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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补齐的照片 ...

  •   南飞光不知所措地看着路相逢的眼泪,想要用空闲的那只手替他去擦。
      “你,你没事吧?”
      路相逢的手更快,他飞快地抹了把脸,从南飞光手里挣脱出来,站直了身体。
      对着南飞光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突然崴了一下,有点疼。吓到你了吧。”
      他为自己的失态找着蹩脚的理由。
      可是真的太像了,恍惚间路相逢还以为再次遇见了南飞星。对面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镜下却是和南飞星长的一样的眼睛。
      又是在大理,又是在洗马潭,一切仿佛命运般再次上演。路相逢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缺氧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他的幻想,是他太过思念南飞星的产物。
      “没关系,没关系。你没事吧?”
      南飞光蜷了蜷手指,不想让路相逢的温度那么快消散。面上不显,连连表示没事,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心里却早被那滴泪烫到战栗。
      他终于抓住了他的风。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慢慢升腾起一丝尴尬来。
      居然是路相逢先开了口:“你也去洗马潭吗?要不要一起?”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开口向人搭讪,问出的问题居然也是和南飞星相似的俗套。更令路相逢惊讶的是,他发现他居然清楚地记得他和南飞星初见的那一天。
      在昆明南站,南飞星也是这样问他的。
      他实在太想南飞星了。如果一直是他一个人旅行的话,那种无枝可依的孤单和飘飘浮浮的折磨尚且可以忍受。但偏偏南飞星强势地出现又戛然而止地离开,强制地让路相逢习惯了他的存在又突然抛下他。
      路相逢已经想象不出一个人旅行的场景了,虽然他完全有能力这样做。
      看到了那如火一般漫山遍野的高山杜鹃,完成了他和南飞星的遗憾,路相逢一下子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干什么。
      就在这时,状似熟悉的人出现在了熟悉的场景,就好像南飞星又回到他的身边一样。
      尽管路相逢已经尽力在克制了,但没有人能有办法干脆地拒绝失物复得的感受。
      即使那物,是拟态的,是虚幻的,是想象的。
      就到洗马潭,就到洗马潭。我只和他一起在洗马潭待一会,这是很正常的,即使是陌生人也会这样结伴的。
      路相逢不断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
      他不是南飞星,他不是南飞星。我只和他一起在洗马潭待一会,下了山我们就分道扬镳,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影响。
      路相逢说服了自己。
      他低着头,心中天人交战之时,南飞光也在用那双和南飞星一样的眼睛贪婪地描摹他的身影。
      然后欣然同意,说:
      “初次见面。”
      其实南飞光心里更想说好久不见,即使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路相逢。但显然路相逢不会认可这一点,他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南飞光这个人的存在。
      南飞光深知自己的主观意愿并不能影响路相逢和他是初见的客观事实,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为什么是南飞星先遇上路相逢,不甘心他只能卑劣地蚕食弟弟在路相逢心中的位置。
      “那怎么称呼您呢?我叫路相逢。”
      我知道。
      南飞光在心中回应了路相逢的问题,同时也在嘴上回答:“叫我阿昼就行,朋友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阿昼。
      听着就不是本名。但经常旅行的人都知道,起一个上口好叫的名字在旅途中使用,既便于萍水相逢的朋友记忆,也能够保护隐私,当然谁也不知道其中掺不掺点重塑自我的意思。
      这几乎是一种不成文的做法了。
      只不过路相逢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懒得搞这些。加上大部分时间也只和南飞星在一起,不太认识新的人,所以还是习惯以本名示人。
      两人一路走走聊聊,期间路相逢不住地打量南飞光。
      他和南飞星长得真的很像,除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外,轮廓、身形都很像。
      但是细看之下又不一样,南飞光唇更薄,浑身散发着一股沉稳而可靠的感觉。
      路相逢觉得他的头发比正常人还要更黑一些,柔顺地搭在眉前。和南飞星那头张扬的红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的皮肤也更白,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南飞星常年在户外活动,虽然晒得不太黑,但也是健康的小麦色。
