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互相亏欠》秋拂

1、告白

　　“你还别说，祝词凯学长不光球打得好，上次校庆主持还超有范儿，西装一穿，跟偶像剧男主似的。”

　　当李雨绵说出这句话时，正巧被在宿舍下等她的周缘听到。

　　祝词凯？那个每次见到李雨绵都要打招呼的家伙？

　　“李雨绵。”周缘突然开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偶像剧男主？

　　啧。

　　“哎你别急着走啊！”李雨绵伸手要去拉他，却被他侧身躲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搁这等她那么久，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说，突然就走了。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周缘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尽管身边的人常常夸他有多么帅气，又或是多么优秀。

　　可是，怎么李雨绵就是看不见呢？还整天夸别人。

　　相识至今，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

　　有时是朋友，有时又很像亲人。

　　可种种关系，偏偏都不是那份他想要的关系。

　　周缘，皮肤很白，五官俊朗，棱角分明，又不失少年，不笑时是帅气的拽哥模样，笑时棱角化开，招人稀罕。

　　他与李雨绵是青梅竹马。

　　少年的情愫在不经意间悄然萌芽，再一发不可收拾，深深地陷入了对她的心动之中。

　　自意识到心中那份特殊的情感后，少年便在心底下了决定：

　　我要娶她！

　　原本，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习惯了她理所当然地使唤他，也习惯了自己用幼稚的方式回应她。

　　他一直以为，日子会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下去。

　　直到今天。

　　如今看来，若是再拖延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于是，他意识到表白已经刻不容缓了。

　　周缘一边心里盘算着这一切，一边不禁陷入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之中。

　　然后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

　　下午，周缘去找了李雨绵。

　　彼时，李雨绵正跟朋友咬耳朵，不知道说什么笑得肩膀直抖。

　　该不会又在聊那个什么祝词凯吧？

　　他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李雨绵举着本杂志冲他笑：“你看这个男明星，眼睛跟你有点像哎！”

　　那时候他嘴上骂她花痴，心里却偷偷乐了半节课。

　　怎么换成祝词凯，就这么让人窝火？

　　李雨绵见他过来，抬头笑：“学霸今天怎么了？”

　　“跟我来。”他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力道不算轻，却没弄疼她。

　　“喂周缘，你干嘛啊？”她挣了挣，没挣开。

　　两人就这样走了不远的路，周缘突然停下，背对着她：“你很喜欢祝词凯？”

　　“啊？”李雨绵愣了愣，“还好啊，就觉得他挺厉害的。”

　　“那我呢？”周缘猛地转过身，路灯落在他脸上，有点委屈，还有点不服气。

　　“我之前物理竞赛拿了全省第一，你怎么不夸我帅？我上次帮你修自行车，你怎么不说我厉害？”

　　李雨绵被他问得懵了，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反应过来：这家伙，吃醋了？

　　她忍不住想笑，故意逗他：“你修自行车的时候满脸不耐烦，哪有祝词凯学长笑起来好看？”

　　“我也能笑！”周缘突然打断她，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比哭还难看。

　　他深吸口气，“李雨绵，我喜欢你。”

　　此话一出，刚才还占上风的李雨绵瞬间僵住了。

　　晚风突然停了，蝉鸣声也低了下去。

　　周缘像是豁出去了，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栀子花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回忆起来，周缘的身上一直是很好闻的栀子花香味。恰巧此时正值夏季，学校四周也有栀子花香。

　　两种气味混在一起，相得益彰，让李雨绵分不清到底是周缘的气味，还是花的气味。

　　但不管是哪种，都让此刻的李雨绵脸红心跳。她发出模糊的音节：“啊？”

　　“我说，李雨绵，”他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

　　“我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周缘看着她慌乱羞窘的样子，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李雨绵，看着我。”

　　李雨绵像被蛊惑，抬起头，重新撞进他的视线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只有认真。

　　“我没有开玩笑。”

　　“我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知道这很突然。也许吓到你了。也许你觉得我很幼稚，很莫名其妙。

　　“但是，绵绵，”他第一次在非玩笑场合用了这个亲昵的称呼，声音恳求，“我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听到你用那样的语气夸别人。”

　　“我承认我有时候很幼稚，喜欢惹你生气。”周缘的声音低了下来，“但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看到你笑，我就想逗你；看到你生气跳脚，又觉得…很可爱。”

　　他耳根很红，但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我不想做什么偶像剧男主。我就是我，周缘，有点毒舌，有点幼稚，但…我比任何人都想保护你，想让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傻乎乎地开心下去。”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所以，李雨绵，你愿意…和我试试吗？试试和我谈恋爱?”

