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互相亏欠》秋拂

2、恋爱

　　临近期末。

　　“喂，李雨绵，还活着吗？”

　　李雨绵有气无力地瞪他：“离魂飞魄散就差一步了……周缘，我感觉我脑子成浆糊了，什么都记不住。”

　　周缘嗤笑：“就你这小脑瓜，能装多少东西我还不知道？死记硬背有什么用。”

　　他拉起她的手腕，“走，带你去充充电。”

　　“啊？去哪？我还有一章没看完……”李雨绵被他拖着走。

　　“再看你就真成小傻子了。跟我走。”周缘语气霸道，但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很温柔。

　　他把她带到了平时锁着门的教学楼主天台。

　　也不知道他从哪搞来的钥匙，咔哒一声，门开了。

　　夏夜微凉的风瞬间扑面而来，一下子吹散了图书馆里带给李雨绵的沉闷。

　　“哇！你怎么知道这里能上来？”李雨绵惊喜。

　　天台空旷而安静，只有远处城市的霓虹温柔地闪烁。

　　“哼，也不看你男朋友是谁。”周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牵着她走到天台中央相对干净安全的地方。

　　这里视野极好，抬头望去，星星比在楼下看到的清晰得多。

　　“期末周嘛，总得找个地方透透气，不然某些笨蛋压力太大，哭鼻子了怎么办？”他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两罐冰镇可乐，递给她一罐，“喏，提神。”

　　李雨绵接过可乐，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

　　她靠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胸口的憋闷真的散去了不少。

　　周缘站到她身边，仰头望着星空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指着天空：“看见那边最亮的三颗星星没？”

　　李雨绵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在城市光害下，依然有三颗星很明亮，形成一个三角形。

　　“嗯，看到了，好亮啊。”

　　“笨，那是夏季大三角。”周缘的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开始给她“上课”，“喏，那颗天琴座的织女星，最亮那个。对面那个，天鹅座的天津四。还有下面那个，天鹰座的牛郎星。就那个传说里一年才能见一次老婆的可怜家伙。”

　　李雨绵被逗笑了：“什么可怜家伙……人家那是忠贞不渝好不好！”

　　“嘁，反正没我厉害。”周缘哼了一声，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身后的栏杆上，形成一个半环抱的姿势。

　　他声音低了下来，有些慵懒，“听说，看着它们，许愿挺灵的。”

　　李雨绵心里一暖，侧头看他。

　　月光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平时那点痞气和幼稚好像被夜色柔化了，只剩下温柔。

　　“周老师懂得还挺多嘛。”她笑着揶揄他。

　　“那当然，”周缘一点也不谦虚，低头凑近她，眼睛亮晶晶的，“不然怎么罩着你？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心情好点了？比啃书本强多了吧？”

　　晚风吹起李雨绵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少年额头的汗迹。

　　周围那么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们和头顶那片星河。

　　“嗯，”李雨绵轻轻点头，“是好多了。感觉……好像没那么焦虑了。”

　　那些背不完的知识点带来的烦躁，真的被这辽阔的星空和身边人的陪伴悄悄抚平了。

　　“所以说嘛，要劳逸结合。”周缘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他打开可乐，喝了一口，“知道吗，织女星离地球约25光年，牛郎星约16.8光年。”

　　“我们看到的光，是它们很多很多年前发出来的。也许我们现在看到的星光，是它们在我们刚上小学、甚至刚出生那时候发出的。”

　　时空的距离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具体而宏大。

　　周缘的声音继续平静地响起：“它们离得那么远，发出的光走了那么久，但最终还能在这里被我们看到，组成这样一个稳定的三角。是不是觉得很奇妙？”

　　李雨绵用力点头。

　　“所以，”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偶尔抬头看看星空，会觉得很多事情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宇宙很大，时间很长。”

　　李雨绵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

　　她忽然明白了。

　　周缘带她来，不仅仅是为了看星星，更是用一种他特有的浪漫方式，在安慰她，开导她。

　　李雨绵觉得自己心软的一塌糊涂。

　　就在这时，周缘又继续道：“你快看，那三颗星像不像一个超大的进度条？你看你看，织女星代表你已经复习完的部分，亮吧？牛郎星代表还没看的，暗一点。天津四嘛……就当是正在努力的你，闪闪发光！”

　　李雨绵噗嗤一声笑出来：“周缘你瞎扯什么呀！”

　　“怎么是瞎扯？”周缘理直气壮，“我说像就像。所以你看，你的复习进度条都快亮瞎眼了，还担心什么？”

　　他总能找到奇奇怪怪的角度来安慰她，幼稚又好笑，但偏偏很受用。

　　李雨绵笑着靠在他搭着栏杆的胳膊上，真的安心下来，仰着头，安安静静地看着那三颗跨越光年相聚在一起的星星。

　　期末周的压力还在，但好像忽然有了面对的勇气。

　　周缘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点。

　　夏夜的风温柔地吹着，星空沉默地闪耀。

　　过了好久，李雨绵轻声说：“周缘，谢谢你。”

　　“谢什么，”周缘有点不自在，但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一点，“下次压力大就告诉我，别自己硬扛。大不了……我再偷个钥匙带你看星星呗。”

　　李雨绵弯起嘴角，在心里悄悄对着那明亮的夏季大三角许了个愿。

　　希望身边的这个幼稚鬼，能一直一直这样在她身边。

　　**

　　周末的人很多。商场的空调冷气开得很足。

　　“今天，我一定要征服那个库洛米。”

　　周缘靠在旁边的机器上，懒洋洋地看着李雨绵。

　　一筐游戏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李雨绵手却没什么收货。

　　“这……机器有问题！”李雨绵看向周缘，“周缘~缘哥~周大神~”

　　周缘：“一边去。看我的。”

　　李雨绵立刻让开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周缘投币，握住摇杆。

　　他的动作和李雨绵的狂野风格截然不同，沉稳，冷静，还带着点漫不经心。

　　少年微微眯着眼，碎发垂落在额前，侧脸线条俊美，漫不经心的带来的荷尔蒙与少年感冲撞，形成一种微妙的感觉。

　　“左边一点点……好了，可以下了。”李雨绵忍不住在旁边小声指挥。

　　“哐当！”

