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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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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拂芮哂笑。
她在此时猛然发现自己竟是连这竹竿是人是鬼都难以辨明,人和鬼的气息千差万别,分不清只有三种原因——
其一,她实力深不可测,池拂芮这个小垃圾探查不到。
其二,她特意用了什么精妙的法子来遮掩。
其三,池拂芮自己对外界感知出问题了。
第一种可能概率较低,因为池拂芮可以感知到她修为强则强矣但绝不超过元婴末境,身处同一个大境界里不至于人鬼不分。
至于二三……虽然池拂芮不愿承认,但事实上可能性最大的是第三个——
忘清慈以邪法出名,在过去“邪修即心术不正”的时代舆论下可算得臭名昭著,于人鬼情未了,呸,人行鬼道、鬼居人事、人不人鬼不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各个方面说一不二。
面前这竹竿用的办法再精妙绝伦那基本也是池少门主的那几个长辈玩剩下的,池拂芮耳濡目染几十年若是一丝痕迹都看不出……她家二长老可能会羞愤欲死。
她给殷雨绵和阮向涵传音:“小心,可能有什么在干扰我们的感知力。”
“抱歉主任,”无从预料的,竹竿突然开口,吐词清晰,普通话非常标准,“这三个学生是我班上的,是我没教好,您不要生气。”
黑水桶一个滑铲,滚在殷雨绵脚边。刹那间,他方才大吼大叫的气势荡然无存,讪笑着爬起来拍拍自己衬衫上的灰,望向高瘦的女人,“没有没有,折煞我了……严老师您的学生啊,真是,呃,非常有个性啊,和您一样……”
严老师面色如常,看样子对主任的“抱歉”也只是象征性的,转朝她们三人轻轻摇了摇手。
“走了,回去上课。”
她声音平和,仿佛只是一个脾气很好的老师,出来逮逃课的学生都能保持情绪稳定的那种。但加之她不人不鬼的气息,和奇妙的环境背景,这一切显得尤为诡异。
殷雨绵绕过主任,快走两步揽过前面两个,“好的,严老师。”
……
从外表来看,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私立高中。
目的地大概是教学楼,而从她们翻墙进来那边走到教学楼需要经过操场,红跑道包围绿草坪,只有几个学生还愿意顶着烈日乐此不疲地奔跑,跳跃,去踢两脚足球。
如果忽略那几个追着足球跑的学生也有修为的话——
当池拂芮尚在思考是自己完全感知混乱了还是那几个真有筑基的修为时,刚刚抬脚射门的那个喘着粗气大声抱怨。
“喂!脑残啊你!”
几人应声看去,守门员反应不及错过了飞过去的足球,可本应砸在网上的足球却猛的撞上凭空出现的透明罩子,又弹了回去。
“不是说好了不能用法术守门吗!你把那一片儿门框都用法术挡完了,踢的进去个球啊!”
严老师走在前面,目光也朝愤怒到跺脚的学生望去,顿然开口:“昨天也有五个人来这里,想杀我。”
池拂芮呼吸一滞。
那边仍在疯狂输出,显得这位严老师愈发心平气和,她身后的三人像哑了一样,不发一言。
“不必紧张。”严老师抬手横在眉前遮太阳,眉下被护出一片阴影,“那五个你们可能认识?还是是来支援她们的?”
她一边走着,一边转身向后,把池拂芮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孩子,你是忘清慈的人吗?气息太明显了……不过那姓池的居然可以培养出这么一身正气的小孩吗……”
池拂芮:“?……”
一,身,正,气。她么?
“咦,”严老师歪了歪头,“这眉眼,似乎依稀有些相似……你不会是池风澜她女儿,或者孙女吧?”
池拂芮:“……正是家母。”
“你既然是池风澜的女儿,又为什么要伙同这些人一起来杀我呢?”严老师喃喃道,定睛凝视池拂芮的眼。
纵使没有特意释放威压,面对高了一两个小境界的更强者,池拂芮还是不免在她恍若质问的眼神中感到压力倍增,更何况这话题……确乎很危险。
池拂芮道:“严老师,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的……只是我们的五个同学失联了,我们来找她们。”
她说了两句话,对方似乎只听见了“严老师”三个字,非常耐心地听池拂芮把话说完,才道:“叫我‘老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认识我,池风澜没和你提起过我吗?”
