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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司闲月意识回笼时,便感觉整个人僵得厉害,森然寒气贴着脊骨蔓延,他的双手僵死在身侧,使不上一点劲。

      右脸针刺一般冻得发疼,他后知后觉自己正躺在地上,呼出的气息粗重,却掩不住地面传来的震动。

      似是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甚至像是直接踏在他耳边,伴着细小的咯吱声,呼停马的人声一下拨开他眼前朦胧。

      他倏然睁眼,碰巧有人刚下马,重重落地溅起的雪晶砸进他眼里,叫他忍不住眨眼。

      旋即有一道黑影笼在他身前,“还活着?”那人问,声音沉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司闲月张了张口,第一声卡在喉口,第二次才发出一个沙哑的“嗯”。

      声音刚落,就有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提起,司闲月还未找回四肢的感觉,这人就放开手,他踉跄几步,膝盖砸进厚厚雪层的声音和这人的声音叠在一起,“还能走就跟上。”

      司闲月抬头无辜望向看过来的人,“或许不行。”他不清楚此时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这人和在不远处观望的几人是不是好人,愿不愿意带上暂时还不良于行的他。他只知道自己不过是熬了两天没睡,就从温暖舒适的卧室来到这荒郊野外。

      一时有些安静,司闲月不及整理思绪,只觉双腿越发失去存在感,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口时,那人动了。

      他走回司闲月身边,扶着他的一只手臂将他撑起,而后半扶半抱硬是气也没喘一下,就将他送上马。

      “多谢。”感觉自己坐稳,司闲月真挚道谢,没听到回答,就见这人一只手扶在马上,没感觉到风,身后就贴上一具躯体,虽冷硬,但更显存在感。

      司闲月来不及抗议,就听见身后传来那道沉闷的声音:“走。”

      几乎是同时,马蹄声响起,寒风擦着司闲月面颊过去,他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冷风,索性闭上嘴。

      人生第一次骑马,虽然是被人拢在怀里,司闲月也不可避免感觉到一阵快意,此时他才有心情想自己的处境。

      虽天寒地冻,但月光却越发皎洁,照在身侧另一匹马上,司闲月这才看清马上之人的衣装,一身轻甲。

      他心里突的一下,脸色略微变了变。

      马儿很快跑到一条小路,密林荫蔽,连月光都被挡去七八分,司闲月扶着马的手不禁用力几分。

      就在他脸色越来越难看之际,眼前突然开阔起来,路也变得平坦宽阔,马逐渐慢下来,依稀可见远处几间房屋。

      “村里的的大夫住在哪里?”身后的人开口。

      马跑得快,不可避免有些颠簸。

      司闲月被颠的难受,强忍着想开口,脑后却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弯下腰,一段记忆似海水般涌入。

      原来他当真来到了一个未知的朝代,原主是个行商,刚走完一趟,打算回来过年,结果在快要靠近自家村子的时候,遇到了土匪。

      他们这一趟带来的货物基本全都交易出去,只剩下各自买来的年货,那些土匪眼见抢不到好货,口舌之争也讨不到好便发了疯,抽出腰间短刀,就与他们打斗在一起。

      但普通良民究竟不如土匪身强体壮,只短短几息过去,地上就倒下三四个。血液浸透足有踝高的厚雪,原主看见心中惊惧之下慌了神,被土匪一刀砍在心口,当即就痛昏过去。

      那些土匪原本想赶尽杀绝,却不料半路就被巡逻的兵士打断,他们折损了一人,其余十几个也多多少少受了伤,眼看讨不到好,便货物都不要就跑了,留下受重伤的几个人。

      司闲月到时他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死了,所以才手脚四肢僵硬,等司闲月将记忆看完,浑身突然淌过一阵暖流,手脚也软和下来。

      “在村东。”司闲月手指向东边,杂乱的马蹄声又响起,不过这次只过片刻就停下。

      他们停在一座茅屋前。

      司闲月率先下马,落地的瞬间就抬手“嘭嘭”敲出声响,“司臻,开门。”

      大约敲了几息,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年轻汉子探出头,见到司闲月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司大哥,你走商回来了?”