　　“啊啊啊！抓到了！周缘你太厉害了！”李雨绵兴奋地尖叫起来。

　　周缘被她晃得站不稳，嘴角带笑。

　　他塞到李雨绵怀里：“喏，你的兔子。”

　　“是库洛米，不是兔子。”李雨绵凑上去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奖励你的。”

　　周缘愣了一下，感觉心脏像被什么挠了一下，酥酥麻麻。

　　他把最后一个游戏币投进了旁边的机器，又抓上来一个同系列的美乐蒂挂件。

　　“凑一对。省得它孤单。”

　　李雨绵抱着两个玩偶，乐呵呵的。

　　周缘简直就是人形抓娃娃外挂。

　　心满意足地离开电玩城，李雨绵一手抱着玩偶，一手自然地挽着周缘的胳膊，心情好得冒泡。

　　“接下来去哪？”她仰头问。

　　周缘目光扫过旁边几家女装店：“去看看衣服。”

　　“给我买？”李雨绵眼睛更亮了。

　　“不然给我买？”周缘挑眉，“我穿裙子好像不太合适。”

　　“周缘你幼不幼稚。”

　　两人走进一家有名的少女品牌店。

　　周缘对女装显然没什么研究，但他有自己的“审美标准”。

　　他很认真地跟着李雨绵，在她拿起衣服比划时，给出言简意赅的评价。

　　“这件太花。”“颜色显黑。”“裙子太短。”“肩膀那里奇怪。”

　　李雨绵哭笑不得：“周缘，你能不能有点建设性意见？”

　　“实话不是建设性意见？”周缘拿起一件米白色的蕾丝边连衣裙，递给她，“试试这件。”

　　李雨绵接过来看了看，款式简单大方，质感很好。

　　她狐疑地看了周缘一眼：“你确定？”

　　“嗯。”周缘点头，“适合你这种脑子不太复杂的。”

　　李雨绵：“……”

　　“周缘！”李雨绵拿着裙子气呼呼地进了试衣间。

　　周缘就靠在试衣间外的墙壁上等着，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店里的陈列。

　　他的身高和长相本来就惹眼，加上那股子冷淡又有点拽的气质，引得店里其他几个女生频频回头，小声议论。

　　李雨绵换好裙子出来，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不得不说，周缘的眼光偶尔还是在线的。这条裙子剪裁合体，衬得她皮肤很白，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蕾丝边增添了几分温柔乖巧，又不失少女感。

　　“好像……还行？”李雨绵对着镜子左右照照。

　　周缘走到她身后，透过镜子看着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点了点头：“嗯。就这件吧。”

　　“这么干脆？不再看看别的了？”

　　“懒得挑。这件顺眼。”周缘言简意赅，直接对导购示意，“开票吧。”

　　导购笑着应下。

　　李雨绵小声道：“周缘，你等我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周缘正低头看手机，闻言头也没抬，捏了捏她的手心：“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他指了指不远处。

　　“不准乱跑啊。”李雨绵叮嘱了一句，这才松开手，挤开人群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周缘收起手机，百无聊赖地靠在栏杆上等着。

　　他身高腿长，长相出众，即使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也吸引了不少过往的目光。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人群，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两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女生互相推搡着，红着脸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女生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周缘回过神，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这两个陌生女孩身上，语气疏离但礼貌：“有事？”

　　女生脸更红了，拿出手机，声音细若蚊蝇：“就是……觉得你长得很好看，能……能不能加个微信认识一下？”

　　周缘愣了一下，显然对这种直白的搭讪没什么经验，或者说，他的全部经验都用在某个去上厕所的人身上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前一秒，李雨绵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

　　她远远地就看到了周缘，以及他面前那两个表情羞涩的女生。脚步顿住。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涌上来，有点酸，还有点好笑。

　　现在走出去，实在有些尴尬。

　　周缘几乎是瞬间就感应到了她的视线。

　　他猛地抬头，目光精准地和几十米外的李雨绵对上了。

　　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周缘看到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就变了。

　　他的眼睛变得很亮，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仿佛找到了救星。

　　他目光牢牢锁着远处的李雨绵。

　　然后，在人来人往的喧闹商场里，他忽然抬起了手。

　　他没有大声喊叫，也没有立刻冲过来。

　　他只是看着她，用手指，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然后，他的手指向了人群那头的李雨绵。

　　做完这个动作，他看着李雨绵，笑容灿烂又得意，还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

　　“只、喜、欢、你。”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李雨绵其实听不见声音，但她看得懂他的手势，更读得懂他的唇语和那个专属她的笑容。

　　脸颊有点发烫，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那边，周缘心情很好地转回头，对着面前两个女生，礼貌微笑：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李雨绵身上，补充了一句：

　　“我只喜欢我女朋友。她在那里。”

　　两个女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正穿过人群走来，脸上带着点红晕。

　　她们顿时明白了，尴尬又失落地说了声“抱歉”，赶紧快步离开了。

　　周缘看都没看她们离开的方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走向他的李雨绵身上。

　　他长腿一迈，几步就迎了上去，重新牵起她的手。

　　“怎么去那么久？”他先发制人，语气抱怨，但眼神亮晶晶的，写满了“快夸我”。

　　李雨绵忍着笑，故意逗他：“哦？耽误周大帅哥被要微信了？”

　　周缘哼了一声，下巴微扬：“少来。我都说了，我只喜欢我女朋友。”

　　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所以，李雨绵同学，是不是该奖励一下你守男德的好男朋友？”

　　“奖励你个大头鬼！”李雨绵红着脸，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谁知道你会不会就……”

　　“就什么？”打断她的话，手臂一用力，把她拉得更近，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李雨绵，你再说一遍试试？我是那种人？”

　　他语气委屈又理直气壮，好像被冤枉了天大的事。

　　李雨绵小声道：“我……我又没说什么……”

　　“你明明就是那个意思！”周缘脑袋耷拉下来，鼻尖蹭了蹭她的，“我守身如玉等女朋友回来，还被怀疑？我心碎了，李雨绵，这里，”

