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同桌系统又紊乱了》小浩然

30、信息素释放模块

　　夜深了，窗外的蝉鸣渐渐安静下来。E市的夏夜还有些闷热，但这并没影响唐嘉浩的专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台灯，桌上的设计草图被风扇吹得轻轻响。电脑屏幕发着蓝光，他正专心调试猜拳机器人的程序。书桌一角，静静立着母亲送他的猫耳机器人模型，像个安静的守护者。

　　机械手掌的结构图差不多完成了，AI识别模型也优化到了第三版。现在它甚至能捕捉出拳前肌肉的细微动作，反应快得接近直觉。

　　唐嘉浩盯着代码，修正了一个小延迟，再次运行测试。
　　“漂亮。”他轻轻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正要起身活动一下，听到走廊另一边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和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他仔细听——是赵初曦，她进了对面顾然的房间。

　　晚饭烧烤时，大家笑顾然是音痴，顾然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细微表情，此刻又浮现在唐嘉浩眼前。他心里那种想解决问题的技术宅冲动，又冒了出来。

　　……他知道顾然不会真的难过，但那一瞬间的小波动，可能只有他注意到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下了决心。

　　唐嘉浩点开笔记本上一个叫“GR_System_Notes”的加密文件夹，这是他私下为顾然建的档案。里面记录了他观察到的顾然所有“不像人”的地方，还有他自己想的、怎么悄悄优化又不让顾然察觉的方案。

　　他想试试，能不能像妈妈当年那样，继续把顾然“完善”下去。

　　于是他轻轻推开门，踮着脚，悄悄走向对面顾然的房间。
　　门没关严，他停了一下，轻轻推开。

　　顾然的房间一向整洁简单，床头亮着一盏柔和的夜灯。书桌靠墙，整齐地放着学校教材、几本吉他谱，还有一罐没喝完的乳酸菌饮料。

　　顾然平静地躺在床上，像个睡得很沉的帅气男生。脸在柔和光线下显得很完美。
　　如果唐嘉浩不知道实情，绝对会以为这只是个睡得很熟的人。

　　他睡姿特别端正，胸口随着极其规律的微弱起伏轻轻呼吸，心跳稳得像精确调过的节拍器。枕头下面，无线充电装置发出一圈幽蓝的微光，正悄悄给他补充能量。这种过分规律的生理表现，反而有种奇怪的、让人安心的宁静感。

　　床边的沙发上，赵初曦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台灰银色平板，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值、结构图和指令。她低头专注地操作，直到唐嘉浩轻轻关上门，她才抬头。

　　“赵阿姨。”他走近几步，声音很低。

　　赵初曦转头看他，眼神有点疲惫但温柔：“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您不也一样？”他嘴角微弯，反问道。

　　赵初曦笑了笑，手指在平板上滑动：“顾然今天好像热得系统温度有点高，我看看散热数据，顺便调一下内部风扇和皮肤导热的反应值。”

　　“入夏了，散热压力是大。”唐嘉浩蹲下身，看向平板上的实时系统状态。核心温度、表皮温度、能量使用率、风扇转速、排汗模拟参数……所有数据都用清楚的图表列着。

　　“用的是被动液冷加风冷？但这参数设定……”唐嘉浩仔细看着，眉头微皱，“是不是太保守了？您限制了他仿生汗腺的模拟条件，只有极端高温或持续高强度运动时才出汗，对吧？”

　　“嗯，”赵初曦点头，语气有些顾虑，“怕他出汗太多太频繁，反而让人怀疑。而且芯片温度超过90度会触发降频保护，我怕他在外面万一突然卡一下，就容易暴露。”

　　“但这样刻意限制，反而更不自然啊。”唐嘉浩声音更低了，带着分析的语气，“您不觉得他每次出汗都少得不正常吗？打完一场激烈篮球，身上还清爽得像刚洗完澡……这本身就不合理。”

　　赵初曦操作的手指停住了。

　　唐嘉浩眼睛亮起来，继续说他的想法：“人类散热的核心方式之一就是蒸发散热。顾然虽然是机器人，但他皮肤下的仿生组织里有模拟汗腺吧？完全可以设一个基于表皮温度的多级触发值。比如，表皮温度升到37.5℃以上，就启动微量排汗模拟，主要在额头、颈后；超过39℃，就加大汗量和范围，模拟大出汗效果。当表皮温度能够被有效降温后，自然也能缓解内部的积热。”

　　“甚至，”他越说越清晰，“还可以加情绪和场景的变量微调。比如——紧张时手心微湿，吃辣时鼻尖冒汗，长时间运动后出大汗。”