　　李雨绵鼓起勇气，扬起笑容：“周缘，其实你在我心里，比祝词凯学长帅多了。”

　　“所以，”李雨眼睛弯弯的，“你的表白，我收下了。”

　　远处的球场传来欢呼声，大概又是哪个男生投进了个好球。但周缘已经看不见了，他眼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女孩。

　　“真的？”

　　他微微弯腰，凑近一点，想看清她的表情。

　　“嗯。”

　　周缘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笑声清朗，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

　　他握住李雨绵的手。

　　“那…那说好了！”他语气里带着点霸道，“从现在开始，李雨绵，你就是我女朋友了！不准反悔！不准再看那个什么祝词凯！”

　　李雨绵被他孩子气的霸道宣言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的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她抬起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周缘你幼不幼稚？！”

　　“嗯，只对你幼稚。”

　　路灯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长。

　　晚风温柔，栀子花香气浮动。

　　青梅竹马二十一年的界限，在这一刻被打破。

　　李雨绵晕乎乎地被周缘送回宿舍楼下。

　　直到走进电梯，看着金属门上映出自己那张依旧红扑扑的脸，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天啊！她刚才…和周缘在一起了。

　　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周缘？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

　　她捂住脸，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而宿舍楼下，周缘站在原地，看着那扇亮起灯光的窗户，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手指的柔软。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满心欢喜。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联系人依旧是那个备注“傻兔子”的人。

　　他手指在屏幕上敲打了几下，发送。

　　几秒后，宿舍里，李雨绵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点开，是周缘发来的信息，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幼稚鬼：【晚安，女朋友。】

　　后面还跟着一个得意洋洋的小狗表情包。

　　李雨绵的脸“轰”地一下又红透了。

　　她把手机捂在胸口，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她咬着唇，手指在屏幕上悬空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回了一个：

　　【晚安。】

　　犹豫了一下，又飞快地加了个小小的句号。

　　夏季，栀子花香，周缘。

　　放下手机，李雨绵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啊啊啊！”

　　一切都像梦一样。

　　可他温暖的臂弯，是那样真实。

　　她露出了笑，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生活好像从今天开始，才真正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

　　**

　　李雨绵拿出手机，想了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妈妈！”电话一接通，李雨绵的声音就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绵绵啊？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温柔的声音。

　　“顺利！特别顺利！妈妈，我跟你说个事儿！”李雨绵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小羞涩，又满是喜悦，“我……我和周缘在一起啦！”

　　“啊？！”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是妈妈惊喜的声音，“真的啊？缘缘那孩子？哎哟，这可是好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挺好挺好。他爸妈知道了吗？”

　　“应该……还不知道吧？”李雨绵脸更红了，“我们也是刚……刚决定的。”

　　“好好好，妈妈知道了。缘缘是个好孩子，你俩好好的啊。互相照顾，好好学习，知道吗？”妈妈絮絮叨叨地叮嘱着，语气欣慰。

　　“知道啦妈妈！放心吧！”李雨绵甜甜地应着。

　　挂了电话，她脸上还挂着傻笑。

　　这个消息对周缘的室友们来说，冲击力也不小。

　　“卧槽？！真的假的？缘哥！你把你们家小青梅拿下了？”室友A正在打游戏，闻言手一抖，屏幕瞬间灰了。但他毫不在意，猛地转过身，一脸八卦地凑到刚回宿舍的周缘面前。

　　周缘正慢条斯理地脱外套，闻言动作顿了一下，“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牛啊兄弟！”室友B，瘦高个眼镜男“四眼”，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智慧的光芒，“近水楼台先得月，古人诚不我欺。快说说，怎么搞定的？是不是使了什么美男计？还是用你那些高深莫测的代码把人绕晕了？”

　　周缘把外套挂好，转过身，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惯常的、带着点懒散和戏谑的弧度。

　　“秘密。”他丢下两个字，拿起洗漱用品走向阳台，留下两个室友在原地抓心挠肝。

　　“切！装！”室友A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看他那嘚瑟样儿，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四眼摸着下巴：“不过话说回来，缘哥这两天确实有点不一样……你们发现没？他居然在刷手机的时候笑了。不是那种阴险的算计的笑，是那种……嗯，傻了吧唧的甜笑。”

　　“恋爱中的男人啊……”两人异口同声地感叹，语气里充满了单身狗的羡慕嫉妒恨。

　　***

　　恋爱初体验的第一天，李雨绵是在兵荒马乱中度过的。

　　脑子里塞满了“女朋友”三个字和周缘那张认真告白的脸，搅得她上课走神，笔记记得歪歪扭扭。

　　手机一有动静，她就条件反射地紧张，看到是周缘的信息，心跳又会漏跳一拍。

　　周小欠:【起了吗？】

　　【…起了。】

　　周小欠：【早餐吃的什么？】

　　【食堂的包子。】

　　周小欠：【哦。少吃点，留点肚子。】后面跟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狗头表情。

　　李雨绵看着这条信息，一头雾水。

　　——

　　学校烘焙社团的小厨房里。

　　李雨绵穿着围裙，手忙脚乱。

　　而周缘，在一旁看着他。存在感极强。

　　李雨绵感觉自己的动作都僵硬了。

　　“需要帮忙吗，□□？”周缘声音带笑。

　　李雨绵手一抖，差点把面糊盆扣地上。

　　周缘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裤兜里，姿态闲适。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连帽卫衣，衬得他肤色更白，眉眼清俊。

　　不再是昨晚路灯下那个紧张告白的少年，但也不是平时那个张嘴就毒的“幼稚鬼”。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李雨绵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还有一点点戏谑。