　　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碎成八瓣了，你得负责。”

　　“你……你少来这套！”李雨绵想抽回手，却被他按得紧紧的，“谁…谁要负责啊！快松开，好多人看着呢……”

　　“看就看，”周缘毫不在意，“让他们看看我女朋友是怎么欺负我的。”

　　他嘴上说着委屈，眼里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还得寸进尺：“除非……你亲我一下，不然我这心好不了，走不动路了。”

　　“周缘！这是在商场！”

　　“商场怎么了？又没规定不准男朋友撒娇。”

　　他把一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真的摆出一副“心碎无力”要赖着不走的样子。

　　李雨绵对他这种无赖行径简直毫无办法，只能快速他脸颊上亲一口。

　　“好了吧！”亲完她就立刻把脸埋进他怀里，不敢看周围。

　　周缘愣了一下，随即得逞地笑起来。

　　他心满意足地直起身，神采奕奕。

　　“嗯，马马虎虎，暂时愈合了一瓣吧。”他牵起她的手，“走，奖励你去吃甜品！”

　　“到底是谁奖励谁啊！”李雨绵被他拖着走，哭笑不得。

　　“当然是我奖励你，”周缘回头，“奖励你眼光这么好，找到我这么守男德又大方的男朋友。”

　　李雨绵：“……”

　　论脸皮厚度，她真的甘拜下风。

　　两人走到那家甜品店，果然排着不短的队。

　　周缘让李雨绵在旁边等着，自己非常自觉地站到了队尾。

　　排队的时候他也不老实，一会儿玩李雨绵的手指，一会儿又把她拉进怀里，低声抱怨：“怎么这么多人……都是为了来体验爱情的甜蜜吗？啧，肯定没我们甜。”

　　李雨绵在他怀里偷笑。

　　终于轮到他们，周缘指着展示柜：“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嗯，芋泥大福芋泥多加点。”

　　他记得李雨绵最喜欢吃芋泥味的。

　　等待制作的时候，周缘靠着柜台，邀功：“看，都是给你买的。男朋友好不好？”

　　“好好好，全世界最好。”李雨绵笑着敷衍他，心里软成一片。

　　这时，旁边一对同样在等待的情侣似乎发生了点小争执，声音不大，但能隐约听到。

　　女生：“你看人家男朋友！多贴心！还排队买！”

　　男生：“哎呀，排什么队，楼下超市不是有嘛……”

　　女生：“那能一样吗！氛围！氛围懂不懂！你看那个小哥哥，还一直牵着手呢！”

　　周缘嘴角立刻控制不住地向上扬，得意的小表情藏都藏不住。

　　他非但没收敛，反而把李雨绵的手牵起来，故意晃了晃，还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对李雨绵说：

　　“绵绵，我乖不乖？”

　　李雨绵瞬间get到他的意图，脸又红了，掐了一下他的掌心：“你消停点！”

　　周缘笑得肩膀直抖，凑得更近，用气声说：“听见没？别人都夸我呢。我这‘别人家的男朋友’形象算是立住了。”

　　李雨绵简直拿他这个幼稚鬼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

　　拿到甜品，周缘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他把芋泥大福推到李雨绵面前，自己挖了一勺抹茶千层，却先递到了李雨绵嘴边：“尝尝我的？”

　　李雨绵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点点头：“好吃。”

　　周缘就着同一个勺子也吃了一口，然后看着她：“嗯，是好吃。”

　　也不知道是在说甜品，还是在说人。

　　周缘吃了几口，拿出手机，对着桌上的甜品和李雨绵拿着芋泥大福的手拍了一张照片。

　　“干嘛？”李雨绵问。

　　“发朋友圈。”

　　“得让某些不长眼的人知道，名草有主了，而且，”他抬起头，wink一下，“主人家特别可爱，我们还特别甜。”

　　李雨绵笑起来。

　　期末周的压力？那是什么？

　　她低头咬了一口甜甜的芋泥大福，忍不住笑。

　　嗯，确实，特别甜。

　　**

　　一个小时后，李雨绵无精打采道：“周缘，我累了……”

　　周缘牵着他的手，眼神宠溺，笑道：“累了？那去ktv。”

　　“啊？”李雨绵眨巴眨巴眼。

　　周缘理直气壮：“我都订好包厢了。”

　　周缘事先做了不少功课。

　　他知道，对于情侣而言，这样的互动最能增进感情。

　　一进门，周缘就把歌单塞到她手里：“点你的。”

　　李雨绵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哇！我要唱这个，还有这个！周杰伦的新歌！啊啊啊！霜霜上次说超级难唱……”

　　她叽叽喳喳地点了一堆，完全忘了之前的疲惫。

　　等她点完，才发现周缘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一点没有要点的意思。

　　“喂，你呢？你就干坐着啊？说好的劳逸结合呢？”李雨绵把另一个麦克风递给他。

　　周缘抬眼看了看她，接过麦克风，却没动：“听你嚎就行了。”

　　“周缘！”李雨绵气结，扑过去抢他手机，“不行！必须唱！不然我来帮你点！我给你点一首《妹妹你坐船头》怎么样？或者《爱情买卖》？”

　　两人笑闹着抢作一团。

　　最终周缘拗不过她，或者说，是享受这种她扑过来抢的幼稚互动，勉强在歌单上划了几下。

　　音乐响起，是李雨绵点的快歌。

　　她立刻投入到演唱中，虽然偶尔跑调，但活力满满，表情丰富，肢体语言夸张，逗得周缘靠在沙发上，嘴角一直扬着。

　　几首嗨歌过后，李雨绵唱得口干舌燥，坐下来猛喝饮料，催促周缘：“该你了该你了。”

