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患者的亲属关系》狐椒叽叽咕咕

28、你是迷路的霸王龙

　　我伸手想抓住那些飘散的光点，指尖却穿过了虚无。火焰岑乐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火星从边缘一点点剥落。

　　"等等！"我下意识往前一步，"这就完了？"

　　火焰岑乐歪着头笑了笑："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厨房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浮现，像是被击碎的星辰。它们缓缓旋转，逐渐组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比火焰更真实，却又比记忆更虚幻。

　　"记忆重构进度87%..."钢笔在黑暗中自动书写，火星沙悬浮在半空发出微光。小屁孩倒吸一口冷气："你们家连个正常点的照明都没有吗？"

　　妈的声音从灶台方向传来："开关在烤箱后面第三个螺丝..."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的拆卸声。

　　光点组成的人形越来越清晰，我能看见岑乐标志性的乱翘的头发，还有他总也系不好的鞋带。但当他试图向前迈步时，右腿突然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扭曲闪烁。

　　"还是不行。"光点岑乐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个动作让无数光点从他头顶散落，"量子纠缠态在物质界的稳定时间还是太短了。"

　　厨房突然重新亮起。妈站在料理台上，手里举着刚从墙里扯出来的电线："我就说开关有问题！"她跳下来时踢翻了装着火星沙的盒子，红色的细沙在空中组成一行新字："记忆锚点不足"。

　　小屁孩突然指着窗外："那是什么？"

　　夜空中，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正在快速移动。光点岑乐猛地抬头："是记忆收容所的巡逻艇！他们发现我偷跑出来了！"

　　妈迅速拉上窗帘，转身从冰箱里掏出一盒鸡蛋："乐乐，快回基地去。安安，带着你弟的记忆碎片躲进阁楼。"她开始往每个鸡蛋上画奇怪的符号，"我来拖住他们。"

　　光点岑乐的身体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妈，别再用微波炉传送东西了！上次您传过去的电磁炉把记忆数据库变成了菜谱大全！"

　　"知道了知道了。"妈敷衍地摆摆手，把画好的鸡蛋塞进烤箱。

　　我冲向窗台，抓起正在消散的光点岑乐的手腕——触感像握住了一团温暖的静电。阁楼的折叠梯自动降下，小屁孩抱着他的新通讯器紧跟在后。

　　"哥，"光点岑乐在楼梯上低声说，"其实我一直能看见你。每次你穿着这件恐龙睡衣在屋里走来走去，就像只迷路的霸王龙。"

　　阁楼的门在我们身后自动锁上。黑暗中，无数记忆碎片从墙壁渗出，像萤火虫般围绕着我们旋转。楼下传来妈中气十足的喊声："检查厨房可以，别碰我的烤箱！"

　　小屁孩哆嗦着打开通讯器，微弱的蓝光照亮了阁楼中央的老式投影仪。光点岑乐突然笑了："还记得这个吗？"

　　我当然记得。那是岑乐十岁生日时，爸送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投影仪突然自动启动，泛黄的光束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一张模糊的家庭照在墙面上渐渐清晰——爸爸站在中间，一手搭着我的肩，一手揉着岑乐的脑袋。照片里的妈正在背景处偷吃蛋糕，嘴角还沾着奶油。

　　"记忆锚点已激活。"钢笔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在阁楼地板上写道。

　　光点岑乐的身体突然稳定了许多，他伸手触碰投影画面，照片里的爸爸竟然转过头，对着我们眨了眨眼。

　　"这不可能..."我喉咙发紧，"爸的记忆体早就..."

　　"被销毁了？"光点岑乐狡黠地笑了，"妈偷偷在每张家庭照里藏了记忆碎片。她说这叫...唔...‘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栋房子都震了震。小屁孩的通讯器里传出刺耳的警报声："警告！检测到强制记忆扫描！"

　　投影画面剧烈抖动起来，照片里的爸爸突然做出一个"嘘"的手势。他的影像开始分解重组，变成一串快速流动的数据流。光点岑乐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哥，跟我来！"

　　我眼前一花，发现自己站在了照片里——六岁生日的餐厅，空气中飘着奶油和巧克力的甜香。小岑乐正踮着脚偷吃蛋糕上的草莓，而年轻了十岁的妈举着相机喊道："岑安！别发呆，看镜头！"

　　"这是...记忆回溯？"我低头看见自己缩小的手掌。

　　"不只是回溯。"少年版岑乐突然出现在我旁边，他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脖子上还没有那道疤痕，"我们现在是记忆体中的记忆体，巡逻艇扫描不到这么深的层级。"

　　照片世界突然卡顿了一下，就像老式录像带卡壳。餐厅的吊灯闪烁间，我瞥见几个穿银色制服的人影在画面边缘游走。

　　"他们追进来了。"少年岑乐拉起我就跑，"去安全屋！"

　　我们穿过凝固的生日派对现场，钻进厨房储物柜——柜子后面竟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墙上贴满了我小时候的涂鸦。最显眼处用红色蜡笔画着一扇门，门上歪歪扭扭写着"安安和乐乐的秘密基地"。

　　少年岑乐直接穿过了画着的门板。我试着伸手，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开始变得半透明。

　　门后是一个用毯子和枕头搭成的堡垒，地上散落着恐龙玩偶和折了一半的纸飞机。七岁的我正和五岁的岑乐头碰头地研究一本图画书，书页上全是幼稚的涂鸦。

　　"这是..."我蹲下来，看见书上画着一个大人牵着两个小孩，旁边写着"爸爸回家日"。

　　少年岑乐盘腿坐在记忆中的我们旁边："记得吗？每次爸出远差，我们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记忆中的小岑乐突然抬头，视线穿过了现在的我，看向画出来的窗户："哥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很快啦。"小我头也不抬地回答，正专心给图画里的爸爸添上一顶可笑的帽子，"妈说这次回来给我们带火星巧克力。"

　　现实像一记闷棍击中我的胸口——那次爸没能回来。他的勘探船在火星轨道失事，连遗体都没找到。

　　少年岑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哥，记忆锚点要失效了..."

　　堡垒开始坍塌，毯子变成数据碎片纷纷坠落。在完全消散前，我看见记忆中的自己突然抬头，对着现在的我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全家团聚了。"

　　眼前再次天旋地转，我跌回阁楼现实。投影仪已经过热冒烟，小屁孩正用恐龙睡衣的尾巴拼命扇风。光点岑乐变得几乎透明，他指向阁楼角落的老式收音机："哥...妈在冰箱后面...藏了东西..."

　　随着最后一点光粒消散，整栋房子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楼下不再有搜查的动静，连小屁孩的通讯器都停止了嗡鸣。

　　我颤抖着手拧开收音机旋钮，沙沙的电流声里，传出爸年轻时录制的睡前故事："...于是小王子乘着流星回到了B-612星球，他知道，玫瑰一定还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