      南飞光掐着掌心,努力忽略路相逢的目光,天知道他现在多想和他对视。
      两人终于到了洗马潭边的观景台。
      洗马潭位于苍山玉局峰与龙泉峰交接处,相传是元世祖忽必烈远征大理时翻越苍山,在此驻扎洗马,故而得名。
      这一次的天气很好,洗马潭像一颗蓝宝,漫山遍野的高山杜鹃是它的戒托,一起安静地窝在群山之间,
      路相逢又想起四年前,他和南飞星穿过浓浓的山雾,好不容易到达观景台,看到的却是另一团山雾。
      洗马潭是个冰碛湖,雾气在湖面团集,久久不能散开。
      两人都很失望,路相逢失望他的旅途有这样一个开始,南飞星失望的是他让路相逢失望了。
      不过路相逢很快调整好心情,反倒安慰起南飞星,他一向是不愿意让别人难做的。
      最后路相逢在洗马潭前留下了一张照片。他穿着雨衣,打着在索道上站买的十块钱一把的透明伞,伞就顶在头上,人站得笔直,杵在木头栈道上,活像一个刚长出来的蘑菇。
      南飞光见过这张照片。
      南飞星在离开大理前给他寄了信,信里附上了他最满意的十张照片。
      这是他们兄弟无声的默契和约定,南飞光不便出门,南飞星每去一个地方都会给他寄信和照片。他惊诧向来只拍风景的南飞星这次居然寄来了十张人像。
      十张人像都是一个人。
      有在车站看云的路相逢,有吃烧烤的路相逢,有在索道上东张西望的路相逢,有像蘑菇的路相逢,有在三塔许愿的路相逢,有在街边买泡鲁达的路相逢,有在洱海边骑自行车的路相逢,有在小店里做蜡染的路相逢,有在三月街串花环的路相逢,有在观音塘求签的路相逢。
      全部都是路相逢。
      南飞光不知道是南飞星的摄影技术又有所精进,还是照片里的人实在太鲜活,他好像能透过这些照片,听见快门按动时带起风的咔嚓声。
      也是从这时开始,他开始期待南飞星下一次给他寄信。他贪婪地在照片里感受路相逢和南飞星鲜活而自由的生命。
      路相逢和南飞光两人谁也没有出声,各自有各自的心思,只当对方是在欣赏美景。
      良久,路相逢开口了:“阿昼,可以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南飞光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他接过路相逢递给他的相机,条件反射地向右扭动镜头,调整焦距。
      一下子没拧动,路相逢的相机是佳得,他自己的是徕康,这两台机子的变焦方向是相反的。
      南飞光很自然地开口,说:“要不还是用我的吧,我自己的比较顺手。”
      说着把路相逢的相机递还给他。路相逢没说什么,上前两步接过了自己的相机。
      南飞光从背包里掏出相机,在拿出来之前,悄悄取掉了帝企鹅幼崽形状的热靴帽。
      路相逢觉得那台机子很眼熟,他好像看过无数次了。
      徕康Z7,暗红色的背带,他无数次凝视的那个镜头,掌镜的人是南飞星。
      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遇到南飞光是一个巧合。
      就算人长得像,相机型号一致都是巧合,可那条暗红色的背带,明显是后来配的。
      他真的不是南飞星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南飞星火灾时被好心人救了但是之后丢失了记忆,微整一下又被自己遇上了?
      一年的时间也够他留个头发了。
      路相逢脑子里全是莫桑来转发给他的狗血情节。
      “咔嚓嚓嚓——”
      南飞光按下了快门,没忍住连拍了好几张。他调出照片一看,照片里的路相逢明显神思不属,早不知道神游何处去了。
      他皱了皱眉,提醒路相逢:“路先生,看镜头哦。”
      “南飞星!”
      路相逢突然开口,冲着南飞光喊道。同时眼神直勾勾地锁定他,试图抓住一点点异常的地方。
      可是没有。
      南飞光的反应就像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他扭头朝左右去看,可周围也是拍照的游客,并没有什么看起来和路相逢认识的人。
      “怎么了,遇见熟人了吗?”南飞光看向路相逢,推了推眼镜。
      路相逢看着他正常的动作和回答,觉得自己真是有些疑神疑鬼了。
      但真的会这么巧合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但是应该是看错了。”路相逢狐疑地想着,嘴上本能的回答了。
      他有些自欺欺人般地没有对南飞光说他长得像他的一个朋友。
      南飞光点点头,恍然大悟般说:“怪不得你刚刚心不在焉的,刚刚那几张照片拍得不太行,要不再来几张?”
      路相逢欣然同意,配合着南飞光。时隔四年,拍了在洗马潭前的第二张照片。
      南飞光满意地将相机递给路相逢,他终于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镜头,覆盖掉了南飞星的痕迹。
      同时心里又想不怪南飞星拍得那么好,路相逢真的很上镜。能够真实地看到连续的、鲜活的路相逢让他难得地雀跃。
      这边南飞光还在自我陶醉,路相逢一眼瞥见那张照片的参数设置,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刚刚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那股熟悉感又涌了上来。
      又是1/125s的快门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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