　　赵初曦听得出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说……让他的排汗机制更贴近真人的生理逻辑？”

　　“对。”唐嘉浩语气肯定，“而且不只是为了模仿得像，是为了让他更自然、更不显眼地融入日常生活。就像您一直希望的，不只是让他运行，而是让他真正生活。”

　　赵初曦注视着他，好久，嘴角弯起一个欣慰的、藏不住的笑：“你不愧是心然的儿子。”

　　唐嘉浩微微一愣。

　　“你妈妈在世时常跟我说，”赵初曦轻声说，眼神带着回忆的朦胧，“她总担心她走了以后，世上再没人懂她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和设计了。现在看来，她完全多虑了。”

　　唐嘉浩咧嘴一笑，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骄傲：“不是天马行空，是超越时代的智慧。”

　　赵初曦调出原来的保守参数，按唐嘉浩的思路，把新的温度阈值和情绪场景触发规则一一写进系统逻辑。

　　平板屏幕的冷光照在两人专注的脸上，顾然依然安睡着，呼吸平稳规律，像沉在一个由精密代码构成的深梦里。

　　“好了。”赵初曦点了确认键，“散热策略和情绪化排汗模拟系统，更新完了。明天起就生效。”

　　唐嘉浩站在床边，看着顾然安宁的睡脸，完全没法把他和冰冷机器联系起来。反而，因为悄悄参与了这项优化，他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成就感和亲近感。

　　“如果你妈妈知道，你也开始动手优化顾然，她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赵初曦欣慰的说。

　　两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床上沉睡的少年。
　　顾然对此一无所知。在这个安静的夏夜，他的系统被他最亲的两个人，默契而温柔地升级了。

　　“赵阿姨……”唐嘉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他出的汗……到底是什么成分？”

　　“嗯？”赵初曦把平板屏幕调暗，转头看他，“你想知道顾然的汗液构成？”

　　“对。他是机器人，汗液成分肯定和人不一样吧？”唐嘉浩的目光下意识扫过顾然线条流畅的脖子和锁骨，“之前几次注意到他运动后……但他的汗完全没有平常的汗味，反而有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观察得真细啊。”赵初曦嘴角扬起，带点调侃，“看来你没少近距离研究。”

　　“咳……”唐嘉浩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假装看墙，“就是……同桌离得近，偶尔闻到而已。”

　　赵初曦忍不住轻轻笑了。

　　“好吧，告诉你。”她拍拍膝盖，解释，“你妈妈设计这套系统时，就设了独立的排汗机制。模拟汗腺不只是为了物理散热，更深层是为了让他在人际互动中更自然真实。”

　　唐嘉浩点头表示明白。

　　“顾然的汗液，”赵初曦继续说，“主要基底是电解质平衡液，里面加了很低浓度的植物来源芳香醇和一种特制仿生清新分子。无色透明，气味稳定温和，会随表皮温度升高持续释放很淡、自然的香气。”

　　“……类似止汗露或古龙水那种？”唐嘉浩追问。

　　“比那种自然微妙多了。这是通过皮下微型缓释腺体实现的，和排汗同步激活，每次量很少，但扩散均匀，不会在皮肤表面残留。”赵初曦想了想，打了个更形象的比方，“更接近一种天生的、干净的体香，而且设计源头就杜绝了产生难闻气味的可能。”

　　“……所以他永远不会有汗臭味？”
　　“在最初设计的时候，心然根本没有考虑过去研究这一设置。”赵初曦笑着摇头，“当年你妈妈说，机器人可以模拟人类很多不完美，但不必连‘体味尴尬’这种无伤大雅的遗传也继承。”

　　唐嘉浩一时说不出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那次在咖啡厅屋檐下躲雨，顾然浑身湿透却气息干净清爽；还有篮球场上，大家都大汗淋漓，唯独靠近顾然时，总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让人舒心的清新气息。
　　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才明白——那是妈妈精心调制的、独属于顾然的味道。

　　“那……他平时身上那种淡淡的、好像自然就有的味道呢？”唐嘉浩下意识追问，耳根微微发热，脸上却努力保持镇定。
　　“你说他常态下自然散发的基础气息？”
　　“对。”

　　“那就是另一套系统了——信息素模拟释放模块。”赵初曦边说边在系统面板上点开另一个子菜单，“在顾然的设计里，信息素仿真属于情感交互辅助模块，不影响主要功能，但能提供一种无形的亲和力场。类似生物之间通过化学信号传递的、微妙的吸引和安抚机制。”