池拂芮:“……”
她想起了自记事以来自己母亲爱过的十多二十个女鬼,据家里某长老不知道是实际统计还是胡说八道,池风澜在生她之前还爱过一两百个雌性的人人鬼鬼妖妖。
面前的严老师语气带着不难察觉的怨气和最后一丝期待,若论两人之间的关系,池拂芮的猜想难免朝着爱恨情仇那方面狂奔。
她悄悄细觑严老师的身材长相,私以为池风澜可能不太喜欢这款的,印象中门主大人中意的那些都比较乖巧可人……
——打住,打住。
池拂芮绝望闭眼,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思考母亲大人更喜欢什么样的……
但她脑子里再怎么野马脱缰从草原跑到海边是一回事,不知道如何回复是最恐怖的,毕竟她脑子里真的没有任何姓严的怪阿姨。
池风澜,母亲大人,这么重要的人你为什么从不提起,你害女不浅。
池拂芮纠结得面部都有些扭曲了,尽可能平和道:“兴许提起过,但母亲通常不会与我交谈她的过往,我也不算有耐心,并不爱听。”
严老师叹了口气:“那就是没提过了——别紧张,孩子,表情管理很重要。”
“哎,这届孩子真不省心呢。”严老师的视线突然往旁移,道,“在校学生不得使用手机,你要再把它拿出来,我就没收了。”
殷雨绵歉然一笑。
“到了,就在这。”严老师带着她们穿过操场来到教学楼一楼其中一教室后门,道,“那五个就在这里,你们可以进去找她们玩了。”
殷雨绵和阮向涵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想必其判断和池拂芮一样,这里应没有直接的阵法等来对她们造成伤害。
“严……前辈,”池拂芮后退一步,在“严老师”和“严阿姨”之间抉择半秒,还是决定用“前辈”这个至少不会出错的称呼,“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呢?”
“我们?什么你们。”严老师敲了敲紧闭的后门,“我是带这两个来这儿的,你等会儿跟我走。”
池拂芮:?
阮向涵插嘴,一通打胡乱讲:“不能这样啊老师,不能对人家妈妈爱而不得就对女儿强取豪夺吧?”
“…………”
池拂芮:???
她眼前一黑……没有人会比此时的池拂芮更崩溃。
严老师脸色奇异,殷雨绵似乎也深吸一口气欲说什么,可她只张了张嘴一个音还没吐出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满脸疲惫,黑眼圈浓墨重彩地挂在眼下,前面一绺挑染的蓝毛半死不活地耷拉着,像被吸干了精气。
不巧,正是胡润月。
她换了一身衣服,全然不同昨日见面的神采,以至于池拂芮第一眼都没把她认出来。
严老师:“怎么这么生疏?不打个招呼?你们都来支援她们了……难道你们不认识?”
胡润月眼中仿佛亮了一瞬间,随即暗淡下去。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她们也要来,学习吗?”
严老师道:“是的。”
什么意思?“学习”……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拐角处走来一个中年女性,一手抓着小蜜蜂,高跟鞋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越来越近,最后在几人的目光中停下。
她皱眉道:“严老师,现在是午休时间,你的学生为什么还在教室外面?”
午休?……那你咚咚咚的高跟鞋响是怎么回事,这层楼都能听见。
池拂芮不禁腹诽。
“马上,组长。”严老师指池拂芮,道,“你们进去吧,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中年女老师:“有什么事非要耽误学生的午休时间吗?”
严老师略停顿,微笑着瞥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废话真多啊……想死吗?”
……
一时间,气氛僵持。
中年女老师修为大抵在金丹中境,在无人相助的条件下,严老师想让她死完全不需要花多少功夫。
这串对话好奇怪,严老师明面上似乎只是老师,职位比不得现在面前的组长和刚才的主任。她在一开始可以快速向其道歉,但在别人没有第一时间顺着台阶滚下去的时候,她就会展示出自己的攻击性了。
像是,表面功夫她可以象征性做做,但要真对她拿正常规令来约束……
她瞧着这位组长脸都憋红了还半天张不开死嘴,反而带着祈求的目光开始在别人身上游走。
可在场各位都没什么帮忙解围的意思,阮向涵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殷雨绵现下也倾向于看戏观察反应,更别提旁的人。
半晌,组长干巴巴地说:“不好意思,严老师。”
严老师笑容满面,没回她话,只揽过池拂芮的肩往前走,临走还不忘叮嘱她的几个“学生”:“进教室了,好好休息。”
严老师手伸过来的瞬间,池拂芮全身一冷一热,冷汗争先恐后的泌出,向旁躲了一下。然而肩上一重,一股子令人安心的气息浅浅淡淡地萦绕鼻尖……
太浅了,浅到最初池拂芮完全没感觉到,只觉得一股子带着烟火味儿的水汽围住了她。
五行流转之中,水润之而后木得荣。她木灵根被灵水滋养,但现下处境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池拂芮威胁不减——
如此,不安和舒适一齐蔓延心头。
随后才是带着熟悉的木质草生的气息,深旷而幽远,淡得几乎嗅不出。若是严老师这一手揽的是别人,都绝不可能察觉到。
池拂芮一怔,对殷雨绵使了个别担心的眼色,把严老师的手甩下去。
那几不可闻的香味,是她不自知地嗅了几十年,直到离乡才能把它与旁的气味区分开来的故里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