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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砂阳码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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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被遮蔽后,沈怀序的嗅觉确实变得比上午更加敏锐。沉香烟气中,一缕若有似无的味道忽然刺入鼻腔,让他微微蹙眉。
“有股铁锈味……”沈怀序低声道。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谢尘慌慌张张地探进半个身子。
“我是不是打扰——”谢尘慌张着想往外退,话音戛然而止。直到躲闪的目光瞥到站在一旁的池喻米,他才松口气似的完全走进来。
“你二十分钟前不是就往实验室的方向走了吗?”池喻米有些疑惑,歪着头打量他,“怎么现在才进来?”
“我查到了一个恢复记忆的偏方,出去买了一点回来想给沈哥试试。”谢尘举起手中的玻璃瓶,红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应该是一周一次。”
沈怀序摘下眼罩,接过玻璃瓶,指尖轻轻敲击瓶身:“成分是什么?”
“月荧草、影纹蔓、还有蓝……”谢尘眼神向右上方瞟着,似乎在回忆,“不是,还有星陨砂。”
“谢谢你。”沈怀序转头,示意温柏继续。
温柏盯着手中朴素的眼罩,药水里游动的蓝色光点突然显得刺眼,“要不算了,”他声音闷在衣领里,“我这个才像偏方……”
池喻米突然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凑近耳边小声道:“沈怀序的意思是‘请帮我戴上眼罩吧’。”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沈怀序的指尖在试验台边缘轻轻一叩。
池喻米瞬间噤声,松开温柏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却悄悄朝他眨了眨眼。实验室内突然安静地能听见香炉里木炭裂开的细响。
温柏捏着眼罩的指节微微泛白,视线飘向沈怀序——
那人正站在不到半米的距离外,只是这样静静地与他对视,仿佛在等待什么。
香炉里突然爆出一颗火星。
温柏猛地惊醒般向前一步,却在抬手时僵住。
“要不,还是喝药吧。”温柏突然收回手,他低下头,“我可以去打杂的。”
谢尘停下能量收集器的调试,转头观察沈怀序的反应。实验室的蓝光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冷冽的光斑,叫人看不清眼神。
“嗯。”
沈怀序轻声应下,没有过多表情,只是把药水放在实验桌旁。
看着沈怀序戴上护目镜认真调试能量武器的样子,温柏悄悄从实验室出去了。
每到临近参加决斗大会的这几天,秋白和范茄都没有太大的工作量。秋白总是喜欢拉着范茄陪她去决斗用品的商场挑战斗服。秋白拽着范茄的袖口往商业区跑时,整条街的霓虹灯牌刚刚亮起。
要工作的在忙,不需要工作的出去了。温柏在空荡荡的别墅内转了三圈,终于提出去买晚餐食材。
“我想吃叉烧!”池喻米从电脑屏幕后举手,全息屏映得他像个蓝精灵。
温柏搭光轨列车回到废街。程叔的摊位前,“记忆瓶”三个字的荧光招牌滋啦兹拉闪着,他正招揽着客人。
“程叔,最近记忆走私还有什么渠道没?”温柏站在店门口。
“你那个组织出什么问题了?”程叔停下手上整理货柜的动作,“好像有一个,在砂阳码头那边。”
“那边不是……”
“进来说。”程叔突然攥紧过温柏的手臂,将他往店里拽,“是泉玄。”店门被拉得吱呀作响,货架上玻璃罐里的记忆碎片惊惶浮动。
泉玄的黑色标志烙在希穆城三分之一的暗巷墙面上——那是一只被齿轮贯穿的眼睛,瞳孔里淌着荧光绿的化学药剂。他们的货仓藏在砂阳码头生锈的集装箱群深处,巡逻的无人机翅膀上涂着同样的标志,像一群机械化的乌鸦。
泉玄几乎垄断了全城的记忆碎片,像温柏这种没有专业走私组织的记忆走私者都爱去那冒风险行动。凌晨三点,泉玄的守卫会在这个时刻换班,监控死角也有半分钟空白。
去年有个新人贪图多一瓶记忆碎片,被突然折返的无人机照到。现在每周的拍卖会上,这个曾经敏捷的走私者穿着女仆围裙,用改造过的机械手臂为宾客倒酒。
当他后颈的泉玄标志被触碰时,他的瞳孔会突然扩大,嘴角扯出一个标准弧度的微笑。
“感谢组织赐予我新生。”
“那个顾客,说让我帮他恢复记忆。”温柏看着罐中萤火虫般的幽光,“我原本打算帮他打听哪里有他被偷走的记忆的,谁知道他失去的是记忆能量。”
“那你就算去给他把记忆弄回来了能量也恢复不了啊,做什么无用工。”程叔看向温柏,眼里有些心疼,“而且那边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上次那个小子的下场你忘了?”
