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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香炉中的香已燃去大半,门外始终不见动静。

      萧宴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起身直向房门,用力一拉,却只听到门板晃动的声音,门依然紧闭在一起。

      姑姑居然也靠不住!

      萧宴清不知道此刻是震惊更多还是愤怒亦或是委屈更多,他在城外想了许久,选了最疼爱他的姑姑,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透过门缝,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似乎是一点希望,萧宴清趴着门,轻声唤道:“裕华姐姐,裕华姐姐,这门怎么打不开了呢?我想出去走走。”他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门外的人无动于衷,只是恭敬的行礼微笑:“殿□□谅世子一路辛苦,请您今晚先好好歇息。”

      ……果然。萧宴清忍不住叹气,余光却恍然掠过窗轩,抱着一丝幻想他转身绕过凭几,伸手探窗,也已经打不开了。萧宴清在禅房内来回踱步,锦靴踏在青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第三次凑到门缝前,那抹水蓝色的身影依旧如雕塑般立在院中。

      “裕华姐姐……”他忽然软下声调,指尖轻叩门板,“我知晓你素来心善。去年我赏你的那对翡翠镯子,可还合心意?”

      门外沉默片刻,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世子何必提这些。”

      “姐姐若肯行个方便,我身上还有一斛东珠……”他话音未落,门外便打断道:

      “奴婢不敢。”

      萧宴清眼神一暗,咬着牙威胁道:“那我便绝食!若是在这里饿出个好歹,看你如何交代!”

      “世子恕罪。”门外的声音依旧平稳,“殿下吩咐了,便是撬开嘴也要把饭菜喂进去。”

      他气得踢了下门框,沉了沉气,压低嗓音央求:“好姐姐,你放我出去片刻可好?往日你可是对我最好的,我就在门前走走,这里头太闷了,保证一炷香内回来……”

      ……

      “那我写封家书总可以罢?你派人送去云陵……”

      门外却始终也没有了回应。

      接连受挫,萧宴清终于失了耐心,猛地拍向门板:“我要见姑姑!现在就要见!”

      门外忽然传来衣料摩挲的细响。他正欲贴门细听,房门却骤然打开,惊得他连退两步,险些被绊倒。

      庭中,裕华身侧多了一道颀长的玄色身影,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清辉,衣角的云纹在月光和烛火的映射下在衣袂间若隐若现,墨玉冠下几缕碎发垂落额前,一双熟悉的眼睛,此刻辨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寒潭静水。

      萧宴清宛如被兜头倒了一盆冷水,浑身的火气和气势顿时灰飞烟灭了:“皇……皇兄。”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萧宴淮唇边噙着浅笑,缓步逼近时玄色大氅在夜风中轻扬,“朕还以为,你既敢逃婚,便是连这世子之位都不打算要了。”

      他比萧宴清高出整整一头,迫近时的阴影将少年完全笼罩。萧宴清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却见兄长只是与他擦肩而过,从容落座。

      “皇兄不会也要来责怪我?那婚约本就是父王一厢情愿,枉顾我的意愿请旨赐婚的……”萧宴清攥紧衣袖,声音越来越低,“而且杨氏那样古板世家,家中的女儿也必定无趣……”

      “所以你就逃婚?”

      萧宴淮指尖轻叩桌面,每一声都敲在少年心上。

      “母妃在世时常说,婚姻大事须得两情相悦。臣弟不愿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潦草度日,也不愿平白耽误别人的终身幸福。”萧宴清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腰背渐渐挺直,声音也响亮起来,“更何况不过一桩婚事,父王当初能在母妃去世后第二年就把秦氏带回府中,我为什么不能不结这一桩婚事?”

      话音落下,殿内只余寂静。萧宴清抬眼望去,见皇兄始终不语,将将硬撑出的心头那点底气忽然泄了。

      萧宴淮依然端坐着,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辨不出情绪:“怎么不继续说了?”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烛光在眼底明明灭灭。

      “礼王纳秦氏,不过一个妾,有何所谓?而你任性逃婚,是抗旨不尊。”萧宴淮终于抬眸,目光如霜雪落在少年身上,“早几日,京中弹劾礼王的折子已经堆成山了,节后只会更多。”

      萧宴清愕然:“云陵是父王的封地,消息怎么会……”