　　周缘没说什么，只是拿起麦克风，走到了包厢中间。

　　这时，前奏响了起来，是一首非常熟悉、旋律简单又轻快的歌——周杰伦的《简单爱》。

　　李雨绵愣了一下。

　　这首歌好像不是她点的，也不是周缘刚才在她逼迫下点的那几首摇滚或英文歌。

　　包厢的灯光变得柔和下来，周缘站在那里，身影被屏幕的光勾勒得有些朦胧。

　　他平时总是带着点懒散或戏谑的表情收敛了起来，变得有些专注，甚至在李雨绵看来，有那么一丝丝紧张。

　　前奏过后，他开口唱了第一句：

　　“说不上为什么，我变得很主动……”

　　他的声音和他平时说话不太一样，略低，带着一点平时没有的磁性，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听。

　　虽然技巧谈不上多好，但音准都在线，而且认真。

　　李雨绵忘了喝饮料，呆呆地看着他。

　　“若爱上一个人，什么都会值得去做……”他唱歌的时候，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身上。

　　那目光很温柔，李雨绵的心跳开始不自觉地加速。

　　唱到副歌部分，他的声音更稳了一些：“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我爱你，你爱我……”

　　简单的歌词，熟悉的旋律，从他嘴里唱出来，却仿佛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落在李雨绵的心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包厢里暧昧的灯光，他专注的侧脸，低沉温柔的歌声…

　　他是在唱给她听。

　　他在用这首歌，对她说话。

　　李雨绵的脸一点点热起来，心跳如擂鼓。

　　她甚至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只能低下头，假装摆弄手里的饮料瓶。

　　一首歌很快唱完。音乐尾声落下，包厢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周缘放下麦克风，走回沙发坐下，表情又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好像刚才那个深情唱歌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拿起饮料喝了一口，才侧过头看她，语气懒洋洋的：“怎么样？没跑调吧？”

　　李雨绵抬起头，脸颊还是红的。

　　她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被彻底击中。

　　她忽然凑过去，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她亲完立刻缩回来，“唱得……还行吧！”

　　周缘显然没料到这个突然袭击，愣了一下。

　　随即，他眼底迅速漫上浓浓的笑意和得意。

　　他伸手，一把将想要逃开的她捞回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就一下？”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在她头顶响起，“李雨绵同学未免太小气了。”

　　“那……那你想怎样？”李雨绵窝在他怀里小声嘟囔。

　　“下次……”周缘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点诱哄，“换首长的。”

　　李雨绵在他怀里偷偷笑了，用力点了点头。

　　那个晚上，剩下的时间他们好像都没再唱几首歌。

　　大多数时候，只是窝在沙发里，听着别人的歌，分享一杯饮料，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就享受着考试周前这难得的悠闲。

　　《简单爱》的旋律似乎一直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包厢里，也萦绕在李雨绵的心头。

　　简单的爱。没有伤害。我爱你，你爱我。

　　那时他们都以为，这样的生活，会像歌里唱的那样，一直持续下去。

　　简单，美好，触手可及。

　　直到很久以后，李雨绵才明白，原来最简单的愿望，往往最奢侈。

　　而有些伤害，并非来自不爱，恰恰源于爱得太深，深到愿意用最彻底的离开，来换取对方“简简单单”的活下去。

　　**

　　翌日周末，林纭霜和李雨绵来到新开的大型商场里。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林纭霜嘴里吐出中二台词。

　　爪钩落下，精准地套住了小兔子的脑袋。

　　收紧。

　　“啊啊啊！抓住了！”李雨绵激动。

　　然而，“啪嗒。”小兔子摔回了原位。

　　“啊！为什么！为什么又掉了！这爪子肯定被调松了！奸商！”

　　林纭霜倒是很淡定，只是撇了撇嘴：“才第十三次失败而已。”

　　她从口袋里又摸出几个游戏币，递给李雨绵，“喏，最后五个币。要不你来试试？”

　　“我来就我来！”李雨绵不服气地接过游戏币，投进去，“我就不信了，今天必须把这个宇航兔带回家。”

　　“绵绵，轻点。它是抓娃娃不是打地鼠！”林纭霜忍不住。

　　“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纭霜：“……”

　　李雨绵自信满满。

　　下爪，抓住了……旁边一个几乎被埋没的、穿着同款宇航服，但颜色是深蓝色的小熊挂件的耳朵。

　　“啊！抓错了！”李雨绵惨叫。

　　爪子慢悠悠地提起，这次居然没松。

　　“哐当！”一个穿着深蓝色宇航服的小熊挂件，掉进了取物口。

　　两人都愣住了。

　　李雨绵呆呆地把挂件拿出来，捏在手里。

　　小熊做工很精致，宇航服的面罩亮晶晶的，很可爱。

　　“呃……虽然目标错误，但结果还行？”李雨绵试图挽回面子。

　　林纭霜凑过来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指了指旁边的展示牌：“绵绵，你看。”

　　李雨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展示牌上清晰地画着两个挂件：一只粉白色宇航兔，一只深蓝色宇航熊。

　　下面有一行可爱的艺术字：“‘星际漫游’闺蜜款！快带你和你的小伙伴回家吧！”

　　空气安静了两秒。

　　“闺蜜款？”李雨绵看看手里深蓝色的小熊，又看看玻璃柜里那只粉白色的、让她奋战了十几次都没成功的兔子。

　　林纭霜露出一丝带着狡黠的笑意：“看来，老天爷觉得，兔子跟我没缘分，但注定要让我拥有这只熊。”

　　她朝李雨绵伸出手，“拿来吧，我的‘另一半’。”

　　李雨绵看着林纭霜，又看看手里的小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把小熊放到林纭霜摊开的掌心里：“喏，你的太空熊战友。”

　　林纭霜捏着小熊的宇航头盔，把它举到眼前：“嗯，不错。以后就叫你‘冷霜号’了。负责在知识的宇宙里孤独航行。”

　　“那我的兔子就是‘绵绵糖号’。”

　　“行啊，”林纭霜把小熊挂件熟练地扣在自己的帆布包带上，拍了拍，“那现在，‘冷霜号’命令你，继续投币，务必把‘绵绵糖号’从敌方阵营解救出来，实现胜利会师。”

　　“遵命，霜总。”李雨绵搞怪地敬了个礼，又从钱包里掏出纸币，“兑币！今天不把‘绵绵糖号’带回家，我李雨绵就不走了。”

