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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夏柯抬手看表,七点五十六分,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空座位除了身边这个,也不剩多少了。
      这一路上,夏柯其实一直都在找一个人,一直都没有看到那个人,心里还想着不会忘了吧。教室里很吵,夏柯皱着眉头,感觉头疼。
      七点五十八分,柏沛坐在了夏柯旁边的椅子上。
      “这么会掐点。”夏柯垂下手腕,把手机按上锁屏,感觉自己心情没由来的好了很多。
      “嘿嘿,多刷了几个盘子,耽误了。”柏沛拎着上衣的领口,扇着风。
      夏柯推给他一瓶冰水,“学钢琴,就爱护好自己的手。”目光一直停在柏沛右手上的烫伤。
      柏沛顺着夏柯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一瞬间有些心虚,将右手藏在桌底,“呃,这不是很严重,是接热水的时候不小心。”
      心跳加快了,他在关心我!
      “都怪那扒皮老板,多让我洗这么多碗和锅,要不然我早来了给夏柯占位置了。”柏沛在心里问候了老板。
      夏柯没接着他的话说,视线从柏沛右手上挪开了,“曲子练得怎么样了?”
      “昨天你教完之后,现在还挺顺利的,都顺下来了,明天找时间去抠细节,接着背谱。”说完话,就盯着夏柯的表情。
      没等到夏柯回话,导员和铃声前后脚到了。
      柏沛还想说一句能不能再去帮我听听看,但没有机会了。
      教室不算小,分了两个空间,开门之后入眼是一架三角钢琴,钢琴后面有讲台和黑板,教室的另一半是小型的阶梯教室,一共六排,用一节台阶隔开了。
      导员是个女老师,叫宫延。
      报道后的第一节班会,无非就是老师开篇总结,和按照名单喊全班同学上讲台去做自我介绍。
      夏柯很有兴趣听别人自我介绍,这是柏沛看他反应得出的结论。
      ……
      “大家好,我叫冯御灵,我是广东人,之前音乐学院附中学习,能考上钢一班真的是很开心很荣幸的。”女生披着长发,穿着浅蓝色的长裙。
      “各位好,”又上来一个女生,带着一副灰色半框眼镜,扎了一个高马尾,“我是白淇,很高兴能和大家分到一个班。”
      ……
      “下一个同学,齐舟远。”
      一个高个男生跑上了讲台,“大家好啊,我叫齐舟远,是咱们地道老北京人儿,大家以后想去哪里玩,都可以来找我。”
      夏柯对这三个人有印象,还记得是在教室门口听到过他们三个讲话的。
      “你认识他们?”夏柯看的太专注,柏沛实在是没忍住问道。
      “不认识,但他们认识我。”
      “下一位同学,柏沛。”
      “等我啊。”
      夏柯看着身边的人起身,缓步走向讲台,静静地听着,看着。
      “同学们好,我叫柏沛,柏树的柏,沛雨甘霖的沛。很高兴认识大家。”
      还有你,很高兴认识你,再次见到你。
      但是这一句,无法诉之于口,只能深深地藏在心里,已经藏了两年,就算再久一点,也没关系。
      他不知道的是,台下的人也看着台上的人,无论是站定后,讲话时,看向自己时,直到回到旁边坐下。
      坐下之后柏沛忘了刚才上去之前要说什么了,用胳膊肘碰碰身边人,低声,“哎,认识一下,我叫柏沛,沛然莫御的沛。”
      沛然莫御,正如柏沛这无人诉说的三年积攒的情感来势迅猛,不可抵挡。
      夏柯一时间没听明白,“嗯。”
      好了,咱们班还有一位同学,你们一定都知道他,是保送来到我们学校,虽然没有来艺考,但是是在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中获得了第一的名次,被我们学校提前招生来到这里的,夏柯,上来吧。”
      柏沛不敢用太直白太热烈的眼神和目光一直盯着夏柯,更不敢和他对视。只敢在他上台的时候,看他的背影。
      没有变,跟四年前一样的,让柏沛看一眼背影就能知道是谁。
      “大家好,我是夏柯,很高兴能认识大家。”他的声音冷冷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跟他这个人给别人的感觉一样,疏离,不好接近。
      夏柯是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人,回到位上后,导员开始讲其他的。
      “大家明天开始就要军训了,为期十天,有身体状况不能参加的下课来找我。还有,不要在班级群里发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
      齐舟远的头一下子埋到了最低,最厉害一直嘟囔着完了完了完了。
      “害,我一听就是说齐舟远,在班级群里孔雀开屏也不看有没有老师。”柏沛笑着对夏柯讲。
      “另外,有重要的事情,大家务必记清楚。军训结束后会有对我们大一新生的迎新会,这作为你们来这个学校后第一次上台,也是学校对你们能力的再次考核,请大家务必认真对待。”
      一听到军训期间就得练琴准备节目,每个人都很牙疼,发出一阵嘶的声响。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
      哀嚎一片。
      手机这个时候来了一条信息,是叶宋明发来的,“老夏快递我给你签收了,你怎么买了把琴啊?”
