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无人区的玫瑰》莱仪

4、第 4 章

　　排练结束与陆希凡道别后，温遇泽还是决定在琴房练一下钢琴，她拿出钢琴谱翻出了最新的曲子调整好状态准备开始练琴。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温遇泽放下手机，坐在琴凳上调整了一下椅子后便开始练琴。冰凉的琴键触碰到指尖的瞬间，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某种熟悉的慰藉。
　　手指在琴谱夹里翻找片刻，最终停留在标着《张帅练习曲》的谱子上，指尖划过纸张边缘的折痕，翻到了第三章开始练习。
　　这一章的刮奏部分总是让她头疼。密集的音符像湍急的河流，要求指尖在琴键上快速游走，稍不留神就会出错。
　　温遇泽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尖落在琴键上，流畅的旋律立刻在狭小的琴房里蔓延开来。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每一次起落都像是在琴键上进行着速度与反应的突破。
　　结尾处的推动她感觉没有做后，单独练习了几次后她正准备从头再来一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划破了琴房的宁静。
　　温遇泽的眉头瞬间拧紧，练琴的思路被打断显然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左手搭在在琴键上，不悦地啧了一声掏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妈妈”两个字让她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她的声音带着刚被打断的冷硬：“喂。”
　　“遇泽啊，”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小心翼翼的声音，“周末……要不要回家看看？你爸前两天还说想你了。”
　　温遇泽的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琴凳边缘：“不回，最近要练琴。”
　　“可是你国庆节假期都没有回来呀……周末回来吧好不好就吃个饭，吃完妈妈让家里面的司机送你回学校？”母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你上次回家还是暑假呢，家里做了你爱吃的……”
　　“我说了我要练琴，周末还是留校。”她打断母亲的话，语气没有丝毫缓和。琴房里安静得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紧接着，一个暴躁的男声突然炸响：“一天到晚不回家，学校是你家还是怎么着？！我们养你这么大，现在连回家都要请你回来？！是不是觉得父母欠你的？白养你了是吧？！……”
　　刺耳的指责像针一样扎进耳朵，温遇泽现在听着这些话只觉得麻木早已没有了以前的悲伤。
　　厌恶的按下了挂断键。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将手机扔回口袋，重新将手放在琴键上。
　　心里的烦躁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深吸一口气，靠在钢琴上，强迫自己调整好状态重新集中注意力。
　　过了几分钟后温遇泽冷静下来后重新开始练习，这一次的旋律比刚才更快，也更急。她想把那些刺耳的声音都淹没在琴声里，手指在琴键上越动越快，力度也更加用力好像在发泄着什么。当刮奏部分到来时，她没有控制好力度，指尖在琴键边缘狠狠一刮——
　　“嘶”的一声轻响，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温遇泽低头看去，右手食指的指腹的皮被翘起了一大块，鲜红的血珠正从肉里渗了出来，滴落在洁白的琴键上，在琴键上映出了一抹红。
　　她愣了一下，随即平静地抽了几张纸巾。先小心地按住伤口，把翘起来的皮用指甲刀一点一点剪掉然后拿纸巾按住伤口。
　　看着血珠被纸巾吸走，温遇泽发了一会儿呆后从包里拿出了干净的湿纸巾，仔细擦拭着琴键上的血迹。
　　白色的琴键被擦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血迹从未存在过，只有指尖传来的阵阵疼痛提醒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擦好琴键，温遇泽捏着包裹着指尖的餐巾纸走出琴房，向琴房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琴房管理员李老师正在值班室整理文件，看到她温遇泽进来时还笑着打招呼，视线落到她手上的瞬间脸色骤变：“哎哟！这怎么弄的？”
　　“练琴不小心刮到了。”温遇泽语气很平淡仿佛受伤的不是她一样。
　　李老师赶紧找出医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你这孩子，练琴也太不注意了。快过来坐下。”她拉着温遇泽在椅子上坐下，找来了碘伏和创可贴。
　　李老师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消毒伤口，棉签碰到破损的皮肤时，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疼不疼？你看这口子，深着呢。”
　　温遇泽摇摇头，看着李老师给自己涂药、包扎，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李老师一边给她贴创可贴，一边叹气。
　　“你这孩子就是太犟。上次把你锁在楼里，半夜给我打电话，我赶过来开门时你还在琴房里练琴，说再练最后一遍。这次又弄伤手，练琴重要，身体也重要啊，偶尔也该和好朋友一起出去放松放松啊。”
　　她口中的“上次”发生在半个月前，温遇泽练琴太投入，完全忘了时间，直到楼里的灯全部熄灭，她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里面。打给李老师时，对方二话不说从家里赶来开门，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知道了，谢谢李老师。”温遇泽站起身，指尖被创可贴包裹着，有点不舒服。”
　　“回去别再练了，至少今天得歇着。”李老师不放心地叮嘱。
　　“嗯。”温遇泽应着，转身回了琴房。但她没有立刻离开，只是坐在琴凳上，看着琴键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伸出左手，轻轻按了几个音符，右手则规矩地放在腿上。没有了右手的配合，琴声变得支离破碎，她弹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弹了几遍后，温遇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胃里也空荡荡地发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从早上排练到现在，她还没吃过午饭，早上也只是喝了一杯美式。她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时间显示已经下午四点半了。她不慌不忙收拾好琴谱和手机，锁好琴房的门，走出琴房楼。
