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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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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葵再回到手入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她不关心恢复神智的刀剑在做什么,也不关心弹幕在看见她与一期一振冲突时的反应。
不能提供情报的话,弹幕只有碍眼的作用。
修复池的贝母质感已经消失,连近似水银的颜色也在淡去,现在看着,只是亮一些的净水。
她皱眉,再度踏入池中。
移开石砖的时候仍被吸附,但并无泥沙浮起,交错的法阵还在闪光,一块砖的面积太小,看不出什么奥秘。越葵睁着眼睛,将上半身没入水里。
纵横交错的银线之下,是一片青黑的土壤。
刺骨的凉意窜入鼻腔与喉咙,越葵扑腾着爬起,靠在池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不断咳嗽,呼吸道像有细针在跳。她抹去满脸的水迹,又捂上自己的额头。
难怪她感觉到了吸力,原来问题的源头根本不在木牌,也不是审神者的力量作怪,而是土壤。
青黑色,与她灵力一样的颜色。
越葵只觉自己走在柔软的长满苔藓的活沼泽上,不知何时就会被吞没。
她侧过头,看向池底缺失的一块,那是通往深渊的洞口,但她别无选择。
和煦的水波簇拥过衣摆与下肢,越葵重新站起,将右手垂下,一股两指粗的灵力从掌心涌出,游向和它同色的东西。
大和守安定将加州清光的本体贴在怀中,面色凝重地起身,抽出自己的刀,环视寂静的家具。
“兄长,我……”膝丸停住话语,与笑容失去温度的髭切一齐回过头去。
粟田口部屋中,太刀出鞘,短刀们沉默着,药研站在一期一振身侧。乱,厚藤四郎和五虎退围住了秋田。
鹤丸国永原本在安抚被他和大俱利伽罗打晕的烛台切光忠,白发付丧神清越的笑音倏然中断,眼神一厉,大俱利再度按住烛台切。
脚下的地面变软了,在颤抖。
不同于地动那般崩毁拆裂的巨变,而是幅度很小、频率却不低的战栗,如风雪里怕冷的被毛动物。
堪比墨水倾倒,霎时间整片天空便乌云压顶,薄赤色的光芒闪过,枝杈丛生的亮线转瞬即逝。随着轰隆巨响,噼噼啪啪的雨扫射似地掠下。
越葵立刻收回灵力,那片土壤其实只有微弱的起伏,她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想回应她,但那个东西太弱了,弱得像快要死掉。
即使她尽力冲散或覆盖所有她能感知到的审神者的灵力,也依然无济于事。
【嗯?渣审怎么拿了块木牌回来】
【这长得和一号毁了的那块一样啊】
【他拿这个干嘛,这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神代要渣审等陰暦九月把东西一起交过来】
【陰暦是什么】
【以月亮运行为基准的历法,就是农历的意思啦】
【有什么特殊节点吗】
【渣审之前不是说要把一号当礼物送出去,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那肯定会选在陰暦九月了】
【动漫的时间线到哪了】
“哐当!”门几近被破开,已经离开修复池的越葵抬头,是衣服潮湿的膝丸。
“姬君。”薄绿发色的太刀对她点点头,侧过身子,髭切从旁走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哦呀,姬君刚刚在做什么呢?”
越葵没有回答,反倒直视着他,问:“今天的日期是多少?”
髭切看一眼膝丸,后者迅速回答,“公历八月二十六日,陰暦七月廿三。”
“姬君问这些做什么?”髭切走了进来,先投去注视的却是修复池,它面上尚有微微的波纹浮动。
“我研究了一下池底的东西。”越葵也瞥去一眼,又看向窗外暴雨不止的天空,“至于问日子,是在算倒计时,还有不到两个月。”
“姬君。”髭切拉长声音,猫一样歪了歪头,说话轻飘飘的,“我不喜欢猜谜语。”
一号的鬓发丝丝缕缕贴在耳侧,髭切看着她弯起眼尾,目光越过他与弟弟的身形落入庭院,失色的唇张开,“有一个属于神代的宴会。”
【谁还信她失忆,不如信我是始皇】
【信一号失忆的人老了可以卖他们保健品】
【话说髭切和膝丸怎么突然折回来】
【因为下雨?】
【下雨找一号干嘛,她搞个灵力大炮把云轰散吗】
生命体征犹未消失,越葵难得有点心虚。
神代的宴会,髭切没有再问,转向另一个他好奇已久的细节。“姬君在离开被子丸的本丸时,对他做了一个口型,那是什么?”
