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渊》豌杂面

1、雪绒黄蓍

　　She remembers the snow, not the people buried beneath it.

　　雪落了三天三夜。

　　山脚的林子早就埋在厚雪下面，一些高大的冷杉树露出黑褐色的尖顶，像是冻住的火把，静静站在被压弯的灌木之间。

　　她踩着雪迹往上走，空气越来越薄，呼吸像穿针线一样急促。风是干冷的，卷着针刺一样的冰晶，打在脸上像细小的裂口。她知道这风不是随便起的——山的西侧是一条断裂带，每年深冬时，冰雪从上千米的雪线滑下来，和南面的暖风交错，就会形成这种“吹面如刃”的风。

　　她从小听说这座山是“活”的，不是传说那种神灵附体的活，而是真正会轻微变形、挤压、发出声音的那种活。山里人说得更简单：“它会喘气，会藏人。”

　　她相信这说法。山的脚是变质岩，岩层像叠被子一样一层一层地翻着，内部藏着空腔，有时地热会上升，冰会融得快一点，山脚就会“陷一下”。

　　她去的方向是山腰上的一块断层台地。那地方几乎没人敢走，因为旁边是斜着滑下来的冰川——冰看上去是静的，实际上每天都在“流”。山里人说冰川像蛇，慢慢地、一点点往山脚爬。如果你踩在它腹下，它不会咬你，但会吞你。

　　台地上生着一些灰绿色的植株，是国家保护的濒危植物，叫雪绒黄蓍，花在积雪初融时开，一开就是几千株，一起亮着黄光。她小时候跟着外婆在这儿采过，说是可以“听雪”。那是一种灌木，叶子吸收冰晶里的空气，能在积雪消融前一瞬发出脆响。那响声特别轻，但外婆说听见的人，就不会在山里迷路。

　　她从没听见过那声音。也没见过花开。

　　但她知道那植物还在，因为它的根扎在两块断岩中间，水从冰川化下来流过它的根，几十年、几百年都在。

　　她今天不是来看花的。她是来找一个人。那人说，山里藏着不该存在的东西，只能从植物和冰里找到线索。

　　风突然停了。

　　雪地下面传来一声“咔”，像什么裂了，又像什么开了。

　　【Ⅵ】悬冰断峰区（雪岩裂隙，信号断层）
　　【Ⅴ】风岩高原区（风洞、空壳岩、脆层危峰）
　　【Ⅳ】雪线垂直林带（雪绒黄蓍原生地，隐秘石台）
　　【Ⅲ】断裂台地（主角登山路径、古植群地带）
　　【Ⅱ】镜湖溶岩林（地下湖泊+钙华石洞）
　　【Ⅰ】山脚缓坡区（村落、林缘、旧矿口）

　　Ⅰ山脚（海拔1000m以下）冷杉林、箭竹、野牡丹雪少，有旧人烟痕迹初始线索、老猎人、山外人痕迹
　　Ⅱ湖带（1500m左右）水藻类、落叶松、水苔地下洞潮湿、光线奇特隐藏通道、旧藏物
　　Ⅲ台地（2200m）短茎灌木、雪绒黄蓍、絮刺草可燃植物稀少，土薄风大植物开花时间异常、根部有字
　　Ⅳ林带（2800m）高山栎、云杉、密蕨类云雾林，昼夜温差大营地、旧实验装置、被风吹断的植物传信
　　Ⅴ高原（3200m）苔原植物、冰绒藻、火蚀草风速超20m/s，岩体裸露主角中途失散、风鸣道具传信
　　Ⅵ冰裂区（3600m以上）无植被，仅冰锥、裂岩雪年久压，偶有溶洞露出终点封印、禁地、生还者

　　山上不该有花。

　　至少现在不该有。

　　那株花就长在裂岩之间。

　　雪绒黄蓍。

　　灰绿色绒叶贴着地面伏生，茎很短，像一根压折过又长回来的刺。开花时花瓣向上蜷，像是刚从地底咬出一口热气，黄得不艳，却亮。整株植物只在风收、雪未尽、水从冰层底下渗出来的那三天里开花。——她记得。

　　她外婆教过她用这株花判断山的呼吸：“花开的那三天。别走远。”

　　可现在不是那三天。现在是“脱花年”之后的头一场干雪，还在冷还在高，连雪的颗粒都带着盐粒一样的风味。而雪绒黄蓍，开了。

　　她蹲下去，把手伸到花根周围。雪下面的土是松的，岩是动的。那种动不是地震，是更深的、像水流断过、记忆起皱的那种动。

　　她手指按着花根，能感觉到脉络底下有不该存在的温度。

　　雪线还没完全融，气压也没降下来，风还是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