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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itre3开录 ...

  •   “快扶茶树!”舒匀清看着那些顶着嫩芽被冲得歪倒进泥水坑的茶树,和顶着雨乱作一团的村民,心里又急又酸。

      茶山的黑夜被十几支手电筒散乱的光束点亮。何止是衿泽家的茶树,山坡上冲下来的雨水波及了七八户村民家的茶园。

      种茶最怕的就是天灾,刚到村里第二年,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湿气闷住了山头,茶树一下子就闹了病害,村民们守着勉强收来的残叶,低价卖了出去,一整年都不得不扎紧裤腰带过日子。

      那时候衿泽还小,闹着要吃姑姑从城里带回来的鸡腿汉堡。被家里人打得哇哇哭。最后还是舒匀清自费坐车出了山,一路颠簸进了县城里买了份汉堡带回来哄她。一转眼她都会跟着家里人一起抢救茶树了。没人喊她,她自己一声不吭地跪在泥水里,用稚嫩的小手托着树枝往回扶。

      “陈村长,合作社不是有防汛沙袋吗?找人先搬来把山上那道水流截住吧。”舒匀清一边拉住被水掀翻的茶树,一边喊村长。

      “老李家不是有个三轮车?你们有力气的跟他去,把沙袋运来。”陈村长招呼了一批人下山。

      “还有那边,别管是谁家的地了,先开条沟渠能引一部分算一部分。”舒匀清继续招呼山上带着锄头的村民。

      眼看手上就快拉不住那株茶树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从舒匀清身后抓住了那株老茶树的主杆。江遇不知什么时候丢掉了雨伞,单膝跪在地上,那条板正正的小西裤泡在泥水里,雨水顺着发丝流进衣领。

      “撑得住吗?”熟悉的声音从舒匀清耳后传来。被雨水浸透的手臂贴在一起,她几乎能感觉到江遇灼热的体温。

      “撑得住。去帮忙拿沙袋!”舒匀清不甘示弱,用全身的力量迎着水流推住了茶树。

      “好。”身旁温热瞬间消失,他拼命追着村长往山下跑,舒匀清转头甚至都没能从夜幕里看到江遇的背影。

      这人还是那么执拗,明天发烧了还怎么录节目。舒匀清心里暗自嘀咕。片刻她忽觉不对,自己怎么忽然关心起江遇来了。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气得她又把茶树推高了两厘米。

      不知撑了多久。手臂上阻力骤然一减,舒匀清抬头只看到江遇一只手提着三包沙袋,正拦住冲击她面前老树的水流。

      舒匀清站直腰身喘了口气的功夫,江遇不知从哪里借了把铁锨,迎着她手里手电筒的光束,一锨一锨地把老茶树暴露出的根系往土里埋。

      他的白衬衣上溅满了泥水,两条浸湿的飘带拧着麻花垂在胸前。舒匀清下意识地向着四周看了看。雨水里没有摄像机,没有航拍器,甚至都没人掏出手机。江遇的确不是作秀,他没撒谎,今天真就只有他一个人来。

      舒匀清看着逐渐稳固的老茶树,嘴角不觉向上扬起。就算青岭村整片茶园都被雨水冲跑了又和江遇有什么关系,节目组请他的资金还是会一分不少地打进他的账户里。而他现在这么做,就只有一个可能,他是真的在帮自己。

      舒匀清心头一暖,她忽然很想知道那年江遇究竟发来了怎样的解释。可那一切都随着那个名字消失在了她的通讯录里。而现在唯一的答案,就在眼前这个人的心里。

      “哥哥你真厉害!谢谢哥哥!”舒匀清耳边响起衿泽稚嫩的声音。她不顾湿淋淋的泥水一把抱住了江遇的胯骨。

      江遇蹲下身,把衿泽搂进怀里,轻轻拍她单薄的后背。“不客气。”

      “哎哟,还是我们小舒脑子快,谁想到那堆沙袋还能这么用啊!”

      “可不是嘛,要不是她提醒得早,我们这片茶树啊,怕是全让雨水给冲秃了。”

      “还有她带来的那个小伙子,那叫一个脚底生风,一趟趟搬沙袋,真顶用!”

      “人长得顺眼,做事也实在,跟我们小舒站一块,太般配了!”

      下山路上,村民们叽里咕噜议论成一片,舒匀清瞥瞥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江遇。下意识加快脚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次日清晨云开雨霁,后山的一阵鸟鸣声把舒匀清从梦里唤醒。下了一天的雨水泡得整间房里湿漉漉的,被子沉沉压在身上,刚铲掉几天的青黑色霉斑又从墙角悄悄冒了头。她把房门拉开一条小缝。对面的房间空着。江遇不在。

      该不会是……知难而退了吧?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小舒,节目马上就要开录了,就差你了。”陈村长的话筒里指挥声和搬运东西的叮当声混成一片,模糊中还有人喊了句“江老师。”

      “现在?不是还——”早字没说出口舒匀清看了眼手机屏幕,九点?!坏了!昨天手机可能是泡水了,闹钟没响!

      “马上来!”

      本以为江遇临阵脱逃,谁知道他一早录节目,起得比自己还积极。

      等舒匀清扯着外套跑到拍摄点,节目组和嘉宾们已经在茶山脚下搭好了临时休息棚。

      一个穿着圆领体恤套着马甲的男人主动迎上来自我介绍。

      “你好,舒主任。我是《青春赶集日》节目的总导演,关辰。”

      “你好,关导演,久等了。我不是主任,我是主任助理。叫我小舒就行。陈村长交代过我,给节目组随行讲解。”

      “小舒,你是大学生村干部吧?”关辰笑着问。

      “是。”舒匀清点头。

      “是这样的,我更希望你能以本地嘉宾的身份加入到节目里来,我们刚好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为大学生村官做个正向宣传,你看……方不方便?”

