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龙与饿龙的神话终结指南》乱鸯

8、闯祸惹债还不上

　　看着眼前这片混乱的场面，星漪只觉得额角一跳一跳的疼，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共多少？我付。”
　　一群人互相看了看，七言八语地算了算，最终那人说道：“林林总总加一块，你就拿三十万灵石吧！”
　　星漪：“……”
　　“怎么？嫌多？张记家传承百年的大锅，她上去就给人敲漏了，还有在别的店里损坏的桌椅碗碟、折断的筷子，这些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星漪抽了口气，看向洛梓涵：“你怎么还损坏人家东西？”
　　“这不是没收住劲么？谁知道那些玩意那么脆。”洛梓涵撇了撇嘴，无视听到这话后顿时黑脸的众人，咧开嘴角露出两颗森白的虎牙，摊手展示星漪那枚被她把玩了一阵，却依旧完好无损的茶杯：“你看，现在是不是已经好多了？”
　　星漪对上这副无赖的模样也是没了脾气，沉默半晌，看着围在跟前地人群羞愧地说道：“三十万灵石，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
　　此话一出，讨债的人们顿时炸开了锅。
　　茶楼跑堂见状连忙大叫几声将众人安抚下来，苦哈哈地对星漪求道：“仙子、客官、姑奶奶！千万别让他们在这闹起来啊！要真实在拿不出灵石，北街有家元宝当行，您就随便当几样宝贝，把账填了吧！咱们无止城重商，做生意都是受城主大人庇护的，若是把事情闹大，可就不会轻易收场了。”
　　“我觉着她俩不靠谱！若要去典压，得请商卫大人来见证，否则她们路上跑了怎么办？”此话一出，人群接连应和，颇为赞同。
　　星漪没办法，只好答应。
　　没过多久，众人口中的商卫大人被请了过来。来者是名身姿高挑的女子，一身竹青短打衣裤，外穿一件月白窄袖长袍，干练又不失飘逸。
　　许是路上已听闻事情经过，此时她一来，目光便意味颇深地扫过星漪两人：“吃霸王餐这事儿倒是许久不曾在无止城听过了。”
　　星漪只觉臊得慌，硬着头皮道：“我们会还上的。”
　　商卫大人不置可否，抬手一挥，桌面上便出现了一张浮动着灵文的卷轴，上面记录着洛姑娘的“丰功伟绩”和明确的数额，星漪逐一看过，虽不忍直视，但的确像对方能干出来的事。
　　“若无异议，便签字吧。”
　　星漪叹了口气，提笔将自己的名字写上，随即卷轴上的灵文汇聚，化作流星一闪落在她手掌，星漪一愣，抬手一看，契印已在掌心形成。
　　“契约已成，三天之内账清即可消解，若超时未还，届时便由无止城商会出面讨债，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找到你。”商卫大人说这话时虽然笑盈盈的，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随后，她转头看向众人：“商会事务繁忙，我便不在此逗留了，各位也都散了吧。”
　　众人似乎对这位商卫大人颇为信任，见事已成，便纷纷离去，星漪也总算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人居然拎着茶壶自斟自饮了起来，对刚才的事情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姑奶奶！还账要紧，您还是赶快跟您这位朋友去筹款吧！”
　　跑堂在她旁边苦哈哈地劝着，星漪这才想起来，对方说过灵茶可以不限量再续的，现在估计是担心洛梓涵把他们家茶水喝干了，心里急得要命呢。她叹了口气，给跑堂结了吃茶的账，拉着洛梓涵离开了茶楼。
　　“你抓我这么紧干嘛？”
　　听着身旁人没心没肺地发问，星漪没忍住反问：“你先前为何一声不吭自己走了？还……”欠了一大屁股债回来！
　　她倒是宁愿这人丢下自己跑了，现在倒好！若不是看在对方救了她的份上……星漪将火气强压下去，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那还不简单？我闻着味就能找到你。”