　　电玩城嘈杂的背景音中，两个女孩围着娃娃机大呼小叫，一个指挥若定，一个操作狂野，最终目标从“抓到想要的”变成了“凑齐一对”。

　　那只粉白色的宇航兔孤零零地躺在玻璃柜里，仿佛还不知道自己即将结束“单身”生涯，迎来它的“小熊”伙伴。

　　无数次地投币，拉杆，按钮，终于抓到。

　　两个小女孩开心地又蹦又跳，“情侣款。”李雨绵晃了晃手中的兔子，开心地就差原地起飞。

　　“是闺蜜款。”林纭霜纠正。

　　李雨绵和林纭霜的包包上，很快就多出一对可可爱爱、一起“星际漫游”的闺蜜证明。

　　两人随后背着有闺蜜款挂件的包，又去了其他地方，不断消费，不断快乐。

　　…

　　不久后，李雨绵和林纭霜两人手里提着购物袋，站在商场门口。

　　“啊！吃饱喝足买痛快了！”林纭霜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回去干嘛？

　　“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一家清吧，环境特好，音乐也不吵，就去坐坐，喝点东西聊聊天嘛！走啦走啦！”

　　耐不住林纭霜的软磨硬泡，李雨绵笑着答应了：“好吧好吧，就坐一会儿。”

　　那家清吧确实如林纭霜所说，氛围不错，灯光柔和。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点了两杯名字花里胡哨的无酒精鸡尾酒，看着窗外夜景。

　　“欸，绵绵，说真的，”林纭霜吸了一口饮料，凑近小声说，“周缘昨天发的朋友圈配文，还怪浪漫的。”

　　李雨绵脸一热：“他就是幼稚……”

　　“这哪是幼稚！这是安全感爆棚好吗！”林纭霜一脸羡慕，“我家那个要是有一半这觉悟……唉，算了，不提了。来来来，为别人的绝美爱情干杯！”

　　两人笑着碰杯，气氛轻松愉快。

　　然而，这份愉快并没有持续太久。

　　一个看起来有些流里流气的男人端着酒杯晃了过来，一屁股就坐在了她们桌边的空位上。

　　“两位美女，自己喝酒多没意思啊？一起玩玩？”男人满身酒气，眼神不规矩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李雨绵和林纭霜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林纭霜性子直，立刻皱起眉头：“不好意思，不方便。我们朋友马上就到了。”她试图用话让对方知难而退。

　　谁知那男人非但没走，反而得更近了，几乎要贴到林纭霜身上，笑嘻嘻地说：“朋友？男的女的啊？有我们玩得开心吗？加个微信呗，以后一起出来玩啊？”说着，手甚至不太老实地想往林纭霜肩膀上搭。

　　“你干什么！”李雨绵立刻站起来，一把拉开林纭霜，自己挡在她前面，虽然心里也害怕，但语气尽量强硬，“请你离开！我们不想认识你！”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周围几桌客人的注意。酒保也看了过来，正要上前。

　　那男人被当众驳了面子，有点挂不住，脸色沉了下来，恼羞成怒：“装什么清高啊？大晚上出来玩，穿得花枝招展的，不就是为了让人搭讪的吗？在这跟我装什么装！”

　　这话极其刺耳难听。

　　林纭霜气得脸都红了，刚要骂回去，旁边卡座一个穿着干练的女生先听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呵斥道：“喂！你怎么说话呢！人家穿什么是人家的自由！出来玩就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被你这种骚扰的！”

　　另一个独自喝酒的男士也皱着眉开口：“兄弟，过分了哈，人家不愿意就算了，赶紧走吧。”

　　酒保也及时走了过来，态度礼貌但坚决地对那个花衬衫男人说：“先生，请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不要打扰其他客人。”

　　被这么多人指责，那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真没劲”、“假正经”之类的话，悻悻地走了。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李雨绵和林纭霜松了口气，向刚才出言相助的女生和男士道谢。

　　坐下来后，两人心有余悸，也没了玩闹的心情。

　　林纭霜气得猛吸了一大口饮料，用力把杯子顿在桌上：“气死我了！什么叫做‘大晚上出来玩就是为了让人搭讪’？这什么强盗逻辑！

　　“晚上出来玩犯法吗？商场开到十点，酒吧开着门，不就是给人消费给人放松的吗？怎么到某些人嘴里就变味了！”

　　李雨绵也点头，心里堵得慌：“就是啊。我们只是正常消费，正常社交，凭什么要承受这种恶意和骚扰？晚上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那个刚才出声帮忙的干练女生还没走，听到她俩的话，转过身来，深有同感地说：“没错。问题从来不在女生为什么晚上出来玩，而在于为什么总有些男人觉得女生晚上出来就是给他们提供骚扰机会的。该被谴责和约束的是骚扰者的行为，而不是受害者的出行时间。”

　　旁边一位看起来像是大学生的女孩也小声加入讨论：“而且‘穿得花枝招展’也不是理由啊。尊重两个字很难懂吗？”

　　林纭霜像是找到了知音，一拍桌子：“对啊！夏天我穿个吊带裙怎么了？好看啊！我为自己穿，又不是为那些臭男人穿！自己心术不正，还怪别人穿得太好看？简直离谱！”

　　李雨绵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觉得很无奈。好像女生晚上出门，就得格外小心，或者最好就别出门似的。”

　　“所以我们才更要理直气壮啊！”林纭霜恢复了她乐天派的斗志。

　　“该怕的、该躲的、该觉得丢脸的不是我们！是那些管不住自己言行的骚扰者！

　　“咱们就得该吃吃该玩玩该逛逛，保护好自己是必须的，但绝不能因为害怕可能的骚扰就放弃自己的正常生活和自由！”

　　“说得对！”那个干练女生赞同地点头，“遇到这种事，别怕，大声拒绝，寻求周围人帮助，报警也行。环境是靠大家一起去改善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是因为不愉快的事情而起，却变成了一场小小的关于女性安全和公共场所权利的讨论。

