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无人区的玫瑰》莱仪

5、第 5 章

　　黑暗中，尖锐的嘶吼声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温遇泽的耳膜。
　　“抓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粗粝的男声带着暴戾的怒气，在耳边盘旋不休。她拼命想跑，可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在那几只粗糙的手即将抓住她胳膊的瞬间，温遇泽猛地睁开了眼睛。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贴身的睡衣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寒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的束缚，耳边还残留着噩梦里的嘶吼，挥之不去。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突然涌上喉咙，温遇泽几乎是踉跄着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厕所。她扶着冰冷的洗手台，对着洗手池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吐出酸涩的胆汁，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她蹲在冰凉的瓷砖地上，额头顶着墙壁，任由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狭窄的厕所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喘息声。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碎片，总在这样的深夜里趁虚而入——被拖进“治疗室”的电击，被扒光衣服后扔进禁闭室的反思……还有那些像刀子一样扎人的指责……她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这些画面驱散，可脑海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恶心感渐渐退去。温遇泽扶着墙站起来，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泼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惊惧。她接了杯水，含在嘴里慢慢漱口，试图冲掉喉咙里的恶心。
　　回到宿舍时，温遇泽轻轻躺回床上，却再也没有了睡意。那些嘶吼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让她浑身发冷。她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零七分。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十几分钟，温遇泽索性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她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书桌上还放着昨天背完还没有收拾的单词本，她翻开本子，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单词，试图用专注来对抗心底的不安。可目光落在纸上，那些字母却像活过来一样跳动着，怎么也看不进去。
　　她又去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她清醒了许多。重新坐回书桌前，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去想那些。
　　窗外的天色从墨黑渐渐泛起鱼肚白，宿舍里的光线越来越亮，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单词本上时，温遇泽起身去洗漱。
　　清晨六点，宿舍门准时解锁的声音传来。温遇泽收拾好东西，背起琴包走出宿舍。
　　清晨的校园格外安静，只有早起的环卫工人扫地的声音。她走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又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浓缩咖啡液，倒进矿泉水瓶里用力摇晃了几下，简单的黑咖啡就做好了。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椰香带着微苦的焦香，让她疲惫的身体多了一丝力气。
　　琴房楼的门刚开不久，管理员李老师正在擦桌子，看到温遇泽进来，惊讶地挑了挑眉：“今天这么早？”
　　“嗯，李老师早上好啊。”温遇泽朝她笑了笑，声音还有点沙哑。
　　“昨晚没睡好？”李老师看出她眼底的红血丝，关切地问，“你这孩子，别老熬那么晚。”
　　“没事，做了个噩梦……醒早了。”温遇泽没多说，抱着琴包走进了熟悉的琴房。
　　打开琴盖，冰凉的琴键触碰到指尖的瞬间，心底的烦躁似乎消散了一些。她没有急着弹奏，只是静静地坐在琴凳上，发着呆，好像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流畅的旋律便在琴房里蔓延开来。
　　从练习曲到奏鸣曲，她一首接一首地弹着，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翻飞，将所有的情绪都倾注在琴声里。
　　阳光透过窗户，在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移动。咖啡喝完了，她又去接了杯温水，喉咙里的干涩感渐渐缓解。
　　快到八点钟时，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陆希凡走进琴房，看到在琴房的温遇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是你早到诶，我还以为我够早了。”
　　温遇泽停下弹奏，回头朝她笑了笑：“我起得比较早。”
　　“看你眼下的黑眼圈，该不会通宵了吧？”陆希凡走到她身边，放下了挎包从里面拿出了谱子，“过几天可是音乐会了，你要休息好啊，保存体力。”
　　“没通宵，就是醒得早。”温遇泽揉了揉手腕，“准备好了吗？我们过一遍你花腔的部分？”
　　“可以。”陆希理了理头发开始调整状态。
　　琴房里再次响起声音，人声和琴声热烈交织在一起，在晨光里流淌。
　　温遇泽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目光偶尔掠过身边的陆希凡，看着她的侧脸，心底那些因噩梦而起的阴霾，似乎被她一点点驱散了。
　　一周后的音乐会如期而至。后台的化妆间里，温遇泽擦着眼镜。旁边摆放着谱子。
　　陆希凡站在镜子前整理着礼服，看到她还在看着谱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我们练了这么久，肯定没问题。”
　　温遇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不紧张，就是有点兴奋。”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台下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温遇泽和陆希凡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微笑。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所有的紧张都烟消云散，只剩下音乐在心底流淌。她们的配合默契十足，人声的旋律时而激昂时而温柔，钢琴的伴奏恰到好处地烘托着情绪，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落在人心上。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温遇泽鞠躬时，看到了台下陆希凡眼中的光芒，也看到了自己钢琴老师欣慰的笑容。
　　音乐会结束后，温遇泽刚卸完妆，就收到了老师的消息，让她去办公室一趟。她心里有些疑惑，还是快步走向了办公楼。
　　推开办公室的门，老师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看起来五十岁左右。
　　温遇泽认出他来，是今天音乐会上作为嘉宾坐在前排的那位，音乐会开幕时主持人还特意介绍过。
　　“遇泽来了。”老师看到她，笑着招手，“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兄，汤德老师，你叫他汤老师就好。汤老师可是业内的前辈，带出过好多在国际比赛上拿奖的学生。”
　　温遇泽礼貌地鞠躬：“汤老师好。”
　　汤德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就是温遇泽？”
　　“是的，汤老师。”温遇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有些紧张。
　　老师在一旁补充道：“遇泽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天赋好，还特别刻苦，刚才你也看到了吧，弹的很好。”
　　汤德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叠琴谱递给她：“这是一首练习曲，你现在弹一下给我听听。”
　　温遇泽接过琴谱，快速翻看起来。这是一首难度不低的练习曲，技巧性很强，尤其是中间的变奏部分，对反应力的要求很高。
　　她只用了两分钟就大致浏览完谱子，走到办公室角落的钢琴前坐下，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琴键上。
　　流畅的旋律立刻在办公室里响起。温遇泽的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跳跃，即使是第一次接触的曲子，她也弹得精准而流畅，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变奏部分的快速音阶被她处理得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沓。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汤德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辨：“你一开始就弹原速度，不怕后面的变奏部分反应不过来吗？很多学生都会先放慢速度熟悉指法。”
　　温遇泽站起身，语气平静：“汤老师，这个速度是我可以完全掌控的，我对自己的反应能力有把握。如果需要，我还可以弹得更快。”
　　汤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老师在一旁笑着打圆场：“遇泽就是这点好，对自己要求高，胆你别看她不喜欢说话，她胆子可是很大的。”
　　过了一会儿，汤德才开口：“嗯，知道了。”他没有评价好坏，只是把琴谱收了起来。
　　老师见状，朝温遇泽摆摆手：“好了遇泽，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好的，老师再见，汤老师再见。”温遇泽鞠躬告别，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关上门的瞬间，她才轻轻舒了口气，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薄汗。
　　走廊里的灯光明亮而温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尖因为刚才的弹奏还带着微微的发麻感。
　　她拿出手机，看到白净羽发来的消息：“结束了吗？我在楼下等你，一起去吃饭呀。”
　　温遇泽把手机收好，快步朝楼梯口走去。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指尖的微麻感还在，心里却充满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