      “我爸的,托人帮忙找到了,我不可能让这把琴再被扔在家里。”发完这个,夏柯瞄了一眼柏沛,又低头打字,“房子里有没有什么治烫伤的药?”
      “老夏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不是,你快找吧,没有跟我说一声。”
      夏柯没有和叶宋明过多解释,搞得叶宋明一头莫名其妙的问号。
      “演出和比赛,你都手拿把掐了吧。”是个肯定句,柏沛知道以夏柯的实力,一定没问题,这一届钢琴系的第一,一定是身边的人。
      “山外有山,我从不在结果没出的时候给自己下结论。”这是夏柯的原则。“那首李斯特,是不是准备在这用的?”
      “是啊,但是还不是很会。”
      “多练。”天赋在身上,就要好好用。
      这句话说完之后很久都没有得到回答,当夏柯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打开手机看叶宋明到底找没找到药的时候,
      “那我练好了,你听听呗。”
      很短的一句话,却抽走柏沛积攒了很久的勇气。
      “好。”
      悬着的心落地了。
      “夏柯,你出来一下。”宫延做完班会的总结之后,就把夏柯喊出去了。
      夏柯起身,柏沛看着男生的背影,除了长高了,跟记忆里的印象没变多少。
      中考结束,柏沛被母亲大人一句暑假这么长别闲着,重新把钢琴捡回来的要求弄得头晕脑胀。
      而后,在那年的七月份,在北京有一场音乐盛会,有个交响乐乐团的表演,还有钢琴协奏的演出,另外,整个演出只有一个演奏钢琴的人,柏沛当时看的很仔细,两个字,夏柯。
      意思就是很厉害,全场需要钢琴的地方,都由他一个人来演奏。
      演出官宣照片上的男生额前细碎的刘海下,光洁的额头与流畅的下颌线勾勒出完美的面部轮廓,白皙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高挺的鼻梁撑起整张脸的骨相,鼻尖带着圆润的弧度,透着未脱稚气的可爱。最勾人的是那抹唇,唇峰清晰,下唇稍厚,唇角微笑带着上翘的弧度,像沾着晨露的玫瑰花瓣。
      母上大人自然是看到了这个表演的信息,一家三口一起蹲点抢到了入场票,可惜就只抢到了一张。
      “儿子,去了之后真听真看真感受啊,这之前是中考看你忙的头顶冒烟,现在闲下来了,爸爸妈妈就是想让你重新学些钢琴,以后也有个技能压身。”母上大人填写好柏沛的身份信息后合上电脑。
      “就是啊,我儿子长这么帅,以后再上台弹个钢琴,得有多少个女孩迷上你啊。”柏沛爸爸搂过儿子的肩膀。
      “去去去。”母亲打了爸爸一下。
      抢到票是在六月份底,要等将近半个月才能去到现场。这半个月期间,柏沛在练琴的时候总能想起那天照片上看到的男生。停下来,忍不住去搜索了他。
      网上都是夏柯弹钢琴演出比赛的视频,镜头缓缓推近,男生修长的手指悬在黑白色琴键上方,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鸽血红的戒指,骨节分明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仿佛下一秒就要在琴键上跳起优雅的舞蹈。他穿着简约的白衬衫,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透着青春的力量感。
      当第一个音符从他指下流淌而出,他的神情瞬间专注起来。眉梢微蹙,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跳动的琴键,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钢琴。随着旋律渐入高潮,他的身体也开始轻轻晃动,黑发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很快到了七月份,柏沛也终于见到了视频里的人。
      镁光灯下,男生身着墨色燕尾服立于雕花台阶,银灰刺绣沿衣摆蜿蜒如星河。笔挺的立领衬出脖颈优美的线条,雪白衬衫上的珍珠纽扣泛着温润光泽,黑色领结妥帖地悬于喉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下颌的凌厉弧度。他单手虚扶燕尾服下摆,修长手指骨节分明,腕间若隐若现的腕表冷光为整体造型添了几分现代质感。
      侧转的身形让垂坠的燕尾形成优雅的弧线,微敞的衣襟下隐约可见腰线收束的利落剪裁。深棕色皮鞋踏在复古地砖上,身影与身后鎏金镜中的倒影重叠,眉骨在灯光下投出深邃阴影,眼尾微挑的弧度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唇角轻扬的角度精准拿捏着矜贵与慵懒的平衡,举手投足间皆是古典与摩登交织的迷人张力。
      演出的开场节目,是夏柯的钢琴独奏,李斯特的《艾维斯庄园的喷泉》。
      看着台上的人,感觉真的来到了意大利的维罗纳。
      后面夏柯又参与了钢琴协奏曲的演出,柏沛看的很认真,用眼睛珍藏了那个夏天最为吸引人的。