　　气氛从最初的愤怒和委屈，逐渐变得积极和有力量。

　　李雨绵看着眼前，心里暖暖的。

　　她拿出手机，给周缘发了条微信：【刚才遇到点小插曲，不过已经没事啦~和林纭霜还有几位路人一起把骚扰者怼跑了！感觉……嗯，虽然有点吓人，但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周缘的消息几乎秒回：【？？？什么骚扰？你在哪？定位发我！站着别动！我马上到！】

　　看着他过度紧张的反应，李雨绵忍不住笑了，回复道：【真没事了，我们都准备回去了。放心啦~等你下次再表演“隔空指认”绝技救我哈！】后面跟了个调皮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她和林纭霜相视一笑。

　　“走吧，”李雨绵拉起闺蜜，“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

　　“好嘞！”林纭霜拎起购物袋，重新恢复了活力，“下次还来！还得穿得漂漂亮亮的来！气死那些心思不正的！”

　　夜晚的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街道上车流不息。

　　两个女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聊着刚才的事，聊着买的衣服，聊着明天的计划。

　　或许这个世界并不完美，偶尔会有阴影投射。

　　但拥有互相支持的朋友，拥有愿意发声的路人，拥有那个虽然幼稚却会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你的人，以及自己内心逐渐生长的勇气和力量，就足以让她们继续坦荡地、快乐地享受每一个属于自己的白天和夜晚。

　　女生为什么不能晚上出来玩？

　　当然能。

　　而且，要玩得开心，玩得理直气壮。

　　**

　　夏季的晚上还有些燥热，出租屋内，李雨绵坐在沙发上，刷着视频。

　　临近放假，李雨绵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出租屋，和周缘一起住着。

　　屏幕上快手视频正播放到——“快去和你的男朋友试试吧……”

　　看着评论区，要么是小奶狗红了眼眶，要么是小狼狗把女生拉进怀里。

　　“就这？”她啧了声，对着镜头理了理刘海，转身时撞上刚从浴室出来的周缘。

　　他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锁骨滑进睡衣里，看见她举着手机鬼鬼祟祟的样子，挑眉：“又在拍什么丢人现眼的？”

　　“周缘，”李雨绵立刻切换严肃模式，把手机藏到身后，“我们先分开一周。”

　　周缘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毛巾搭在肩上：“什么？”

　　“我说，分开一周。”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一周太久了，我可受不了。”

　　她硬着头皮往下念，指尖在背后把手机音量按到最低，“我还有事。如果你信得过我，就等我一下，要是不信，你也可以去找别人。我不会怪你的。”

　　说完她屏住呼吸，等着看周缘会不会像视频里那样露出脆弱又慌张的表情。

　　结果他只是盯着她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李雨绵，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疼！”她拍开他的手，揉着发红的脸颊，“我认真的！”

　　“认真什么？”他嗤笑一声，弯腰从她身后摸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视频播放页。

　　他扫了眼标题，“《测试男友真心的终极话术》？你三岁？”

　　“我就是想看看你反应嘛！”李雨绵抢回手机，有点挫败，“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比如……表现得稍微难过一点点？”

　　周缘没理她，转身往房间走，睡衣下摆扫过她的脚踝。

　　她跟上去想继续理论，被他反手关在门外。

　　“喂！周缘！”她拍着门，“你真生气啦？我开玩笑的啊！”

　　里面没动静。

　　李雨绵有点慌了。

　　这家伙虽然平时嘴欠，但从没真跟她生过气。

　　她贴着门板听了会儿，听见里面传来拉开抽屉的声音，还有……撕胶带的动静？

　　“周缘你干嘛呢？”她更急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那破视频是假的，我才不会跟你分开呢！”

　　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周缘站在门后，手里拿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把她往旁边一扒拉，径直走到客厅茶几前。

　　“你看，”他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语气平淡得像在报菜名，“你爱吃的芋泥蛋糕，我今天刻意买的。你念叨了好几天的动漫周边，刚到的。还有你要交的论文，我帮你写好了。当然，是照着你的文笔写的。”

　　李雨绵看着茶几上堆成小山的东西，愣住了。

　　“分开一周？”周缘抬眼看她，眼底带着点委屈，却偏要装得满不在乎，“你要去哪？带着这些东西去跟别人约会？”

　　“我不是……”

　　“行啊。”他突然打断她，转身往门口走，抓起玄关的钥匙，“既然你想分开，那我成全你。”

　　“周缘！”李雨绵赶紧拉住他，“我真的是开玩笑的！我哪都不去！”

　　他停下脚步，却没回头：“那你刚才说可以找别人。”

　　“那是视频台词！”她踮起脚尖想看清他的表情，被他猛地转过来按住肩膀。

　　他眼睛有点红，不是视频里的脆弱，是气的，像只被抢了食的猫：“李雨绵，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知道错了……”她小声嘟囔，伸手去勾他的手指，“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蛋糕给你吃，动漫周边我送你了，论文以后我自己写……”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把她的头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你要是敢找别人，我就……”

　　“就怎样？”她在他怀里偷笑。

　　“我就再也不给你买芋泥蛋糕了。把你的零食都吃光。”

　　李雨绵猛地抬头：“周缘你幼不幼稚！”

　　他低头，眼神里的火气早就散了，只剩温柔：“总比你学那些乱七八糟的强。”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茶几上的芋泥蛋糕上。

　　“喂，”她拽了拽他的衣角，“那……不分了？”

　　周缘哼了声，却主动牵住她的手，“不然呢？留着你出去祸害别人？”

　　“好。”

　　不然呢？留着你去祸害别人？

　　**

　　暑假刚放不久，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出租屋内。

　　周缘对着手机屏幕皱了皱眉。

　　锁屏壁纸是上周拍的，李雨绵抢了他半块芋泥蛋糕，嘴角沾着奶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可这周，他连她完整的笑脸都没怎么见着。

　　最近李雨绵很奇怪。

　　她对周缘变得有些冷淡。

　　“又去哪？”他靠在门框上。

　　今天是他生日，她醒得比平时还早，却连句“生日快乐”都没说。

　　“有事。”李雨绵头也不抬，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她鼓着腮帮子使劲拽，“晚上别等我吃饭了。”