　　星漪下意识闻了闻自己，并没有闻到什么怪味，随即脸色微沉，目光扫向洛梓涵：“原来如此，我们人族的嗅觉倒是不如洛姑娘敏锐。”
　　“这都是可以后天训练的……”
　　星漪懒得听她狡辩，紧扣住其手腕，拉着对方向跑堂提起的那个位于北街的典当行走去。
　　元宝当行在当地颇有名气，星漪稍作打听便找到了位置。
　　当行的掌柜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在柜台后面只冒出个脑袋，正抬着胳膊正打算盘。两人一跨进门槛，那颗小脑袋便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嗯？嗯嗯嗯嗯？我好像闻到了宝贝的味道！”
　　星漪一顿，随即就见那小掌柜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搓着两只小手，眼冒精光凑过来左嗅右探。
　　这小姑娘双耳似鹿，软软垂着，头顶长着两只小小的角。但见这副贼兮兮的模样，星漪不禁后退了半步，忍不住想起之前碰到的那只小猫妖，顿时有些担心起来，别是又碰上个骗子。
　　洛梓涵伸手按住小掌柜的脸，不算温柔地将其扒拉到一边：“小崽子，你有点冒昧了。”
　　“咦呀！”小掌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气呼呼地叉腰瞪着洛梓涵：“你就不冒昧了？哪有上来就推人家脸的！”
　　洛姑娘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罪恶感：“扯平了。”
　　“你！哼！算了，本掌柜不跟你一般见识！”小掌柜看向星漪：“说吧，想当什么？拿出来给本掌柜看看。”
　　星漪抿起唇，下意识摸了摸手上的储物戒，若非迫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用这里面的东西。星漪暗叹一声，压下复杂心绪，从中拿出两样法宝。
　　小掌柜扫了一眼，兴致缺缺：“想要多少？”
　　星漪哪里了解行情，也不敢乱叫价，只问：“掌柜的觉得值多少？”
　　“五千灵石。”小掌柜眯起眼，两只小手往袖口里一揣：“你这两样东西品阶不低，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在无止城压根卖不上高价。”
　　星漪只得又摸出好几样，得到的报价依旧很低，这些曾经在宗门时令人眼红的东西，在小掌柜眼中竟无甚价值。她不由怀疑这小姑娘是故意的，无奈问道：“你先前说的那宝贝，究竟是什么？”
　　“嘻嘻！这得问你呀！”说到这，小掌柜立刻来了劲头，抬手蹭了蹭鼻尖，若有所思地打量星漪：“本掌柜在无止城开当行这些年，什么宝贝没见过？但你身上的味道还真罕见，我还从没闻到过，只要你愿意出，甭管是什么，我都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星漪还没反应过来，小掌柜忽然打了个寒颤，惊惧万分地叫道：“你、你瞪我干嘛？！”
　　她心下疑惑，顺着对方目光看去，便见许久未作声的洛梓涵，正一言不发地盯着小姑娘。
　　原来那双金色竖瞳在毫无情绪的时候，竟是如此冰冷彻骨，仿若一头匍匐的凶兽正蓄势待发地锁定猎物。星漪只是旁观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也难怪被直勾勾盯着的小掌柜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星漪正想问问洛梓涵究竟是怎么了，就感觉腰间突然被推了一把，低头一看，只见小掌柜的眼圈肉眼可见的红了，只顾闷着头将她推出门外。
　　“这生意我不做了！快走快走！”
　　星漪无奈，只好顺从她意跨出了门槛，小掌柜转头便冲洛梓涵喊道：“你也滚！以后都不许踏进我的地盘！”
　　“切！”洛梓涵不屑地朝她瞥了一眼，走出了当行。
　　星漪想和小掌柜道个歉，刚张嘴，下一刻整个店门轰的一声关上了，紧接着门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哭声。她哑然半晌，还是说了声抱歉，转身拉着洛梓涵离开了。