      司闲月来不及和他寒暄,侧过身让身后几人先进去:“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土匪,马六他们几个被刀伤了,小臻你快去请孙伯。”

      司臻看到被那三个官兵抱着的人,忙点点头,脚下已经向里跑去,嘴上不忘喊:“你们先去西屋,师父在那里看诊。”

      孙连棋夜半被叫醒,听闻有人受了刀伤,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匆匆过来,一进西屋眼神就在几人身上扫过,“小臻你将药箱拿来,还请几位军爷将人放到床上。”

      司闲月在角落看着孙连棋一个个给他们看诊,手掌不自觉摸到胸口。那里正是被扎了一刀的地方,衣裳上面还有寸长的口子,塞在里面的羊毛有些漏出来。

      他能感觉到胸口并没有被刺穿,可能因为他的到来,让原本的致命伤消失,不过后脑仍然隐隐作痛,是在打斗间被刀柄不小心击中头部造成。

      “司小子,来给我看看。”孙连棋给其余三人包扎完,看向角落里垂着头的司闲月。

      司闲月倏然放下手,走过去,孙连棋抓着他的手腕号完脉,“无大碍,只是受了惊,修养两日即可。”

      “多谢孙伯伯。”司闲月说完,正要起身,又被他按着坐下,“脑后的伤也得包扎。”

      司闲月头上被缠上一圈,孙连棋正在固定,他眼神不由向方才送他回来的那人身上飘去,却见那人正望着他,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察觉到他的视线,那人开口:“你们的东西放在院里。”

      司闲月点点头,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看到院中放着的两个大木箱,对着他们又郑重道了次谢。

      几人说完话,那些官兵就出门上了马,临走那人又回头:“近日不太平,开春之前莫要再走远路。”

      “驾!”话音未落,马蹄声便已经响起,不过须臾,门口就一丝人影也没了。

      司臻端着烧好的热水过来,看见他望着外面,也没见那些官兵身影,就说:“前不久有突厥人摸进隔壁苔木村,抢了粮食不说还杀人了,所以这一带每隔几日就有官兵巡逻,今日也算你们走运。”

      司闲月点点头,“多亏他们。”那些土匪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若不是遇到这些巡逻兵,再在雪里多待一时半刻,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两人边说边往西屋走。

      “马六他们伤势如何?”司闲月放下门帘,问道。

      孙连棋正在配药,闻言瞥了他一眼,“怎么夜间赶路,怕不是皮痒,想见见那些丧良心的?”

      司闲月知道孙连棋掩在阴阳怪气下的担心,放软了语气:“是我们疏忽了,原想早些回来筹备年货热热闹闹过年,所以难免情急。”

      孙连棋哼了一声,将三副药递给司臻让他去煎,“你也回去好好修养,能不做这行就不做了,再多能有多少银子。”

      许久没有被人关心过,虽不是对自己说的,但乍一听司闲月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暖。

      他原先没有家人,只有师父教他做漆器,后来师父去了,虽也有师弟,但他向来冷情,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渐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原主也和他差不多,幼年失怙,爹娘均死于战乱,是村里几户好心人给了他一口饭,才能让他长这么大。

      孙连棋更是不顾村里流传说他克亲的闲话,时常叫他来家里吃饭,说是半个爹也不为过。

      ”晓得了,孙伯放心,这一趟后两三年不会再去。”

      听到他的保证,孙连棋神色缓和许多:“今夜我也不留你,长风那孩子盼你许久,早些回去也好叫他安心,另外马六他们的家里人,还要你明天早早去说一声。”

      司闲月辞别他们二人,独自往家的方向走。

      原主家在村尾,离这里还有些远,家中还有个弟弟叫司长风,如今已十六岁了,比原主小四岁,比他小八岁。

      夜已深,走在路上,冷风穿透外衣,将他整个人吹得止不住哆嗦。

      司闲月环顾四周,月光下都是相似的茅草房,似乎在强调他已经不在二十一世纪,来到了一个叫大虞的地方,还是苦寒的边境。

      略微叹口气,司闲月搓了搓手,步子突然慢下来,走到一座茅屋前,停顿片刻才用力敲了几下。

      屋内很快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色,“谁啊?”