手环在此刻亮起,池喻米发来的像素表情包跳动着。温柏撑起身子,木质椅腿在水泥地上刮出短促的声响。
“死了也无所谓,”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走了,谢谢程叔。”
见自己劝不动面前这个犟种,老人的无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皱纹在他脸上堆积成更深的沟壑。粗糙的手掌拍上桌面,震得记忆罐里的光点惊慌浮动。
温柏低头瞥了一眼手环,荧光数字显示只过去五分钟。市场收摊前应该还能买到新鲜食材。
“哇塞,温大厨!”池喻米腮帮子鼓鼓的,一边嚼着叉烧肉一边竖起大拇指,“好好吃啊,这手艺不开店可惜了!”
秋白在一旁点点头,赞同池喻米的话语。
温柏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的夜色,砂阳码头的探照灯应该已经亮起来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行动路线。
“怎么了?”沈怀序突然推过来一杯冰镇柠檬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桌面上留下一圈水痕。
温柏接过杯子,冰凉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
“没什么,在想明天买什么菜。”
沈怀序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温柏摩挲左手腕的小动作。他垂下眼睛,夹了一块叉烧放进温柏碗里:“先吃饭吧。”
范茄抬眼看了一下沈怀序,没说话。
凌晨三点正是夜雾最浓的时候。温柏蹲在码头废弃集装箱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抚着腰间匕首。
他根本不确定沈怀序的记忆是否在这里,只是从别人那听来泉玄上周收缴过一批北境的记忆容器。
他望着五十米外那个亮着幽□□光的仓库。通风管口结着霜,几个守卫正在门口抽烟,红点在雾气中忽明忽暗。
太冒险了。
理智这么告诉他,但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趁着守卫转身的瞬间,温柏的指尖触到栅栏锈蚀的边缘。他用力一撬,铁栅栏发出细微的“咔”声,潮湿的废水味混着海腥气扑面而来。
管道内壁长满滑腻的青苔,他只能用手肘和膝盖交替前进。黑暗中,左侧管道传来隐约的水流声,管壁上几道新鲜的刮痕在霉斑中格外显眼,像是近期有人经过;右侧管道干燥,但尽头透出一丝微光,那亮光太过规整,明显是人工光源。
他犹豫了一秒,选择了左边。
爬行十米后,管道毫无征兆地向下倾斜,温柏猝不及防地滑进一个圆形舱室。感应灯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眼。
墙壁上的喷口忽然喷出刺鼻的消毒水雾,通风口发出嗡鸣开始抽气,舱内气压骤降。温柏被呛得咳嗽,匕首猛地插进即将闭合的舱门缝隙。借着惯性滚进隔壁通道时,肩胛骨重重撞上铁管。
穿过尽头的栅栏,他发现自己悬在六米高的货架顶端。下方是蜂巢般的记忆罐存储架,黄色罐体泛着柔和的光,红色罐体如同警报闪烁,无色的罐体死气沉沉地排列着。
钢架上的冰霜在掌心融化成水,和昨晚那杯柠檬水一样。他顺着钢架爬下,靴底刚触到地面,货架突然开始自动重组,通道在他面前扭曲变形,转眼将他困在移动的迷宫里。
就在这时,一个圆筒形清洁机器人无声的滑过。它经过的货架短暂停止移动,底盘扫描仪投下一道绿光,隐约勾勒出一条安全路径。温柏屏住呼吸,趴下身,跟着绿光穿过三个分区。
就在他即将靠近C区时,机器人的运转声戛然而止。万籁俱寂中,温柏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绿光闪烁三下,熄灭了两秒,转而亮起危险的红光。
他僵在原地,后颈的汗珠滑进衣领。机器人缓缓转身,金属外壳在红光下泛出血色。这个缓慢的过程像是被刻意拉长,每个齿轮咬合的声响都清晰可辨。
底盘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弹开,露出六支麻醉针。针尖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蓝紫色,像极了记忆罐里的荧光。温柏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泉玄特制的麻醉药。
麻醉针弹出的瞬间,温柏后颈突然一紧。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揪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拽进两排货架间的缝隙。针头依次砸入金属架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温柏正想开口,声音却被那人的手掌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