　　周缘的脸彻底沉下来。

　　昨天晚上他特意提了一嘴想吃芋泥蛋糕，她当时点头答应得好好的。

　　现在倒好，一句“有事”就把他打发了？

　　“什么事比我生日还重要？”他往前走了两步，声音硬邦邦的，“李雨绵，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微信回得慢，电话也总说两句就挂，你……”

　　“哎呀说了有事就是有事嘛！”李雨绵终于拽开了拉链，抬头看他时眼神有点闪躲。

　　周缘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手里还攥着早上刚煮好的溏心蛋。

　　他把蛋狠狠塞进冰箱，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冒。

　　一早就出门？今天可是他生日。

　　他忍不住点开聊天记录往上翻。

　　她这半个月的回复确实敷衍，“嗯”“好”“忙呢”占了大半，连他发的搞笑视频都只回个表情包。

　　周缘心烦意乱的窝在沙发上打游戏，输了好几局。

　　又打开电视，放着她平时最爱看的综艺，他却觉得吵得慌。

　　甚至连阳台那盆她养的多肉，今天看着都不顺眼。

　　他从冰箱里翻出罐可乐，拉开拉环时手劲太大，泡沫溅了满手。

　　“什么破生日。”他对着空荡的客厅嘟囔，心里像塞了团棉花，闷得发慌。

　　手机突然震动，是李雨绵的消息：【xx饭店，301包厢，速来！】

　　还没来得及回复，李雨绵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故意晾了三声才接，语气酸得能腌黄瓜：“李大小姐，今天想起我了？”

　　“哎呀别废话！”李雨绵的声音带着点喘，背景里有碗筷碰撞的声响，“赶紧过来，给你十分钟，迟到了后果自负！”

　　“谁稀……”

　　“嘟——嘟——”

　　电话被直接挂断。周缘盯着屏幕，气笑了。

　　行，李雨绵，你够狠。

　　周缘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推开包间门，暖黄的灯光一下子涌过来。

　　不一会儿，李雨绵就推门走了进来。

　　她今天特意搞了个大波浪，还穿了条紫色开叉长裙，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摇曳生姿，活脱脱一个高贵优雅的公主。

　　她手上端着蛋糕，满脸笑容地走向周缘。

　　这时候的她，简直美炸了，比平时好看太多。就好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似的，让周缘感觉特别不真实。

　　“你来了？”她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快坐快坐！”

　　周缘没动，只是盯着她手里那个歪歪扭扭的蛋糕。

　　奶油抹得坑坑洼洼，上面插着的蜡烛歪七扭八，用巧克力碎摆成了一个“22”。

　　“这是……”

　　“当当当当！”李雨绵得意又紧张，“周缘，生日快乐！这蛋糕是我亲手做的哦，是不是超厉害？”

　　周缘愣住了。

　　他想起她半夜厨房传来的动静，他问起时她说是起来喝水。

　　想起她手机里存着的那些“新手蛋糕教程”，他当时还嘲笑她净看些没用的……

　　原来她最近忙的，都是这个。

　　“你这半个月……”他嗓子有点哑，视线落在蛋糕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小熊图案上，“就忙这个？”

　　“不然呢？”李雨绵拿起打火机点蜡烛，火苗跳动着映在她脸上，“本来想做得好看点的，谁知道奶油那么难抹，烤蛋糕胚还失败了三次，差点把厨房点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语气里满是邀功的小雀跃，完全没注意到周缘的眼眶红了。

　　“你看你，”她终于点完最后一根蜡烛，抬头撞进他湿漉漉的眼神里，突然笑了，“怎么还哭了？是不是感动坏了？我就知道，本小姐出马，肯定……”

　　话没说完，就被周缘一把拽进怀里。

　　他的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点哭腔，又有点咬牙切齿：“李雨绵，你个笨蛋……做不好可以买啊，谁让你折腾自己了？”

　　“买的哪有亲手做的有诚意！”

　　李雨绵在他怀里挣了挣，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栀子花味。

　　“快许愿啊，蜡烛要灭了。”

　　周缘松开她。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睫毛上还挂着点水光。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李雨绵凑过去问，眼睛亮晶晶的。

　　周缘没回答，只是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希望，以后每年生日，都能吃到笨蛋做的歪歪扭扭的蛋糕。”

　　李雨绵也亲了亲周缘。

　　这半个月的手忙脚乱，值了。

　　毕竟，能让周缘这种傲娇鬼红着眼眶说“感动”，大概是全世界最有成就感的事了。

　　李雨绵为他切了一块蛋糕，然后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快尝尝！”

　　“来，绵绵亲手做的蛋糕我要好好尝尝！”

　　他挖了一勺放进嘴里，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嗯~好吃！”

　　下午去城郊的寺庙时，阳光正好。

　　李雨绵蹲在香炉前数功德箱里的硬币，周缘替她挡开涌来的香客。

　　周缘手里捏着她刚求的平安符——李雨绵非说本命年的他需要这个，还抢在他前面捐了五十块香火钱。

　　“你求的什么？”他问，看着她把红绳系在手腕上。

　　“不告诉你。”她晃晃手腕跑开，裙摆在石板路上扫过，“说出来就不灵啦！”

　　回家时天已经黑了，李雨绵从书架最底层翻出个带锁的本子。

　　“给你看个宝贝。”她把本子推到他面前，脸颊有点红。

　　周缘翻开第一页，稚嫩的字迹写着“李雨绵的秘密基地”，旁边画着两个火柴人，一个扎辫子，一个是毛茸茸的短发。往后翻，全是关于他的碎碎念：

　　“下雨了，他把伞塞给我，自己淋成落汤鸡，笨蛋。”

　　“他数学又考第一了，有什么了不起？”

　　他一边翻看，一边打趣道：“原来你十三岁的时候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啊，李雨绵。”

　　李雨绵没接话，“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所以就没敢说。”

　　周缘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你傻啊，我也喜欢你啊，不然我干嘛老找你犯贱呢！”

　　李雨绵笑了，拍开他的手让他继续看。

　　最新一页的日期是今天，字迹比以前工整了些：“周缘二十二岁了。去寺庙的时候，我偷偷求了菩萨，让他永远是我的周缘。”

　　周缘的手指顿在那行字上，耳尖一点点泛红。

　　李雨绵紧张地盯着他：“不许笑我幼稚！”

　　他没说话，合上书，突然伸手再次把她拽进怀里。

　　“笨蛋。”他声音有点哑，“不用求菩萨，我本来就是。”

　　少年的怀抱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心跳声隔着衬衫传来，比庙里的钟声还清晰。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摊开的日记本上，像给那些青涩的字迹，镀上了层光。

　　“对了，那你什么时候喜欢的我？”李雨绵抬头。

　　“你猜。”他挑眉，笑得肆意。

　　“到底什么时候？”

　　周缘搪塞：“十八岁那会儿吧.”