　　晚风带着秋日的凉意吹在脸上，让她混沌又疲倦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学校附近的步行街此刻已经热闹起来，她选了一家常去的饭店，点了一碗牛肉米线吃着。
　　米线端上来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温遇泽瞥了一眼，是微信消息的提示。她拿出手机点开，是妈妈发来的几条消息：
　　“遇泽，中午你爸爸吼了你，你不要生你爸爸的气啊，他最近工作忙压力大所以脾气没有控制好，你别往心里去，他不是针对你。”
　　“周末不回家也没关系，注意照顾好自己。”
　　“生活费够不够？妈妈刚给你卡上又转了一些钱，不够再跟妈妈说。”
　　温遇泽面无表情地看完，直接按了关机键，将手机放回口袋。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汤，水面倒映着天花板的灯光，明明灭灭的，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温遇泽一口一口地吃着，仿佛刚心里那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难过都随着这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慢慢沉进了心底最深处。
　　吃完后，她走出饭店，晚上的温度下降了不少，她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慢慢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右手的指尖还在隐隐作痛，但心里的烦躁似乎消散了一些。
　　或许明天，她可以换一首曲子练。温遇泽这样想着，脚步轻快了几分，身影很快融入了路边的人流中。
　　路过一家面包店时温遇泽想着买一些面包当明天的早午饭这样可以节省去出去吃饭的时间，她推开面包店的门走了进去。
　　傍晚的面包店弥漫着黄油和奶油的香气，暖黄的灯光把玻璃柜里的牛角包、提拉米苏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温遇泽随便选了两个便走进收银台，排队准备结账，等待途中她点开手机，指尖划拉着相册里面的谱子一一分类整理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对不起啊，我手机没有电了……你们这里有这个手机型号的充电器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温遇泽抬起头看见了陆希凡在收银台前懊恼的样子。
　　陆希凡的指尖有些发烫，手机屏幕在她手里暗下去又亮起来，最终彻底定格在低电量警告的界面，紧接着便“黑屏”关机了。
　　她头疼地闭了闭眼，昨天晚上她忘记忘了给手机充电了，她想着早点回宿舍就没有什么问题，结果偏偏到结账时掉了链子，此刻的她在心里把昨天晚上忘记充电的自己骂了八百遍。
　　泡芙和芝士蛋糕已经被打包好，这是她特意选的明天早餐和下午茶。陆希凡看着那些包装好的食物，又看了看收银员，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周围排队的人不算多，但她能感觉到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空气里的尴尬几乎要凝成实质。
　　“那个……”她咬了咬下唇，“要不……这些我先不要了吧，不好意思。”
　　就在她准备把打包袋递回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浅的声音：“要不……我帮你一起结了吧。”
　　陆希凡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温遇泽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手里端着托盘。
　　“你……”陆希凡愣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不用了，这样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温遇泽走到她身边，把托盘放收银台上，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不是有微信吗？我先帮你付了，回头你转给我就行。”她的声音很轻，驱散了陆希凡心头的尴尬。
　　陆希凡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暖意。
　　她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感激：“那……谢谢你，遇泽。”
　　温遇泽朝她弯了弯唇角，拿出手机扫码付了钱。收银员笑着把两个购物袋分别递给她们，陆希凡接过自己的袋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温遇泽的手背，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微妙的气息。
　　走出面包店，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陆希凡转身系个鞋带的功夫温遇泽就消失在了店门口，她到处张望着寻找着她。
　　温遇泽没走太远，站在街角的共享充电宝机柜前，正低头操作着什么。
　　陆希凡走过去，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共享充电宝，已经插好了线。“手机先充会儿电吧，应急用。”温遇泽把充电宝递过来，“回头记得还就行。”
　　“谢谢你……我等下把租充电宝的费用和面包的钱一起给你转过来，”陆希凡接过沉甸甸的充电宝，心里暖烘烘的。
　　“没事，不急”温遇泽理了理肩上的背包带，“我回学校了，先走了，明天排练见。”
　　“嗯！微信转账我一会儿充上电就给你发过去”陆希凡连忙说。
　　温遇泽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路过旁边的便利店。灯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把她的轮廓勾勒得柔和又清晰。
　　陆希凡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充电宝和面包袋，刚才的尴尬早已烟消云散。她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赶紧把充电宝插在手机上。屏幕亮起的瞬间，她低头看着充电图标缓缓跳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晚风吹过街角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陆希凡摸了摸口袋里温热的面包，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软软的。她拿出还在充电的手机，解锁后第一件事就是点开和温遇泽的微信对话框，手指悬在输入框上，犹豫了几秒，最终只敲下了三个字：“谢谢你。”
　　陆希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已送达”，指尖轻轻摩挲着屏幕，刚才在面包店的尴尬早已被一种陌生的悸动取代。
　　她低头咬了一口刚买的三明治，黄油的香气在嘴里弥漫开来，甜丝丝的，像此刻心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