“小森悠真。”越葵和他对视,笑容愈深,“时之政府监察部门的代表,也是神代的伞。”
【哈哈,原来你连这都知道啊】
【一号还有多少惊喜】
【其实如果她在神代内部有个间谍身份我都不会意外了】
【唉但这也意味着要推翻神代就要对上时政】
【道阻且长啊】
【还有一个多月呢,先关心眼前的问题吧】
【渣审这关要是过不去,什么都是空谈】
弹幕提到审神者已经取走了神代交予的木牌,想来是在回程的路上。
越葵转身,走到书桌后,扶起歪倒在地的椅子,径直坐下。
“髭切殿。”她用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相对,指尖相触,上半身略往后仰,靠着椅背,“拜托你,告诉长谷部君,请他在迎接审神者归来时转告审神者,我在手入室等他。”
金色的眼瞳小幅度收缩,髭切挑了挑眉,微笑着颔首,“好的。”
【?要跟审神者爆了?】
【这么突然?】
【虽然对一号有很大期望但是她真的可以吗】
【离她说的宴会还有时间不用这么急吧】
【一号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啊】
【重新去看一遍她是怎么解决付丧神包围的】
离神代定下的节点还远,但她已经破坏了木牌,这是无法遮掩的事实。
时空转换器低低嗡鸣,白光消逝之后,压切长谷部撑着伞上前一步,审神者抱着一方木盒出现,刚好被笼在阴影中。
水珠飞溅,审神者抬头看了看,脸色几乎与天一般黑,只有眼眶下的青迹凸显出来,像黏着的串钱藤叶片。
“主,一号付丧神在手入室,想见您。”
审神者的嘴角连着脖子上的经络一并抽动。他又望了望宛如池水倒挂的天空,声音粗哑,“走。”
压切长谷部为他拉开手入室的大门。
光线昏暗,越葵也没开灯,见到审神者后她仍老神在在地坐着,等长谷部把门关上,才悠哉游哉地开口,“听说,你想把我送给神代雅人。”
咚。
审神者十指抽搐,木盒重重坠落。他的眼球几乎要从眶骨里滚出来,鲜红的毛细血管清晰可见,虹膜下方还有一点青灰色的斑。
【这是真见鬼】
【一号怎么知道渣审在天守阁,还是在天守阁地下室说的话?】
【她就去过一次地下室】
【难道就那一次留了什么阵法吗】
【渣审的老巢哎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但是这件事本丸也没有其他刀剑知道啊】
【我知道,一号会算命】
又是炸雷轰响,审神者的眼睛像淋雨后抖翅的蜜蜂,银白灵力与青黑锁链缠斗,锐利的气刃刮碎地板。越葵不等他回答,调整姿势,一手搭在椅子的扶臂上,一手放在桌面,指节错落地叩击。
“不要着急,你该放心才是。”那个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付丧神在笑,眼睛彻底暗下来,“如果没有你,我上哪去找神代雅人呢?”
神代雅人。审神者神经质地哆嗦,攻击的灵力渐渐弱下来。
“你想做什么?”他问。
“我没吃饱。”
那个刀剑女士笑得幅度很大,牙齿森白。她停下敲击,往右边指去。
审神者顺着她的方向,就看见一小堆累起似坟包的木屑。他嘴唇翕动,眼珠子朝着修复池移去,最先入目的是一块斜放的砖头,再便是池底的缺口。
没吃饱。
那几个字跟敲钟一样回荡在他耳边,震得他骨头都在发抖。
“你还想吃谁?”他浑浑噩噩的,看着越葵,眼神却迷蒙一片,不知飘去何方。
越葵将头偏了一点,对准她的目标,“压切长谷部。”
“好。”审神者答应得很痛快,“长谷部,你留在这。记得先把木牌放到修复池里。”
说完,他迅速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越葵离开椅子,走到打刀跟前。他低垂着眼不愿意看她,整个人都在颤。
即使伸手到他脸上晃悠都没有反应。
“哈。”越葵笑了,抬起手臂,揪住他脑后的碎发,拽着他往前,不顾他踉跄的步伐,走向修复池。
她屈膝,右腿膝盖抵在地面,迫使付丧神也弓身。但压切长谷部却直直跪下,发出“扑通”一声闷响,神色恍惚,脸庞如同沾了污秽的石膏像,双眼空茫,那两朵紫藤似乎要无可挽回地枯萎。
越葵闭上眼,深呼吸后按住他的脑袋往前,让他照见修复池的水面。而她侧过脸,正对着他,缓慢凑近,几乎只有一指之距。
“睁开眼睛,看着你自己。”
“织田信长是一代枭雄,黑田长政也是福冈的第一位藩主。而你,压切长谷部,你现在被谁掌握着?你受控于残害同袍的伥鬼,受控于助纣为虐的走卒。你记得名刀择主的传说吧,千百年里,刀剑易主都是常事。”
“压切长谷部,我才是你的主。”
水到底并非镜面,压切长谷部只能看清自己轮廓,他拼命眨着眼,眼眶发热发痛,那个女人不再看他,却不肯放过他。
明明他冒着危险给过她提示的,这不是值得铭记值得感恩的帮助吗?
明明他给过本丸里其他同伴提示的。
这不是值得感恩值得铭记的帮助。
温热的水珠滴落,迸出的每圈波纹都满溢层叠僵死的脸。
这些脸的主人曾热情地对他打招呼,曾挣扎地劝告他离开。
“晚上好,长谷部君。”
“晚上好,离主远一点!”
“长谷部,今天的安排是什么?”
“日常事务由我负责,不要靠近天守阁。”
“长谷部,快跑!”
“跑。”
“审神者已经堕落了!长谷部,把消息传出去!”
那些行尸走肉一样的同伴之前在他身边,呢喃着嘶吼着要泡修复池。现在,作为修复池核心的木牌正离他不远。
审神者抛弃他之前仍叮嘱他要安装这个祸源。还有个危险的女人按着他的颈项,不许他挣扎或脱离,虎视眈眈。
这就是被压切的滋味吗?
名刀择主,名刀择主。
他隔着流不尽的眼泪用模糊的视线望向水上另一道映影,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脑海中浮现的是她笑着摧毁木牌的画面。
压切长谷部僵硬但决绝地转身伏下,额发擦过冰凉的衣摆,“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手刃家臣?火烧寺庙?请随意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