      整场演出最后一个表演是两首钢琴协奏曲,贝多芬的《降E大调第五钢琴协奏曲》和拉赫玛尼诺夫的《c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舞台穹顶的水晶灯骤然亮起,照亮三角钢琴前的颀长身影。男生垂眸坐在琴凳上,燕尾服下摆自然垂落,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他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半寸,骨节分明的手指仿佛蓄势待发的蝶,在指挥棒落下的刹那,突然叩响第一个音符。当弦乐组加入合奏,他脊背微弓,手腕灵活翻飞,黑白琴键上跳动的十指如同跃动的精灵。高潮处,他猛地仰头,喉结随着急促的呼吸滚动,尾音收束时指尖在琴键上短暂悬停,指腹与琴键分离的瞬间,带起一串晶莹的汗珠。
      曲终,他修长的手指最后一次拂过琴键,侧头望向身后的交响乐团,唇角扬起清浅的笑,眼尾泛着因投入而染上的绯色。起身时,他指尖不经意划过琴盖边缘,珍珠纽扣与琴键的黑白光影交叠,转身离去时衣摆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果香。在如雷掌声中起身鞠躬时,燕尾服的银线刺绣与钢琴的乌木光泽交相辉映,举手投足间皆是艺术与优雅的完美融合。
      鞠躬起身后,夏柯的目光放远,后台的侧光恰好勾勒出他的轮廓,额角的碎汗被照得像星子。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观众席,视线越过前排攒动的人影,漫无目的地扫过。
      然后就撞上了一道目光。
      柏沛坐在后排靠走道的位置,手里还捏着没来得及放下的节目单。刚才鼓掌时他拍得太用力,掌心现在还有点发麻。他本来只是想再看一眼舞台中央的人——那个指尖能流淌出月光的钢琴家,却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抬眼,视线像精准的箭,直直钉进他眼里。
      夏柯的眼睛在半明半暗里很亮,带着刚结束演奏的微醺感,睫毛上仿佛还沾着音符的碎片。那目光没有停留,只是一瞬的交汇,像两片云在风里轻轻碰了一下,就飘开了。
      可柏沛的心跳却在那一瞬间乱了节拍。
      他看着夏柯转身走向后台,背影消失在幕布后,手里的节目单被攥得发皱。刚才那一眼里的清澈和疲惫,像被按下慢放键,在他脑子里反复重播。周围的议论声、脚步声都模糊成了背景音,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他想再看一眼那双眼睛。
      不是在舞台上隔着遥远的距离,而是近一点,再近一点。
      散场后,柏沛去了洗手间,听到洗手池那里有人在打电话,是个很好听的男声。
      “喂,妈,是我,嗯,刚结束。”
      每一句回答都没超过五个字。
      出来洗手的时候发现是刚刚台上的,夏柯!
      柏沛一下子心跳的好快,没想到心里许的愿望这么快成真了。
      他站在白瓷洗手台前,水流如银绸般倾泻而下,打在掌心激起细小的水花。洗手液按压泵是磨砂质感的灰黑色,顶端镶嵌着极简的银色LOGO,轻按泵头,乳白的啫喱涌出,带着果调的无花果香气,在指缝间揉搓出细腻绵密的泡沫。
      回家之前,柏沛去了一趟打印店。出来后,手里捏着几张五线谱。风吹来,刮起纸张,隐约能看到乐曲名的其中几个字,艾斯特庄园。
      这个暑假,是柏沛九年义务教育里最长的一个暑假,是他发愤图强努力练琴两个月的暑假,也是最不一样的,充满果香的一个暑假,柏沛会记住一辈子。
      高二的时候,柏沛转到了四中。下午跟着新班主任来到了班级,当时还没上课,班里几十个人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在看试卷。
      班里只剩了一个空桌子,在倒数第一排,在那张空座位前面,有一个男生,他没有去参与讲试卷的行列,只是静静地坐着。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在第四排靠窗的课桌上投下菱形光斑。他垂着头,黑色碎发遮住眉骨,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右手无意识转着笔,笔杆在指缝间划出流畅的弧线,却始终没在摊开的作业本上落下一个字。
      前排女生突然传来压低的笑声,他睫毛颤了颤,侧头望向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摇晃,蝉鸣像融化的糖浆裹住耳膜。他伸手扯松扣子,喉结上下滚动,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课桌边缘——那里不知被谁刻了个歪斜的“自由”,棱角硌得掌心发痒。
      试卷被反复翻转的声音充斥整个教室,同学的讲解声忽远忽近。他弯腰看抽屉,摸到藏在课本后的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发烫。耳机线缠绕在手腕,像条沉默的小蛇。当上课铃声响起,他终于直起腰,窗外的天空蓝得刺眼,仿佛能溺死所有未说出口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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