　　“谁要你帮忙！”李雨绵脸一热，“你不是小白鼠吗？等着吃就行了！不准提前偷看！”

　　“行。”周缘走进来，拖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长腿交叠。

　　“□□请继续，我保证不干扰你的‘艺术创作’。

　　她偷偷瞄他一眼，发现他正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让她莫名地手忙脚乱。

　　“你看什么看！”

　　“看你啊。”周缘回答得理所当然，嘴角噙着笑，“我的女朋友，在为我洗手作羹汤，这画面多赏心悦目。”

　　“我是为了我的烘焙事业！”李雨绵的脸腾地又红了，感觉厨房的温度都升高了好几度。

　　这人！怎么谈了恋爱脸皮更厚了！

　　还学会说这种…这种让人心跳加速的话了！

　　“哦？”周缘拖长了调子，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她身边，微微弯腰，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气息温热。

　　“那请问□□的事业，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的气息拂过耳廓，李雨绵像被电了一下，猛地跳开一步：“周缘！你离我远点！影响我发挥了！”

　　周缘看着她炸毛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很自然地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顶：“好，远点远点。别紧张，慢慢来，炸了厨房也没关系，我赔。”

　　这亲昵的动作让李雨绵心跳又开始疯狂加速。

　　以前他也这样揉过她头发，但那时候她只会觉得这家伙手欠，想打人。

　　现在…现在怎么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李雨绵深吸几口气，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回那盆蛋糕上。

　　在周缘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把面糊倒进模具，送进了烤箱。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小小的厨房里只有烤箱工作的嗡嗡声。

　　李雨绵假装忙碌地收拾台面。

　　周缘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笑意。

　　“咳…”李雨绵试图找话题，“那个…祝词凯学长今天在图书馆做分享，讲数据库优化，听说讲得特别好…”她话一出口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提谁不好提这个！

　　果然，周缘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敲击桌面的手指也停了。

　　他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哦？是吗？李雨绵同学现在对数据库优化这么感兴趣了？志向远大啊。”

　　酸！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酸味！

　　李雨绵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找补：“不是，我就是…就是听林纭霜说的。随口一提，我对数据库一点兴趣都没有真的！”

　　“是吗？”

　　周缘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有点危险。

　　“那看来是我昨天表达得不够清楚？需要我再强调一遍？”

　　“不不不！很清楚！非常清楚！”李雨绵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准看别人！尤其是祝学长！我记得！”

　　看着她又怂又急的样子，周缘眼底那点不悦迅速消散，重新被笑意取代。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乖。”

　　“叮——”

　　烤箱的提示音及时响起，拯救了快要冒烟的李雨绵。

　　“啊！烤好了！”她像兔子一样弹开，手忙脚乱地戴上隔热手套去开烤箱门。

　　傻兔子！周缘腹诽。

　　一股混合着焦糖香和一丝丝糊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周缘也凑了过来，好奇地探头看：“怎么样？□□的杰作？”

　　当那个所谓的“芋泥蛋糕2.0”被端出来时，厨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李雨绵小心翼翼地脱模，小山丘的底部，不幸地粘连了一小块在模具上。

　　“呃…这个…”李雨绵有点心虚。

　　周缘看着那个蛋糕，没说话，只是挑了挑眉。

　　李雨绵赶紧拿出她精心调制的芋泥馅，试图用裱花袋进行最后的艺术拯救。

　　然而，芋泥的稠度似乎也没掌握好，挤出来的花纹软塌塌的，毫无美感。

　　颜色诡异，造型奇特，裱花失败。

　　……惨不忍睹！

　　“完了…又失败了…我就说我不是这块料…”

　　周缘却拿起旁边的塑料刀，毫不犹豫地切下那块看起来最焦黑，也最崎岖的部分，叉了一大块。

　　“哎！别吃！焦了！肯定很难吃！”李雨绵想阻止都来不及。

　　周缘嚼了几下，动作顿住了。

　　李雨绵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吐出来或者毒舌攻击。

　　然而，他只是慢慢地咀嚼着，像是在仔细品味什么珍馐美味。

　　半晌，他咽了下去，然后，在李雨绵震惊的目光中，又切了一块，再次塞进嘴里。

　　“你…你没事吧？”李雨绵小心翼翼地问。

　　这反应…不太对劲啊？难道真毒傻了？

　　周缘终于把第二口咽下去，抬起头，看着李雨绵，那双漂亮的眼睛很认真，甚至有点感动。

　　“李雨绵，”他开口，声音低沉，“这是我吃过…最特别的蛋糕。”

　　李雨绵：“……”完了，看来是真傻了。

　　“真的，”周缘的语气真诚。

　　“焦香中带着一丝…倔强的甜味。芋泥很扎实，口感…很独特。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目光灼灼，“这里面，有我女朋友的心意。”

　　李雨绵的心跳，因为他那句“心意”和“女朋友”，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脸颊又开始发烫。

　　“心意又不能当饭吃…”她小声嘀咕，但唇角却忍不住悄悄弯了起来。

　　“能。”周缘斩钉截铁地说，又切了一大块，吃得津津有味，“我的命都是甜的。”

　　李雨绵被他这夸张又直白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心里那点沮丧瞬间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取代。

