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手记》八月灯火

5、chapter5：爱你

　　那个笔记最后的落款竟然是一个来自东方的人。
　　“这不是那位少将写的！”某位病毒学博士惊叫，“落款是中文！是中文！”
　　——“我亲手处决了我的爱人，在末日里留给了他最后一点体面，他叫Аврора，是一个有一半俄罗斯血统的少将，另一半血统我推测大概来自英格兰，最后我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埋在了那个防空洞里面，我不希望未来有一天后代们认为他办事不力导致全军覆没，事实上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和丧尸搏斗，但我又不忍心他的名字就此被淹没在历史的浪潮里，我想他应该被人知道。”
　　余恕按照教官的指引去做了，他带着崽崽，而信号居然在Аврора牺牲的第四十八个小时奇迹般地恢复，距离海岛最近的三区基地最先联系上了他，得知少将牺牲，三区基地责任教官表示默哀，并很快前往接应余恕。
　　他想，原来有些感情，真的能像昙花一样，在末日的废墟里绽放。
　　学者们翻了半天笔记，还是没找到当时的病毒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三区的教官终于肯带我去总庭，一路上我们遇到了更加异化的病毒，差一点就死了，但是很幸运，我们安全到达，我向总指挥官报了教官的编号，他们同样表示默哀，然后他们带着我去了一个实验室，在那里，我看到了历届被丧尸咬死的教官，他们的身体都被用来实验，原来血清竟然出自教官们的身上，但我听三区教官说这些血清的效果并不好，一针下去，感染者可能会死，也可能会康复，康复概率为5%。”
　　三区基地的铁丝网外绕着三层电网，蓝白色的电弧在阳光下噼啪作响，像道活着的屏障。余恕抱着昏睡的崽崽站在检查站，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刻着曼陀罗花的通行证——上面的 “Аврора” 被体温焐得发烫，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
　　“姓名。” 检查站的哨兵抬起头，军帽下露出双警惕的眼睛。
　　“余恕。”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是喊了太久 “Аврора” 留下的后遗症。
　　哨兵的目光在通行证上停留了三秒，突然立正敬礼：“请跟我来。”
　　余恕愣了愣。
　　他以为会被隔离审查，就像在二区时那样，被医护人员掰开嘴检查喉咙，用浸泡液测试血液。
　　但三区的哨兵只是引着他穿过干净的街道，路边有孩子在追逐嬉闹，笑声脆得像玻璃珠子。
　　“这里……一直这么安全？” 余恕忍不住问。
　　“半年前不是。” 哨兵的脚步顿了顿，“直到Аврора少将带队清剿了周边的尸潮，才建起这道电网，所以感染者是进不来的。”
　　余恕的心脏猛地一缩。
　　原来他来过这里。
　　后来他请求三区的教官带自己去总庭，过了很久，人家才同意带他去。
　　到总庭的时候余恕已经不知道日子过去过久了。
　　这段时间丧尸潮一次次地来，但都被军官们打退了，也有被感染的，当场击毙，就像伊万之前做的那样。
　　总指挥官的办公室在基地最高的塔楼里，墙上挂着张巨大的地图，红色的图钉密密麻麻地扎在二区的位置。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转过身，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闪着光：“你就是余恕？”
　　竟然用的是中文。
　　余恕一愣：“我是。”
　　“您为什么......会说中文？”
　　总指挥官说：“我祖母年轻的时候在中国留过学，我的中文就是跟她学的。”
　　大概是太久没听到母语，余恕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
　　他走到桌边，忽然看到总指挥官的桌上摆着个相框，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少将穿着军校制服，左眼的浅绿在镜头前亮得惊人，身边站着个金发女人，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这是Аврора少将的母亲，” 总指挥官的声音很轻，“英格兰人，给他取了‘Аврора’这个名字，说希望他能像极光一样，照亮黑暗。”
　　余恕：“那您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照片会在这里？”
　　“Аврора少将是我的亲孙子，”总指挥官说，“我不让他上战场，希望他留在总庭管理行政事务，但是他偏偏就喜欢一意孤行。”
　　余恕流泪：“他这个人就是这样。”
　　笔记又翻过去一页。
　　.
