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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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帕陀，圣徒在吗？”
圣王之一的耶德看向守在门口的同事，询问道。
帕陀冷漠抬眼，点了点头：“在。何事？”
“神主找。”
“......”帕陀垂眸，看了一眼这个最初将圣徒小姐带来北域的妖精，回复道，“我知道了，你稍等。”
她转身进了殿门。
越过富丽堂皇的大厅，穿过生命气息浓郁的花房，帕陀最终抵达最深处的一个普通的木屋外。
推开木门，走到书柜处转动机关，石门显露，再将书柜复原，帕陀面无表情，直直撞向了完好无损的木柜中央。
只是一瞬，甚至没有空间的波动，她已经站在了漆黑的地道中。
指尖点火，光源飘至半空，帕陀不意外，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纸张和玉质废材。
习以为常地进行着清理，大约百米，地道最里，帕陀抱着一摞废纸，终于看到了全神贯注趴在桌边的朔白。
圣徒小姐落英色的发丝又一次长至腰间，米色垂耳因为专注而一动不动。盘腿坐在椅凳上，绣着红梅的衣摆被压在身下，随着主人手部的雕刻动作，使力时，毛茸茸的圆球尾巴时不时一颤。
还是这么可爱。
帕陀在心里无声夸赞着圣徒小姐。
十年过去，她面瘫脸依旧，别人无法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任何她心里的想法。
帕陀探头看了看朔白的工作台，差不多能判断出来这次的尝试已经接近尾声——光是她偶尔到来的时候，她便已经目睹了圣徒小姐多达三百多次的失败。
隐约知道朔白想要干什么，打从一开始，帕陀便选择了装聋作哑，现在依然。
她并没准备背叛神主，这些年依旧为其效力，她只是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对神主无害的、对圣女圣徒都好的小物件选择了默许的态度而已。
希望这一次，圣徒小姐能够成功。
......由衷愿她能够如愿以偿。
【42】
在拜托帕陀大人为我守门、有事喊我后，我很快便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雕刻开始的瞬间，我已然与外界感知断联、甚至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凝神如渊，我的指骨稳控刀锋；腕转流畅，釉玉碎屑飞溅，我操控着刃尖游走惊鸿，心中嘴里不断默念确认着落点，眉峰微蹙，似入无我之境。
“坤载润泽，流风汲元；玄水孕精，灵枢循脉。”
指尖有青色灵力蕴集，位于地底的空旷屋道平地起风。
“地脉为根，天息作引；草木吐纳，川岳交鸣。”
有虬木裹挟土壤拔地而起，风流通，水气也随之上涌。
十年前随着信件被专门送来的超合金刀刃下玉胚流转，圆廓初显，渐成平安之形；丝缕流水洗去碎屑，灵点自玉髓之中浮跃，似星循天道轨迹游移。刻痕渗入莹光，勾连秘纹回路，灵阵渐盈，引灵质盘旋。
我屏蔽了所有，眼中只余手中已然寻刻十年之物。
“四象归阵，自然化形；周天轮转，灵聚太虚。”
最后一刀落定，叠加千层、互相相辅相成的灵阵骤亮。平安扣嗡鸣轻振，其玉通体流华，聚灵之阵已成，不过数息便隐有灵力蓄于方寸。
成了！
我捧着玉骤然起身。
【43】
于乌咕大人眼前发现新能力起始，从研究灵誓与破誓以及姐姐的灵魂凝度和抗击程度，到再次收到来自远方的助力后开始着手制作法宝......迄今已经十年了。
总计失败一千三百五十七次。
如今——
终于！
【44】
“是成功了吗？圣徒小姐。”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冷静且熟悉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
猛地回头，我对上了帕陀柔和的眼神。
“嗯！”我攥着玉佩，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欢快地蹭了蹭，“成功了！”
帕陀摸了摸我的脑袋，唇角微扬。我松开手跳下来，抬头望着她：“我要去找姐姐！”
“神主大人找。”帕陀提醒。
“这样，怪不得帕陀大人你进来了。”我心情好，第一次对要给位处我的必做榜单第三项、必杀榜单第一位的神主大人做疗愈这件事几乎毫无抵触，“我现在就去找他。”
门口，已然有些不耐的耶德回头。
“圣徒，你......”
我颔首，眼带笑意：“稍微迟了些，见谅，走吧。”
耶德：“......”
耶德：“？？？”
他嘞个去！
对他这么好脸色？
他瞎了？
是圣徒疯了还是终于她要对自己和神主下毒手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回头，皱眉，心情变烂，语气不好道：“还有事？”
对味了。
耶德悄悄松了口气，快步上前：“圣徒大人，请跟我来。”
大人？
我恶心地瞥他一眼。
这人终于疯了？
被瞪的耶德再次松了口气：彻底对味了，这个恨不得刀人的厌恶眼神。
这他就放心了。
【45】
我如今对于聚灵的应用已然得心应手，硬要说的话少量多次甚至可以代替姐姐给那伽做维持性治疗。但当然，能有两份，那伽这人肯定不会只享受一份，所以他更多时间拽我来是享受的。
灵质再一次被暂时补全，身体上的轻松毋庸置疑，但那伽今日愣是没敢表现出来一点儿舒爽。
在北域完全是有冕之王的神主大人试探着打量着眼前这位大约只有自己还记得其本是他的奴隶、当时他真的只说是“暂借”给圣女的圣徒......
气息、灵力、外表都没问题......