　　她看着周缘面不改色地“消灭”着那块灾难蛋糕，忍不住也拿起小叉子，试探性地戳了一点点边缘看起来稍微正常的地方，放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脸皱成了苦瓜。

　　我滴妈呀！又苦，又涩，还有点奇怪的颗粒感。

　　芋泥也太甜太腻了。这玩意儿他是怎么咽下去的？！还吃得那么“深情”？！

　　“周缘！你味觉失灵了？！”李雨绵灌了一大口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周缘已经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去，然后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像刚享用完一顿法餐。

　　他看向李雨绵，眼神戏谑，但更多的是温柔：“失灵？没有啊。我觉得挺好。”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蛊惑，“因为是你的味道。独一无二。”

　　轰！

　　李雨绵感觉自己的头顶要冒烟了。

　　这人也太会撩了吧？！这跟之前那个只会毒舌的幼稚鬼是同一个人吗？！

　　就在她快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淹没时，周缘的下一句话又把她拉了回来：“不过，□□，下次做实验，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火候？还有，糖…真的可以少放点。”

　　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个被齁到的表情。

　　“周！缘！”李雨绵刚升起的粉红泡泡瞬间破裂，抓起一块就要往他脸上糊。

　　周缘大笑着灵活躲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拉进怀里。

　　李雨绵猝不及防撞进他温热的胸膛，鼻尖充斥着他身上好闻的栀子花香气。

　　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僵硬地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和自己的心跳声杂乱地交织在一起。

　　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物，传来灼人的热度。

　　“别闹。”周缘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点笑意和沙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顶，“弄脏我的新卫衣，你赔不起。”

　　李雨绵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烫得惊人，一动不敢动。

　　属于他的气息和温度将她包裹，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微微震动。

　　“谁要弄脏你了…”她声音很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挣扎着想退开一点，却被他搂得更紧。

　　“乖，别动。”周缘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让我抱一会儿。”

　　李雨绵果然不动了，像被施了定身咒。

　　她僵硬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力量，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束缚。

　　原来…这就是拥抱的感觉。

　　和以前打架时被他勒住脖子完全不一样。暖暖的，安心的，却又让人心慌意乱，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厨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周缘才轻轻松开她，但手还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侧。

　　他低头看着她红得像熟透苹果的脸，忍不住低笑出声：“傻乎乎的。”

　　李雨绵回过神，又羞又恼地瞪他，那眼神没什么杀伤力，看得周缘心里痒痒的。

　　“走了，带你去个地方。”周缘牵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外走。

　　“去哪啊？我的厨房还没收拾呢！”李雨绵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跟上。

　　“回来再收拾。”周缘头也不回，“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抢票。”

　　“抢票？抢什么票？”

　　“周杰伦演唱会。”

　　“什么？！”李雨绵猛地停住脚步，“周杰伦？！演唱会？！真的啊？！”

　　她可是周杰伦的骨灰级粉丝。尤其是那首《说了再见》，是她的心头挚爱！

　　“嗯。”周缘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的眼睛，嘴角扬起，“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去吗？开票时间快到了。”

　　惊喜在李雨绵脑海如烟花炸开。

　　她尖叫一声，激动地反手抓住周缘的胳膊，原地蹦了好几下：“啊啊啊！周缘！你太好了！你怎么知道今天开票？！我爱死你了！”她兴奋得语无伦次。

　　“爱死我了？”周缘明润捕捉到关键词，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促狭地看着她，“再说一遍？”

　　李雨绵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之下说了什么，脸“轰”地一下又红了：“我…我是说爱死周杰伦了！谁爱你了！自恋狂！”

　　“哦。”周缘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也不拆穿她，“那还不快走？‘周杰伦’的票可不等人。”

　　两人一路小跑着冲回周缘的宿舍。

　　他室友都不在，周缘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登录购票网站。

　　李雨绵紧张兮兮地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双手合十：“保佑保佑！一定要抢到！两张连坐！佛祖保佑！观音菩萨！耶稣基督！真主安拉！显显灵吧！”

　　周缘被她这副虔诚又滑稽的样子逗乐了：“临时抱佛脚，有用吗？”

　　“心诚则灵！”李雨绵瞪他，“你别说话了！专心！准备！”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周缘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如闪电。

　　网页疯狂转圈，卡顿，刷新…

　　“啊啊啊！卡了卡了！”

　　“刷新！快刷新！”

　　“天啊！怎么没反应了！”

　　“周缘！快啊！”

　　几分钟的抢票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一个绿色的“支付成功”提示框弹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李雨绵尖叫，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激动地一把抱住旁边的周缘，“抢到了！抢到了！周缘！你太棒了！你是我的神！”

　　周缘被她扑得往后仰了一下，随即稳稳地接住她。

　　少女柔软的身体扑进怀里，馨香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将她圈住。

　　她仰着脸看他，眼睛亮亮的，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快乐。

　　他低头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宠溺又满足。

　　“两张内场，连坐。”他把手机支付成功的页面在她眼前晃了晃。

　　“内场？！”李雨绵的尖叫又拔高了一个八度，“周缘！你抢到了内场？！我的天！我爱死你了！这次是真的爱死你了！”她激动得忘乎所以，搂着他的脖子又蹦又跳。

　　温香软玉在怀，少女馨香的气息拂过颈侧，还有她贴在他耳边的欢呼“爱死你了”。

　　这一切都让周缘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垂眸，看着怀里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女孩，眼神暗了暗。