　　无止城不止一家典当，但似乎是因为出了那档子事都对她们退避三舍，典当这条路算是被彻底堵死了。两天时间转瞬即逝，眼看期限便要到了，三十万的债，她们一块灵石都没筹到。
　　星漪不禁有些泄气，忍不住问洛梓涵那日为何要吓哭人家小姑娘。
　　“她要的那个宝贝，你真不知道？”
　　见洛梓涵扫来一眼，星漪心中一滞。除了储物戒里那人给的东西，她身上还能有什么稀奇的宝贝，答案分明显而易见，又怎会猜不到呢？她沉默片刻，说道：“她想要就给她好了，总比……”
　　“给谁？我允许了吗？”
　　一声不满的诘问砸入耳中，星漪的脚步蓦地顿住。
　　是了。连日来近乎松懈的相处，竟让她险些模糊了这段关系的本质——在洛梓涵眼中，她不过是一份不容他人染指的食物罢了。
　　仿佛被一记无形的耳光从虚妄的幻梦中扇醒，攥着对方手腕的指尖失力滑落，星漪怔在原地，眼底泛起一抹黯然。
　　也对，自己这样的人，怎配有所期待……
　　“罢了。”许久，一声轻叹自唇间逸出，她不再停留，独自向前走去。也不再担忧洛梓涵会走失，毕竟，凶兽会丢弃自己的食物呢？
　　果然，星漪一动，身后的脚步声便紧随而来。
　　“不就是欠债吗？大不了跑路。”
　　听到这话，星漪淡淡道：“那商卫大人当时说得很清楚，契印不消，跑到天涯海角商会的人也会找上来。”
　　说完这话，她又后悔了，总归自己也只是对方的食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吃掉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
　　“那就捶死，来多少捶多少，活着哪有不惹麻烦的，你要平常心。”
　　星漪：“……”
　　身不由己和主动招惹能一样吗？真是不可理喻。星漪停步，低头看向自己被拉住的袖口，微微蹙起的眉毛透着一丝抗拒：“放手。”
　　“我不。”
　　星漪深吸一口气……却也不能把对方如何，干脆不再理会，任由其拽着自己。
　　一路无言，行至一处巷口，突兀的吵闹声引起了星漪的注意。
　　“怪胎！杂种！”
　　“人不人妖不妖的东西！”
　　“叫你们家抢生意，打死你！废物东西，有本事起来啊？”
　　转头望去，见里面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将另一个孩童围在中间拳打脚踢，一声声废物刺进耳膜，让星漪忍不住双拳攥紧，皱着眉上前：“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的那孩子转过头，见到来人却并不害怕，反而跋扈地嚷道：“这是私人恩怨！外人少来多管闲事！”
　　星漪不擅长主动与人起冲突，抿了抿唇，反问道：“以多欺少，恃强凌弱，你们就是这么解决恩怨的？”
　　“关你什么事啊？！”似乎是见星漪气势弱，为首的孩子作势上前，走了几步脸色却忽然一变，转身招呼另几个孩子：“走走走！”
　　星漪心中讶然，以为又是洛梓涵故意瞪眼将这几个孩子吓跑了，转头却见对方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心思早已不知飞向何处，刚才的事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人的手笔。
　　然而视线一错，星漪看到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正站在她们身后——正是当日灵契的见证人，商卫大人。
　　原来是看到官家人才知难而退，但……想到还款遥遥无期，星漪此刻见了这人也难免有些心虚。
　　然而商卫大人并没有看她，只是沉默地与她们擦肩而过，走上前将那个伤痕累累的孩子扶起，拍了拍对方身上的脏污，低声安慰了几句。直到那孩子抹着眼泪，一瘸一拐地离开，商卫大人这才转身看向星漪两人。
　　“……”
　　星漪没有说话，然而四目相对之下，心虚的感觉却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