但为什么治疗的时候愣是给了他一种“大郎，来，喝药了”的感觉！？
我给了在床上疯狂蠕动的神主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神主大人，治疗结束，我要去找圣女大人了。”
那伽停止扭动，回头道：“圣女去下界了。”
我冷冷注视着他。
那伽：“......喊上帕陀，由她或者别的圣王跟着，以后你也可以下界去。”
“？”我上下打量着穿着实在有伤风化的神主，“大人，你也疯了？”
那伽一哽，想起方才把人带到后堪称脚底抹油飞速溜走的耶德，大概知道了我的“也”的来处。
再看看眼前这已经进化到随意给他甩脸色、手下除了怕她报复的耶德外其余基本处的都算不错、在外喊圣徒在哪千呼百应、问兔子精奴隶在哪万脸懵逼、如今完全不怕死、当然也因为目前聚灵速度比他控制已经快了几倍所以他也根本舍不得杀的大小姐......
那伽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挥手，将身子一扭，躺平认栽自己给自己找了第二个祖宗：“走走走！”
【46】
神经病。
怕不是终于吃人吃出毛病来了吧。
我在心里每日恶毒一咒，也着实懒得纠缠，完全不想在有那伽的空间多待一秒，扭头快步离开。
“帕陀大人，”我走到门外，得意一笑，“神主说我可以下界了——当然，要你陪着。”
帕陀眉眼温柔：“好。”
【47】
来到北域已经十五年了。
随着姐姐与乌咕大人的教导，我的心智长成完整，能力也在逐年增强。
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然明确了自己的身世，同时也知晓了姐姐的来历，以及我们二人将要面对的、拥有近在咫尺的困局的未来。
在串起一切、彻底明悟的那一天，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依旧是最平淡的面无表情的模样，还能如常在姐姐不在的时候跟随乌咕大人练习控风。我只是平静的把确保姐姐无恙、回到家乡、与杀死那迦这三条列为了我未来必须完成的三条人生事项而已。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姐姐本身。当然，在姐姐悄悄告诉我的未来里，虽然为了不让我恐慌，未来被姐姐刻意美化许多，但我明白不论如何，她的处境总是首当其冲的。
......也许我也算一个。
并不准备死在那伽前面或是跟他同归于尽的我摸了摸额头上被他特意隐去的灵誓印记。
在被第一次送去姐姐身边之前，那伽已然对我种下了灵誓，其内容很简单。
1.未经允许，我不得离开北域。
2.[聚灵]只得存在于北域。
3.不得将灵誓内容告知他人。
对于当时甚至听不懂话的我，那伽并无防备，甚至第三条都是随口补充、只是为了可能的未来去阴一下清凝而已。他不曾想到，我可以在丝毫不懂其意思之时，将其一字不差的记住，并且在明白其中含义后，且就这么记到了十五年后。
我仔细思考并研究了灵誓与姐姐的情况，最终，以我完成对自己旧能力的新开发为结果，我舍去为何预想的法宝是一对的缘由，将思路告知了姐姐，在清凝姐姐惊喜地抱着我大哭一场后，我们二人一同开始了对于《论如何将因灵质空间衰竭而逸散的灵力短时间内稳定聚拢并完成输送》课题的研究。
当年乌咕大人带回来的釉玉已然消耗殆尽。
历经一千三百五十七次失败，废弃材料被帕陀大人偷偷销毁。如今，在这第一千三百五十八次尝试之后——
【48】
下界，在我的帮助下，清凝很快完成了此次对疫病人群的治疗。
天空岛，房内，清凝疑惑地望着紧紧贴着她的我，顺从地接受了我的拥抱与埋颈，垂头，微笑着蹭了蹭我的发顶。
她笑着问：“怎么突然撒娇？小白？”
“......姐姐。”
我没有三百年的凝神，没有成仙的修为，只有世上独一无二的能力[聚灵]。
我不知道如果灵誓被破，我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但是......
我将自己抛之脑后，将属于清凝的平安扣举到她的眼前，眼角眉梢是最纯粹的喜悦。
“你的[平安]，我做出来了。”
姐姐的未来，我已经保下了。
对我而言，这就够了。
平安无虞——这是我对姐姐、对我短暂十五年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的——最深的祝愿。
【49】
清凝眼波一颤，泪眼朦胧里，她笑着接受了来自她亲手养大的孩子的馈赠。
“好，姐姐一定好好戴着。”
她将平安扣挂在了胸前——这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清凝抚上朔白的面颊，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小白，那你的[无虞]呢？有戴好吗？”
朔白一愣，显然是没料到清凝会专门问一嘴平安扣的另一只。
“......我需要再改动一点。”她弯了弯眼睛，“等做好，我会戴好[无虞]的，姐姐。”
她没有继续想下去，也没有选择再问清凝何来此问。
清凝紧紧抱住了不过十五岁的女孩：“别怕，小白。”
她承诺：“不用害怕，无需恐惧，你一定不会出事的——姐姐在呢。”
朔白眨了眨眼，隐去了泪光：“......好。”
【50】
当晚，避开所有人，带着姐姐的师父专门送给我的隐蔽空间波动级别的气息的法宝，我再一次回到了工作室。
除了完成对[无虞]的改造外，我还要对自己进行一场“小手术”。
我平躺在地上，甩掉脑海中跟随姐姐学习的有关人类的医学知识，默默信任着妖精的体质。
几根木藤捆绑住了我的身体，一根浮于我的上方，一瞬划开了我的胸口。
【51】
血淌了满地。
一声未吭，无声无息间，我操控藤蔓撕开了自己的胸膛，把[无虞]埋入了自己的心脏。
【52】
又是五年，老君向北域宣战。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