      舒匀清一愣,下意识瞥向陈村长。陈村长当然愿意。拼命用眼神示意她答应。今天算是逃不出节目组的手掌心了。舒匀清余光里看见江遇嘴角正向上扬起。

      可恶……反正要不了几天就能送走这尊大佛。要是真能帮村民们谋点福利,也是好的。

      舒匀清深吸一口气,点头答应。

      “那可太好了,谢谢你愿意赏光。”关辰倒是热情。

      舒匀清连连摆手,“关导客气了。”

      “各位嘉宾,现在你们面前的桌面上放着的是本次所有节目嘉宾的名牌,我们女士优先,上前一步选择期待组队的嘉宾。”主持人一声令下。

      舒匀清上前一步,扭头一看,身旁还站着个人。又定睛仔细一看。

      沈嘉琳???

      沈嘉琳眼里闪着光,嘴角轻扬着看向舒匀清。

      舒匀清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客人优先。”

      “谢谢舒老师。那我就不客气啦。”沈嘉琳笑得乖巧,两眼弯弯地伸手从桌上拿起了江遇的名牌。

      谢天谢地,皆大欢喜。舒匀清松了口气,扫了眼在场几人,大多都不怎么眼熟,随手摸起个叫林澜的。

      沈嘉琳站在江遇身旁,江遇的目光却一直眷恋在舒匀清清瘦的背影上,心里欲哭无泪。

      千算万算唯独没想到沈嘉琳会跟来这里。导演,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现在呢,就是我们千茗山的采茶季了,接下来我来教大家如何采摘茶叶。”舒匀清自然而然地站在一行人最前头,拿着胸麦,带队向茶山上走去。

      “千茗山多雾,昼夜温差大,利于茶树生长,但也容易积水烂根,连续雨水又容易产生虫害。每一片翠芽雪毫都是村民们得来不易的劳动成果。昨天刚下过场大雨,今天大家看到的这片郁郁葱葱的茶园还是我们村民昨天连夜抢回来的,大家注意脚下。”

      舒匀清面对镜头。语气平缓,笑容淡然,开始往嘉宾手里递采茶篮。

      江遇站在队尾,浅笑着用目光迎向舒匀清。现在的她面对陌生人对答如流,还能担任讲解。害羞小女孩真长大了,了不得。

      “茶叶要采嫩的,‘一芽一叶’最好,太老的香气不足。像这样,轻轻掐住叶柄,别硬扯,会伤到茶树。”舒匀清伸手示范。

      “你们平常都是手工采的?”沈嘉琳问。

      “嗯,村里还是手工采茶,现在老人居多,采得慢,产量低。但大型机械又很难上来。靠的就是家家户户齐上阵。忙的时候,我也要上茶园。今年有各位嘉宾助力,我相信青岭村肯定会有个好收成。”

      江遇始终没开口,但时不时落在舒匀清身上的目光却让她浑身都觉得不太自在。

      舒匀清把最后一只茶篮递进江遇手中。

      “接下来各组可以根据地势选择采摘区域,每人带一个篮子,不要求速度,采得好比采得多更重要。”她顿了顿,眼含笑意,继续说:“不过最后可是要称重的,获胜的小组会获得我特选的……小奖品。”

      嘉宾们顿时来了劲,纷纷打趣。

      “是请我们吃当地特产吗?”

      “特产应该是茶吧?”

      “那舒助理他们组不是赢定了?”

      林澜最积极,拿着小竹篮就往不远处一块新茶地走:“舒老师,我们组走这边吧,朝阳,叶子多。”

      舒匀清倒是没急着采茶,又把茶园的地面仔细检查了一遍。所幸一夜风干,茶园几乎没了什么积水。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一处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山背坡。

      虎杖草?

      舒匀清曾在村医那里学过些药学。这草对村里一位老人腿伤有用,上次巡山药量还差些,想不到一夜雨后竟然又窜出了些。舒匀清转头招呼跟拍摄像。

      “我去前面那边看一眼,帮村里老人家采几株草药,这里先不用跟。”

      摄像点头,舒匀清顺着半人高的茶树缝隙走下山背坡。

      可下过雨的坡地还是有些湿滑,采完眼前的草药才一抬脚,便脚下一空,舒匀清整个人顺着片泥地滑入一个雨水冲出的土坑里。

      “哎——!”

      杂草碎石混着泥浆顿时裹了一身,肋骨重重撞在一块埋着的青石上,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起初她并不慌,伸手抓住坑壁,准备爬上去,可湿软的泥土吃不上一点力气,刚抓上去就唰啦啦地往下掉。她甩甩泥土掏出手机。

      无服务。

      “有人吗?”

      舒匀清朝着坑口喊,声音被吞进风里,回应她的只有沙沙摇曳的树叶。

      她憋着力气继续向上爬,在不知道摔下来多少次后,小臂打颤,大腿一阵阵发麻,连膝头伤口也不合时宜地痛了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云层越压越低,空气变得粘腻沉重,像是又憋起一场暴雨。

      体力在反复攀爬中几乎耗尽。她想开口呼喊,可声音一出口就是颤的。

      “有人吗?有人听见吗?”

      “清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舒匀清刚想回答,可不知是刚刚换气太急,还是心里突如其来的恐惧,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咙发紧,忽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剩下麻木感顺着指尖往上爬,连手指都难以挪动一下。

      那声音近了又远了,越来越远,几乎已消失在了山的另一边。

      我……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舒匀清眼前一黑,轻飘飘地倒进了坑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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