　　“李雨绵，”他开口，声音有点低哑，“再说一遍。”

　　“嗯？”李雨绵还沉浸在抢到票的巨大喜悦中，没反应过来。

　　“你说‘爱死我了’。”周缘提醒她，目光灼灼地锁住她的眼睛。

　　李雨绵对上他深邃的眼神，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此刻过于亲密的姿势。

　　她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被烫到一样想从他怀里退出来。

　　周缘却不让她逃，手臂牢牢地圈着她的腰，微微低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额头。

　　“再说一遍。”他重复道，声音低沉，很有诱惑力。

　　李雨绵的心跳得像擂鼓，被他圈在怀里，无处可逃。

　　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颊，让人浑身僵硬。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专注的眼神。

　　那句在激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此刻在这样暧昧的距离下，却变得无比艰难。

　　“我…”她的声音很小，“我…”

　　就在她几乎要被他灼热的目光融化，鼓起勇气想开口时，宿舍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周缘！江湖救急！借我…”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声响起。

　　随即戛然而止。

　　门口，周缘的室友，保持着推门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李雨绵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周缘怀里弹开。

　　她脸瞬间红得滴血，手足无措地站到一边。

　　周缘怀里一空，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不爽：“有事？”

　　“呃…没…没事了！你们继续！继续！当我没来过！”室友瞬间回神，露出一个“我懂我懂”的暧昧笑容，动作麻利地关上了门，还贴心地从外面反锁了一下。

　　“咔嚓”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李雨绵：“……”

　　周缘：“……”

　　他揉了揉眉心，有点无奈地看向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李雨绵。

　　气氛被彻底破坏。刚才那点旖旎和勇气瞬间烟消云散。

　　李雨绵红着脸，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个…票…票抢到了…我先回去了！蛋糕的厨房还没收拾！”

　　说完，拉开门锁，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周缘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罢了，下午图书馆见。傻兔子。

　　南方的初夏，天气已经有些闷热。雨总是一阵一阵的，这不，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下起了雨。

　　周缘和李雨绵还是照样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到晚上。

　　两人刚从图书馆出来，空气里带着一股雨后的清新气息，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

　　周缘自然地接过李雨绵手里沉甸甸的画筒和资料袋，另一只手则牵着她。

　　“饿不饿？去后街吃宵夜？”周缘侧头问她。

　　李雨绵摇摇头：“不太饿，就是有点渴。想喝校门口那家的加冰芋泥奶茶。”

　　“刚出完汗喝太冰的不好。”但看着她撅起嘴一副“不喝到就不走”的架势，又无奈地妥协，“……只能喝去冰的。”

　　“行。”李雨绵得逞地笑。

　　买完芋泥奶茶，两人也没急着回宿舍，默契地沿着学校里那条最安静的林荫路慢慢走着。

　　路上行人很少，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篮球场隐约传来的运球声。

　　芋泥奶茶冰凉可口，驱散了夏夜的些许燥热。

　　李雨绵满足地吸了一大口，侧头看着周缘。

　　路灯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鼻梁挺直，睫毛长得让人嫉妒。

　　他正目视前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喂，”李雨绵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想什么呢？代码还是算法？”

　　周缘回过神，低头看她。

　　她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亮，嘴角还沾着一点芋泥奶茶的水渍。

　　他心里微微一动，脸上却故作深沉：“在想……某个笨蛋为什么每次吃东西都能沾到脸上。”

　　“啊？哪里？”李雨绵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嘴角。

　　周缘却先她一步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微微俯身。

　　他用自己的拇指，擦过了她的唇角。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夏夜的微凉，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却像是点燃了一小簇火苗。

　　李雨绵瞬间僵住了，呼吸都屏住了。

　　心脏然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咚、咚、咚……”

　　周缘擦掉了那点水渍，指腹下的皮肤细腻温热。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她的唇角，缓缓移到了她的眼睛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起来。

　　路灯的光线变得暧昧，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小小的光点。

　　那里面仿佛藏着漩涡，要将人吸进去。

　　李雨绵的脸颊一点点烧起来，连耳根都透出了粉色。

　　周缘看着她这副害羞的样子，眼底是笑意和更深沉的暗色。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另一只手，则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

　　他的脸靠得更近了。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芋泥奶茶的甜味，和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裹。

　　“周……”

　　“嘘。”周缘低声阻止了她，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闭眼。”

　　像被施了魔法，李雨绵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视觉关闭后，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栀子花的味道。

　　周缘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心里柔软躁动。

　　他不再犹豫，低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起初只是两片唇瓣极其轻柔的触碰，小心翼翼。

　　周缘的吻技起初有些生.涩，但很快便无师自通般的熟练起来。

　　直到李雨绵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周缘才松开了她。

　　李雨绵缓缓睁开眼睛，不敢直视他。

　　周缘看着她红肿水润的唇瓣和绯红的脸颊，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沙哑：“换气都不会？笨。”