　　“哦，那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早四年。”

　　周缘听后，低下了头，笑得狡黠。

　　傻瓜，我比你还早两年呢。

　　“周缘，”她突然开口，声音软乎乎的，“你说咱们俩是不是很厉害？”

　　“嗯？”他漫不经心地捏着她的手指玩，把她的小指弯成个圈。

　　“你看啊，”她掰着手指头数，“从穿开裆裤到现在，吵了十几年架，抢了无数次零食，居然还没把对方拉黑，现在还成了男女朋友……”

　　她顿了顿，往他怀里缩了缩，“我有时候觉得，好像这辈子就跟你耗上了，甩都甩不掉。”

　　周缘的动作停了。

　　他低头，看见她头顶的发旋，还有因为说话而轻轻颤动的睫毛。

　　屋内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鸟偶尔叫两声。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吵吵闹闹的笨蛋，已经在他生命里扎根这么深了。

　　“傻子。”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说这些话……会让人想哭的。”

　　李雨绵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眶有点红，却梗着脖子别过脸，故意不去看她，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

　　她突然笑了，凑过去在他泛红的耳朵上亲一口：“那你哭了吗？”

　　“没有。”他嘴硬，却伸手把她搂得更紧了。

　　“我是觉得你傻，说这些废话。”

　　“才不废话呢。”李雨绵在他怀里蹭了蹭，“我就是想告诉你，跟你耗一辈子，我乐意。”

　　周缘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

　　李雨绵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演唱会那天。

　　“周缘！你看！好多人啊！好热闹！”李雨绵激动不得了。

　　“嗯。”周缘应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进入内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瞬间将人包裹。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中央，全场爆发出尖叫。

　　李雨绵也跟着尖叫，挥舞着荧光棒，蹦跳着，嗓子都快喊哑了。

　　周缘站在她身边，随着节奏轻轻晃动，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一首首经典的歌曲响起，引发全场大合唱。

　　当到了《说了再见》时，李雨绵瞬间安静了下来。

　　“天凉了雨下了你走了”

　　“清楚了我爱的遗失了”她轻声跟着哼唱，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这首歌对她来说太特别了，承载了太多青春的记忆和莫名的情绪。

　　“说了再见，才发现再也见不到……”唱到这句时，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伸过来，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李雨绵转过头，泪眼朦胧中，看到周缘正低头看着她。

　　体育场变幻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眼神认真。

　　他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扣。

　　“…说了再见才发现再也见不到

　　我不能就这样失去你的微笑

　　口红待在桌脚

　　而你我找不到…”

　　李雨绵吸了吸鼻子，回握住他的手，跟着旋律大声唱了起来。

　　周缘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听着她的歌声，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凑近她的耳边，在一片喧嚣的歌声中，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认真地说：

　　“李雨绵。”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再也见不到’。”

　　“以后你的每个愿望，我都会努力帮你实现。”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李雨绵心里漾开巨大的涟漪。

　　她仰起脸，对上他深邃认真的眼眸，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

　　“嗯！说好了！”

　　周围的荧光棒汇成漂亮的海洋。

　　舞台上，那个陪伴了无数人青春的声音还在深情吟唱。

　　在万人合唱的声浪中心，少年少女身影紧紧依偎着，十指紧扣的手高高举起，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晃。

　　这一刻，关于未来的所有承诺，都显得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坚不可摧。

　　演唱会结束时，李雨绵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走路都晃悠。

　　周缘突然蹲下来，背对着她：“上来，我背你。”

　　李雨绵爬了上去。

　　周缘的后背很结实，带着淡淡栀子花的香味，好闻得让李雨绵想睡觉。

　　“周缘，”李雨绵趴在他耳边，用仅存的力气说，“谢谢你。”

　　他脚步顿了顿：“谢什么，等我想看篮球赛，你也得陪我。”

　　“好啊。”李雨绵笑，把脸埋在他背上，“你想看多少场，我就陪你多少场。”

　　晚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带来点凉爽。

　　李雨绵抱着他的脖子，偷偷笑了起来。

　　这个有点幼稚，却把我所有小心愿都放在心上的人，是我青春里最亮的光。

　　周缘，你知道吗？

　　以后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是你，我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

　　傍晚，出租屋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李雨绵皱着眉头，夹起一块肉抱怨：“你这肉烧得好咸，怎么吃呀！”

　　周缘愣了下，尝了一口，“我觉得还好啊。”

　　李雨绵把筷子一放，嘟囔着嘴，抱胸道：“就咸，一点都没烧好。”

　　周缘有些委屈，“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就这一个小失误，宝宝你就原谅我吧。”

　　听到“宝宝”一词，李雨绵道嘴角不自觉扬起。却又故作生气。“那…你下次烧好点。”

　　周缘立刻抱住她，“女朋友，别气啦，我下次重新做一份，保证让你满意。”

　　李雨绵笑了，又继续道：“那……你有多喜欢我？”

　　“喜欢的不得了，命都能给你。”

　　李雨绵破涕为笑，吻了吻他的脸颊。

　　这是无理取闹吗？

　　周缘只是觉得，他挺开心的。

　　因为他深知，只有当一个人真正感受到被爱，才会将自己最孩子气的一面暴露出来。

　　而他，很庆幸，也很乐意当这个承受她小脾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