一样喜欢排球，如果只是习惯，我做不到坚持一辈子。所以我喜欢你，不是习惯。”
我的下巴被迫抵着他的肩膀，也许是因为如此才被抑制所有声响吗，只剩下淅沥的雨声和宫治的话语顺着房檐流进耳廓。
“你说的友情失衡，我不懂。”宫治很稚气的，“你说的是关于友情的担心，但如果本来就不是友情，也不想只是友情，为什么会有这个担心？”
我后腰乏力，借着他搭着的手腕缓劲，反问：“为什么不会有？”
“我又不是只喜欢你的优点。”宫治很平静道，“况且有问题也会有解法，与其害怕解决不了而不敢开始，我更不想停在原地等待。”
远处的山雾没有越雨越浓，反倒被破开一角，露出微明的天光，映亮深翠的林峰，那一漏很像巴黎拂过塞纳河的午后阳光。
我忽然庆幸宫治是以这个姿势与我聊聊，允许亲昵和脆弱都公布在相拥里，但不需要注视彼此双眼，不会难堪，说不出口的话都能说出口了。
“其实，我之前喜欢过侑。”
颈间的呼吸一停，宫治带着恼意地阻止：“他听得到。”
“我知道。”我坦然地听着雨声，把声音埋进他肩膀的布料里，“那种感觉像是躺在草坪上看到流星划过，很不真实，但记得发生过。不过我站在原地等待了，因为不确信自己能抓住流星，也迟疑自己到底是喜欢它的璀璨还是喜欢流星本身……你说的那种勇气，我好像没有。”
安静了很久，久到窗外的一朵乌云更替成了另一朵。
“我也没有。”宫治说，“如果有的话，我会在14岁那年吻你以后说喜欢你，或者在16岁听你讲那个学长的时候问你为什么是他不是我，或者18岁看到你来现场后就把喜欢说出来，我都没有，分开了四年我以为会让我平静，也没有。定戒指之前还没有表白，明明逊毙了啊。”
宫治意外的较真，甚至我觉得他在这件事上和我攀比，我从感动里飘走了注意力，忍不住道：“又不是什么表扬的话。”
他闷闷的：“想和你一样。”
“都是胆小鬼也要吗？”
“随便。”
我撇嘴，冷不丁被他突然在脖子咬了一口，犬齿抵着血管上的肌肤，我叫出声，连至头皮都发麻。
“还是很不爽啊，喜欢那家伙。”宫治说着又咬了一口，我直抽气，但腰被他撑着往上提，几乎无处可躲，只能听他在我耳边说，“但我不觉得等待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是我喜欢的事，我选择了它。”
雨停了，世界静悄。
“我在等你选择我。”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静，我终于得以逃离那炙热岩涌的怀抱，显示的宫侑的备注，宫侑？我手指迟钝地按了接听。
“呃，我是角名伦太郎，宫治在你身边吗？”
宫治挑眉凑近，“我在。”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角名说，“好消息是，宫侑醒了，还是他让我给秋谷打电话找到你。”
“坏消息是，他现在疯了一样要出院找你。”
“角名，拦住他。”宫治平静道，“拜托了。”
挂了电话，我仍然有不真实感，仿若世界末日的天幕顷刻停雨还晴，秋天的噩梦转瞬落定成一目插曲，直到指节间硌到了戒指的异物感，我才后知后觉，原来在人间。
10.
我们准备动身去医院。
出门前，宫治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灰色的海盛进晴日的朗润、无辜，眉却抑着。
“所以，我比宫侑更有胜算，对吧？”
秋有千万种回音。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芭蕉分绿与窗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