　　李雨绵又羞又恼，声音软糯得没有一点威慑力：“……你才笨！”

　　周缘抓住她捣乱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掌心下，他心脏同样跳得飞快，强劲有力，如同擂鼓，昭示着他刚才的动情。

　　“感受到了吗？”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它是因为谁跳得这么快的？”

　　李雨绵掌心感受着他炽热的体温和急促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也快得离谱。

　　她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反正不是因为我。”

　　“嘴硬。”周缘抬起她的下巴，又飞快地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以后多练习就好了。”

　　“谁要跟你练习！”李雨绵脸红得要爆炸，推开他想跑，却被周缘大笑着重新拉回怀里，紧紧抱住。

　　两人就这样在无人的林荫路上静静相拥。

　　那个夜晚，那棵路灯下的香樟树，那个带着芋泥味的、生涩而热烈的初吻，成为了埋藏在岁月里的一颗糖。

　　即使在最苦涩的日子里回味起来，也依旧能品出一丝蚀骨的甜。

　　而他们都天真地以为，这样的甜蜜，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反复品味和“练习”。

　　**

　　翌日晚上八点，李雨绵收到消息。

　　周小欠：【下楼。】

　　李雨绵披上一件短外套就出去了。

　　周缘斜倚在路灯下，见李雨绵来了，抬了抬下巴，“看电影去。”他笑道。

　　周缘很狡猾，刻意选了一个适合情侣看的电影。

　　是的，他刻意搜了一下如何勾引女友。

　　周缘的目光偶尔从银幕上移开，落在身边人兴奋的侧脸上。

　　屏幕的光影在李雨绵脸上明明灭灭，周缘嘴角勾起，觉得看她比看电影有趣多了。

　　电影中的吻戏很多，整个电影厅弥漫着暧昧的气息。很多情侣看这部剧。可以说，整个影厅都是情侣。

　　在周缘和李雨绵的前面的一对情侣，已经双唇覆上了。

　　李雨绵红了脸，目光不知放在哪里好。只好假装没看见，伸手去摸爆米花。

　　周缘见她不自然的神情，笑了笑，肩膀耸动。

　　他将李雨绵的手拉过去，覆在他的大腿上，指尖轻轻划过手背、指腹。

　　李雨绵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脸颊有些发烫，想把手抽回来。

　　就在这时，周缘低下头，缓缓凑近。

　　李雨绵的呼吸瞬间屏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在眼前放大。

　　他的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李雨绵瞪大了眼睛，然后顺从地闭上了。

　　周缘的右手移开，轻轻托住了她的脸颊，拇指摩挲她的耳垂。

　　他的吻稍稍加深，耐心地描摹着她的唇，温柔地吮吸。

　　良久，周缘缓缓离开她的唇，李雨绵还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

　　她看起来有点懵，又有点可爱的迷糊。

　　周缘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换气，笨蛋。”

　　李雨绵这才猛地回过神，倏地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眸。

　　她把滚烫的脸颊猛地埋进他的肩膀。过了好一会儿：“周缘……你……你耍流氓……还在电影院……”

　　“嗯。”周缘坦然承认，语气带笑，“情不自禁。李雨绵同学太可爱了。”

　　李雨绵抬起头，脸红得要滴血，瞪他：“不准说了！看电影！”

　　“好，看电影。”周缘从爆米花桶里拿了一颗爆米花，递到她嘴边，眼神温柔，“奖励你的。”

　　李雨绵气鼓鼓地一口叼走，用力嚼着，仿佛嚼的是他一样。但嘴角却不自觉弯起。

　　接下来的电影剧情，李雨绵大概只看进去了一半。另一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集中在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气息上。

　　心脏依旧砰砰跳得厉害，嘴角的笑容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电影结束后，李雨绵挽着周缘，两人一起走出来。

　　周缘突然贴近，在李雨绵额头轻轻一吻。

　　“喜欢吗？”

　　李雨绵抿唇，莞尔，又点点头。

　　“绵绵，”周缘揉了揉李雨绵头发，“你害羞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啊。”

　　周缘忍不住又亲了李雨绵一下。

　　她鼓起勇气，轻吻上了周缘的唇。

　　“这是……你主动的？”

　　随后，周缘没等李雨绵反应过来又加深了这个吻。

　　他确信，自己做的攻略有用。毕竟美人都主动投怀送吻了。

　　两人吻得深入，突然李雨绵推开他。

　　“怎么了？”周缘脸上还红着。

　　李雨绵拽着他往车跑，“门禁时间快到了！”

　　周缘：………

　　此后的每一天，周缘都经常出现在李雨绵的面前。

　　周缘也总会在其他人面前宣誓自己的主权，尤其是……祝词凯面前。

　　好像自从李雨绵夸过祝词凯之后，他就把这个学长列在情敌名单里了。

　　李雨绵和周缘这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迅速进入了“蜜里调油”的热恋期。

　　只不过他们的“调油”方式，充满了独属于这对青梅竹马的烟火气和斗智斗勇。

　　周一上午的公共大课，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

　　李雨绵和林纭霜坐在靠后的位置。

　　李雨绵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眼神往斜前方飘。

　　隔着几排座位，周缘和他同宿舍的几个男生坐在一起。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冲锋衣，侧脸线条清晰，还挺帅。