      萧宴淮望着这不知世事的弟弟,终是轻笑出声。他拂袖起身,衣袂在烛火中划开一道冷冽的弧线。

      “皇兄!”萧宴清还想问得清楚些,慌忙去追可还没踏出门槛就被裕华拦在了门口,只触到一片掠过的凉风。

      那道玄影消失在门廊深处,唯有余音绕梁:“安分待着。若再妄动,朕也护不住你。”

      ——————

      郑舒与郑嘉宁相互搀扶着穿过熙攘人流,待抵达越升楼时,两人的鬓发都已有些散乱。

      推开厢房门的刹那,外界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郑听璃端坐在窗边,脊背挺得笔直,宛若一株青竹。她指尖托着的茶盏中热气袅袅,正随着手腕的转动在杯口漾开细密涟漪。

      而另一侧的软榻上,郑栖梧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少年面泛酡红,墨色长发如瀑般铺散在锦垫上,身旁歪倒着三只空酒壶。他仰面躺着,领口微敞,一副醉意酣然的模样。

      “大姐!”郑嘉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就由着他这般胡闹?回去母亲定要动怒的。”

      郑听璃缓缓转眸,目光掠过郑舒,最终落在郑嘉宁身上:“他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如何拦得住。”

      郑嘉宁语塞,抿着唇走到榻前。犹豫了半晌,俯身欲探他额温,本该烂醉的人却倏然睁眼——那双桃花眼里起初还迷蒙着,如秋水横波,却在看清了人后转眼清明得如同浸在寒潭中的墨玉。

      他轻轻拨开郑嘉宁的手,“二妹妹且宽心。”郑栖梧懒懒支起身子,顺手揉了揉少女的发髻,“断不会连累你挨训的。”

      “我的头发!”郑嘉宁惊呼着躲闪。

      郑栖梧利落地翻身下榻,理了理微皱的衣襟,朝郑舒挑眉笑道:“阿姐既已归来,咱们这便打道回府罢。”

      郑舒看着眼前的少年,因为早就领略过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以至于有的时候她真的分不清,他到底是千杯不醉,还是没事装醉。

      另一边郑听璃已经默然起身,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夜风穿过轩窗,送来少年珠玉般的嗓音:“中秋灯会年年如此,最妙不过初见时的新鲜。阿姐迷路一遭想必都已领略过了,此刻回府,才能回味无穷啊。”

      马车辘辘行驶在青石路上,郑嘉宁迫不及待地取出随身携带的菱花镜,对着镜中炸毛的发髻连连哀叹:“整整一个时辰才梳好的飞仙髻……他竟直接上手揉!你瞧这步摇都歪成什么样了……”她一边嘟囔,一边用犀角梳小心梳理着散乱的发丝。

      郑舒拈起一块桂花糕,状似随意地问道:“我听闻郎君的身体并不太好,怎么喝酒似乎并不加节制?”

      “嗯?”郑嘉宁正专注地调整着鬓边珠钗,闻言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阿兄啊……”她放下梳子,轻声道:“他确实终年汤药作伴的,梧桐苑里更是整天都煮着汤药。不过他爱喝酒,而且谁都拦不住,即便母亲把整个府上的酒砸了,他也依旧如故……”

      郑舒的目光透过晃动的车帘,落在前方那辆马车上:“那如今……伯母便由着他这般饮酒了?”

      “明面上自然是不许的。”郑嘉宁执镜的手微微一顿,“从前有个婆子撞见阿兄偷饮,转头就去母亲那儿告了状。当时是得了赏银……”她歪头凑近压低声音,“可没过几日,就不长眼地又闯到梧桐苑,被阿兄养的那条獒犬咬断了胳膊,连耳朵都少了半只。”

      镜面映出她心有余悸的神情:“自那以后,母亲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要不过量,便不会逼得太紧。”

      郑舒轻抿一口茶汤,温热液体滑入喉间,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寒意。那般散漫姿态下,竟藏着如此狠厉的手段。她不由庆幸白天在院外相遇时,自己未曾多事声张。

      “可今日这般酒气熏天地回府……”她轻声试探。

      郑嘉宁却忽地笑开,眼角弯如新月:“他那车上常年备着醒酒汤和换洗衣裳。待会在府门前收拾停当,多半能蒙混过去。”她将菱花镜收回袖中,又添了句:“即便瞒不过……横竖今日是我们走散了,母亲要问责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语气里满是置身事外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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