　　——“总指挥官问我，Аврора少将是如何死亡的，我回答说他被感染了，但是他请求我处决他，总指挥官很惊讶，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感染后死得太快而没有变异的教官。我说不不不，还有一位叫颜越的教官和他一样选择在变异前死掉。”
　　——“他们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一定要找到我说的那两位教官，我起初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有一天他们拉着教官们的尸身回来了，同样放进了实验室，后来，我不小心被一名感染者咬到，被感染的人通常会在四十八小时内变异，但我没有，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便把我隔离起来进行观察，经过十五天的隔离后，我还是没有变异。”
　　——“于是我被严格管控起来，他们不允许我和别人交流这件事，我不知道我被关了多久，被采了多少管血，某天他们突然宣布，他们研制出了效力最猛的抗病毒血清，给六个用于研究的被感染者注射后，这六位感染者在七日内完全康复。”
　　总庭的实验室在地下三层，恒温恒湿的房间里摆着数十个玻璃培养皿，里面漂浮着半透明的蛋白凝胶。
　　余恕坐在观察室里，看着研究员们用他的血清和少将的抗体样本做融合实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少将的尸身被找到之后与其他已经死亡的教官们放在一起，研究人员对比过他们的基因序列，发现Аврора少将和颜越中尉的最稳定，最适合用来研究样本模型，而余恕被咬后居然没有变异，研究人员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他们过去所研究出来的血清的性质都不稳定，但现在有了Аврора少将和颜越中尉的超稳定基因，如果再加上余恕的抗体，那么一定能研发出最好的对抗病毒的特效药。
　　“第十七次融合失败了，” 首席研究员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的抗体太活跃，会攻击Аврора少将的蛋白，从而无法让你们三个人的样本彻底融合。”
　　余恕的目光落在培养皿上。
　　“像我和他一样？” 他自嘲地笑了笑。一个怕生又敏感，一个冷硬又固执，能走到一起，大概是末日里最荒诞的奇迹。
　　“不是，” 研究员突然说，“是你的抗体在保护他的蛋白不受到外界培养液的侵扰，就像……两只打架的刺猬，看着互相排斥，其实是想靠得更近。”
　　余恕无奈笑笑。
　　他想起在直升机上，这人笨拙地喂崽崽吃饼干；想起在荒岛，他把自己绑在背上奔跑；想起防空洞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后来研究人员花了更多的时间让他们两个人的样本不再互相排斥，此后又过去一段时日，研究人员宣布第一批有效血清生产成功。
　　研究员们欢呼着：“成功了！第一百二十三次融合成功了！”
　　培养皿里的凝胶呈现出清澈的淡绿色，和少将左眼的颜色一样。
　　“这种融合抗体能抑制病毒复制，且实验小白鼠的存活率高达 90%！我们或许可以找几个感染者来试试融合抗体在人身上的效果！”
　　首席研究员举着化验单，手都在抖。
　　此后他们找了一批感染者来做为这项研究的志愿者。
　　七天后，感染者全部恢复健康，不但神智恢复了，伤口也都逐渐愈合，一个月内未观察到变异症状。
　　此后总庭拍板同意对融合抗体进行批量生产。
　　融合抗体的名字被命名为第九号血清。
　　病毒学家们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是有人做出了如此伟大的奉献。
　　余恕在最后的记录中写道，很多年后他习得了俄语，才知道那人在防空洞里让自己说的那个俄语单词是......我爱你。
　　——“我在末日终结的那天翻开了俄语词典，惊讶地发现Аврора教我的那句Ятебялюблю其实是‘我爱你’的意思。”
　　.
　　此事被写入丧尸病毒研究论文中，沉默了多年的答案终于被人说了出来。
　　一时间全世界的人都开始关注这段历史。
　　历史学家找到了埋葬Аврора少将的墓碑，并惊讶地发现：这座俄罗斯人的墓碑旁边埋葬着一个名叫余恕的中国人。
　　墓志铭是：
　　合作，和平，未来，我们的身上流淌着不同的血液，但我们相信我们是和平未来的缔造者。
　　这是我们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