　　李雨绵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摸出手机，偷偷在桌子底下给周缘发消息：

　　【你认真听课的样子还挺人模狗样的嘛。】

　　几秒后，周缘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李雨绵的手机震了：

　　周小欠:【专心听课，傻兔子。口水快流到笔记本上了。】【狗头表情包】

　　李雨绵:“……”

　　课间休息铃一响，李雨绵刚伸了个懒腰，就看到祝词凯拿着两本书，温和地笑着朝她们这边走来。

　　“李雨绵同学，林纭霜同学，”祝词凯的声音清润好听。

　　“上周老师推荐的那本拓展读物，图书馆到了两本，帮你们借出来了。”他把书轻轻放在李雨绵面前的桌上。

　　“啊！谢谢谢学长！”李雨绵惊喜地拿起书，“我们正想去借呢！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祝词凯笑容温煦，“这两本都不错，尤其是《艺术哲学》，里面关于形式美的讨论，对你感兴趣的烘焙美学可能也有启发。”

　　“真的吗？太好了！”李雨绵眼睛一亮，立刻翻开目录页。

　　林纭霜也道了谢。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笼罩下来。

　　周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李雨绵桌边，手“啪”地一声按在了那本《艺术哲学》上，力道不小，差点把李雨绵刚翻开的书页给合上。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周缘的声音不高不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在祝词凯和李雨绵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李雨绵脸上。

　　李雨绵被他吓了一跳：“周缘！你吓死我了！祝学长帮我们借了书！”

　　“哦，借书啊。”周缘拖长了调子。

　　他手指在那本《艺术哲学》的封皮上敲了敲，目光转向祝词凯，嘴角扯出弧度，“祝学长真是热心，连我们绵绵对烘焙美学感兴趣都知道。”

　　他特意加重了“我们绵绵”四个字。

　　心机boy！

　　祝词凯神色不变，依旧温和地笑着：“碰巧听林纭霜同学提过一句。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不用客气。”

　　“没客气。”周缘收回手，顺势拿起李雨绵桌上另一本书，随手翻了翻，“这书看着挺深奥的。绵绵，你看得懂吗？别勉强，看不懂就还回去，我给你找点更……通俗易懂的。”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祝词凯。

　　李雨绵被他这阴阳怪气的样子气得够呛，一把抢回书：“周缘你少瞧不起人！我看得懂！祝学长，谢谢你啊，书我们会好好看的。”

　　她赶紧对祝词凯说，生怕周缘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祝词凯点点头，仿佛没感觉到周缘的敌意：“不客气。那我先走了，你们聊。”他朝林纭霜也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

　　周缘看着祝词凯走远，这才拉过旁边空位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长腿一伸，占据了不小的空间。

　　“李雨绵，”他侧过身，盯着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不爽，“他叫你‘绵绵’？”

　　“啊？”李雨绵愣了一下，“叫了吗？没有吧。”

　　“没有最好，”周缘像个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你是我女朋友！只能我叫！”

　　“你……”李雨绵被他这幼稚的占有欲弄得又气又想笑，“行行行。”

　　周缘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顺手拿起李雨绵放在桌上的饮料，极其自然地喝了一口。

　　李雨绵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瞪着他：“那是我喝过的！”

　　“知道。”周缘面不改色地把杯子放回去，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味道一般，下次换个口味。”

　　李雨绵：“……”

　　林纭霜在旁边目睹全程，默默地把头扭向一边，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两下。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这周缘的醋劲儿和幼稚程度，真是叹为观止。

　　中午，李雨绵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刷视频，蓦地弹出一条消息。

　　周小欠：【下楼。】

　　【干嘛？】

　　【吃火锅。】

　　店里人多，李雨绵给周缘夹了很多鱼丸。

　　周缘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鱼丸，突然笑了。

　　李雨绵抬头看着他这副样子，一脸不解：“你笑什么？”

　　“小时候，你总是把青椒给我，还跟我说'周缘你长得高，要多吃点'”。

　　李雨绵挠了挠头，嘴硬道：“那是对你好。”

　　周缘挑挑眉。

　　“马上考试了，”他往她碗里放了块豆腐，“我给你发的那几道题，记着看。”

　　“知道啦。”她突然凑近，“周小欠，那我考好了，有奖励吗？”

　　“有。”

　　“是什么？”

　　“先保密。”

　　出店门时，周缘伸手把李雨绵往怀里带了带。

　　李雨绵抬头，看见少年近在咫尺的帅脸：“周缘，你说我们会不会像周爷爷和周奶奶，吵吵闹闹过一辈子？”

　　“可能吧。”

　　“但我不会抢你的早报，只会给你买芋泥蛋糕。”

　　李雨绵踮脚，在他脸上啄了下：“那我和你吵吵闹闹地从二十岁过到四十岁，再……安享晚年。”

　　周缘被逗笑了，哪有这么傻的。

　　“傻子。”

　　李雨绵：“……”

　　出来店门，二人来到一家电影院。

　　“周缘周缘，你看这个预告片，特效好酷啊。我们下次看这个好不好？”