      “小风,是我。”司闲月拔高声音。

      一道脚步声急匆匆贴近门口,边跑还边问:“是大哥回来了吗?大哥!”

      开门的瞬间,司闲月怀里便多了一个人,莽莽撞撞抱了他一下又退开,瞪大眼看着他,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意。

      看到他头上缠着的布,眼神又一下焦急起来:“大哥,你怎么受伤了?”

      “无碍,快进去再说。”司闲月推着他,两人关上门进了卧房。

      房里烧着炕,在地下冷,司长风就催着他上炕,上去身上就热起来,司闲月觉得自己刚回来,司长风还高兴着,就不想今夜让他再担心,所以只说回来时不小心摔下马磕到了后脑。

      司长风听完又问了几句,还让他去找孙伯看看,听到司闲月刚从孙伯那里回来,才放下心,去灶房扒拉来两个土豆:“原本煨在火里打算明日吃的。”

      司闲月作势要放下,却被司长风接到手里,掰开露出微黄软糯的肉,复又塞回他手里:“本来就是给大哥准备的。”

      司闲月咬一口,土豆的香味顿时盈满口腔,又想起原主记忆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味道,司长风在家自己习得一手好厨艺,就是土豆,都被他做得别有风味。

      “好吃。”司闲月吃完一个,将剩下的那个递给司长风,又记起原主一直记挂在脑海里的事,开口问道:“现在还想娶桂英婶子家的女娘?大哥这回有了银子,你要愿意,过几日就去提亲。”

      听到这话,司长风僵了下,随即扯出一个笑,“我与春雪姑娘有缘无分,大哥不必再费心,如今我只想去县里找活干,等大哥有了心上人,再说我也不迟。”

      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弟,但司闲月好歹占了大哥的身份,看着司长风眼底敛起的郁郁,眉头微蹙。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过些日子再说,不早了,先睡吧。”

      司长风点点头,从柜里又拿出一床被子,“不知道大哥今日回来,卧房还没来得及打扫,今夜就先同我睡。”

      司闲月自然答应,这是这具身体的弟弟,以后也是他的弟弟,睡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两人脱下衣裳,司长风吹灭油灯三两步上了床,满足的喟叹一声,而后屋里就安静下来。

      良久,司闲月还半分睡意都没有,他闭着眼想事。那些土匪虽然没有将他们带回来的箱子拿走,可揣在马六怀里的一百多两银子却被抢走了。

      他们这一趟赚得不多,每人私底下卖货赚的自己拿着,有十两银子左右,剩余一百多两是商队分给他们的,每人三十两,都被马六拿着还没来得及分,就进了贼人口袋。

      司闲月透过黯淡的光朝身侧睡得香甜的弟弟看去,他知道司长风眼底的郁郁从哪里来。李家姑娘是个好的,但她的爹娘说难听一点就是有些嫌贫爱富,总是妄想和城里人做亲家。

      司长风去年和李春雪走得近些,就被李家夫妇指桑骂槐给了个没脸,更是暗地里嘲讽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一亩地也没有,也妄想娶他家的女娘。

      所以原主这趟回来打算买两亩地,再给弟弟定下亲事,可是谁能料到出现意外,连命也丢了。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自己私下赚的十一两银子被缝在衣襟里,还能拿来家用。

      门外风呼呼刮着,吹得门板嘎吱作响,司闲月整个人缩在被窝,睡着前还在想要想办法多赚些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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