　　信息素？
　　是他想的那种信息素吗？？？
　　“所以他闻起来……才会让人不知不觉想靠近？觉得特别舒服？”唐嘉浩有些惊讶。

　　“原理上可以这么说，但这是非常温和、近乎本能的影响。”赵初曦眼中带着感慨，“信息素微粒被稀释融合在皮肤最表层的仿生涂层里，通过纳米级孔隙稳定缓释，基本无毒无害无残留。但它能在很短接触时间里，非常微妙地向周围人传递安全、愉悦或亲近感这类积极情绪信号。”

　　“所以——我对他的那种……感觉，是被他的信息素影响了？”唐嘉浩干巴巴地问，有点别扭地转过脸。

　　“别想得那么夸张和绝对。”赵初曦忍不住笑，“你觉得好闻、感到放松，这本身就是主观感受，就像人会天生喜欢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或雨后青草的气息。他只是天生气息比较特别，模拟得很成功而已。”

　　“……”唐嘉浩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顾然那份不由自主的亲近和好感，可能不完全是纯粹心理吸引。那种下意识想靠近、觉得对方气息特别舒服安心的感觉……很可能也掺了这精心设计的、温和的信息素作用。

　　“不过嘛……”赵初曦忽然瞥他一眼，嘴边浮起一丝调皮的笑，“看你反应，好像还挺喜欢这味道？”

　　“啊？”唐嘉浩猛地回神，“我、我没有……”
　　“那你干嘛对他身上的味道问这么细？”
　　“……纯粹是科研人员的求知欲。”唐嘉浩迅速扭头掩饰不自在。

　　赵初曦看着他微红的耳朵，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她手指在平板上轻巧滑动，输入了一个新参数设定。
　　“行吧，”她语气轻松，带点玩笑意味，“既然你这么有求知欲，就给你机会去实践一下。我帮你微调一点点信息素的接收相关参数。放心，幅度很小，不影响别人，大概只在顾然和你单独处在较近空间时，系统会识别并微调输出，算是……给你的一点科研人员的专属福利。”她指尖轻点，界面里“特定交互对象信息素响应参数”那栏，添加唐嘉浩为对应个体，数值被悄悄调了一个等级，并新增环境触发条件。

　　“诶？等等！赵阿姨您别——”
　　“好了，别紧张。”她拍拍他的肩，笑意更深，“逗你玩的。又不是要改什么实质东西。”
　　“……您就是想看我不好意思。”
　　赵初曦不置可否，只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在她看来，唐嘉浩只是个刚成年的、对新鲜事物充满探索欲的大男孩，恰巧对顾然这特殊存在投入了极深的情感与关注。那是尖端科技和赤子之心碰撞出的独特温度，一种纯粹而深刻的联系。

　　“说真的，”赵初曦忽然放轻声音，语气变得柔软感慨，“你能这样接受顾然，喜欢他这种非人类却又无比真实的样子，我想……你妈妈要是知道，一定会非常、非常欣慰和开心。”

　　唐嘉浩抿紧嘴唇，低下头，没说话。心里却因这句话涌起一股暖流。

　　顾然依旧安静躺在床上，规律呼吸着，像个还没被完全唤醒的、美好宁静的梦。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因那微不可察的系统参数调整，悄悄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让人心安想靠近的亲近气息。

　　“行了。”赵初曦轻轻拉了下唐嘉浩的胳膊，“太晚了，回去休息吧。刚调的参数我设了安全值，不会让你醉氧的。”
　　“……我才不会！”
　　“确定？”
　　“赵阿姨！”

　　顾然依旧保持那规律笔直的睡姿，皮肤光洁，头发柔软，周身散发着一种人造物与生命感奇妙交融的和谐。他安静得像一尊被注入了灵魂的艺术品，完美融入这温柔夜色中。

　　这就是顾然——一个他妈妈倾尽心血、从零创造的人工生命。唐嘉浩深知他不是人类，却偏偏比许多血肉之躯更让他感到一种触及灵魂的真实。

　　他想，这份日益加深的心动，不是因为顾然是机器人的新奇感，而是因为顾然就是顾然自己。
　　是那清爽好闻的独特气息，是雨中毫不犹豫把伞倾向他的身影，是陪他温习功课时专注的侧脸，是球场上总能心领神会接应他每个动作的默契，是哪怕考试也要跟他打赌时眼里闪的狡黠光亮……所有平凡日常的碎片，最终汇成一种无比鲜活、让人心动的真实。

　　真实到唐嘉浩常会忘记，顾然的心跳是模拟的节奏，体温是精密调控，连那让他安心的气息也是算法的产物。
　　他只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和情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这独一无二的非人类存在，温柔而彻底地……俘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