　　周缘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护在她身后，喉结滚动。

　　他扫了一眼宣传板，兴趣缺缺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李雨绵的脸上。

　　“你‘嗯’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李雨绵不满地用手肘轻轻撞他。

　　“看你表现。”周缘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顺手从她怀里的爆米花桶捏走一颗，丢进嘴里。

　　“周小欠，还没开场呢！”

　　“提前验货。”周缘厚着脸皮道，“还行，没你做的蛋糕甜。”

　　“废话！这是咸的！”李雨绵哭笑不得。

　　终于取了票，离开场还有十几分钟。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休息区坐下等待。

　　李雨绵像只小仓鼠，咔嚓咔嚓地啃着爆米花，两条腿在椅子下轻轻晃荡。

　　周缘则拿出手机，低头看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啦？”李雨绵凑过去。

　　“没事，小组作业的一点bug，快搞定了。”周缘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李雨绵“哦”了一声，不再打扰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四处张望。

　　这种喧嚣中的宁静，因为有身边人的存在，也变得格外安心。

　　影厅灯光暗下，巨大的银幕亮起。

　　李雨绵很快就被剧情吸引。

　　周缘似乎对电影本身兴趣不大，但坐姿却很端正。

　　电影进行到中段，剧情迎来一个关键转折。

　　主角团队基于一个看似完美的推论采取了行动，却遭遇了惨烈的失败，几乎陷入绝境。

　　银幕上火光冲天，配乐沉重。

　　李雨绵看得揪心，忍不住小声叹了口气，喃喃道：“唉……怎么会这样……明明推理看起来天衣无缝啊……”

　　就在这时，头顶响起周缘的声音。

　　“错误经不起失败，但是真理却不怕失败。”

　　这句话。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那是高三下学期，周缘参加某次决赛前夕。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刷题。

　　有一次模拟赛，他因为一个小小的逻辑错误，导致整个程序崩溃，排名跌出了预期。

　　那天晚上，他心情糟透了，一个人跑到学校空旷的天台上吹风。

　　李雨绵找到他时，他正靠着栏杆，望着楼下的万家灯火，背影沮丧。

　　她走过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一瓶冰镇的汽水贴在他脸上。

　　“至于吗？”李雨绵当时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一次模拟赛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

　　周缘没说话，只是拧开汽水灌了一大口。

　　“喂，周缘，”李雨绵看着他，收起玩笑，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记得……泰戈尔是不是说过一句话？”

　　她歪着头想了想，一字一句：“错误经不起失败，但是真理却不怕失败。”

　　周缘动作顿住，看向她。

　　“你看啊，”李雨绵继续说着，“错误的推论，就像纸老虎，一次失败就原形毕露，垮掉了。

　　“但真理不是啊，真正的正确的方法，也许会遇到挫折，但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被否定。它经得起考验。”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所以你这次错了，是好事啊！说明你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离找到那个‘真理’一样的正确解法又近了一步。下次比赛，避开这个坑，不就行了？”

　　他转头看她，她正对着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阳光落在她脸上，亮得晃眼。

　　周缘突然觉得，心里那点憋屈和失落，好像被她这一笑，全都吹散了。

　　那天晚上，周缘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李雨绵都以为他要骂她“鸡汤大师”了。

　　最终，他只是抬手，用力揉乱了她的头发，低声说：“……知道了。”

　　但第二天，他又恢复了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周缘，最终在正式比赛里拿下了金牌。

　　她想，至少在他失落的时候，她能成为那个把他从阴雨天里拉出来的人。

　　但李雨绵从未想过，时隔多年，在这样一个昏暗的电影院里，在她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曾说过这句话的时候，会从周缘的口中，如此清晰地再次听到它。

　　他用她曾经鼓励他的话，来回应此刻电影里的情节，或者说，回应她刚才那下意识的感慨。

　　银幕上的光影明明灭灭，映照在周缘的侧脸上。少年五官俊朗，皮肤白皙，眼睛总是很有神。

　　李雨绵的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酸酸软软。

　　他记得。

　　他记得她说过的话，记得那个夜晚，记得她笨拙却真诚的鼓励。

　　电影后半段演了什么，李雨绵几乎没看进去。

　　他或许还是那个毒舌又傲娇的周缘，但他把她放在心上的重量，展现在了这一刻。

　　电影散场，灯光亮起。

　　人群开始骚动着退场。

　　周缘松开她的手，站起来，语气懒散：“走了。”

　　李雨绵还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他，笑的灿烂。

　　周缘挑眉：“干嘛？傻笑什么？爆米花吃傻了？”

　　李雨绵摇摇头，站起身，忽然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周缘，你怎么这么好……”

　　周缘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李雨绵你真是越来越黏人了。”

　　李雨绵想，他们的感情，历经懵懂、别扭、试探和最终的坚定，或许就是彼此认定的那个，不怕失败，也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真理”。

　　那句曾经略显生硬的“名言”，在这个平凡的午后，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成为了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而他们都不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这句话将会以另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得到最沉痛的印证。

　　真理，或许真的不怕失败。

　　但承载真理的生命，有时却脆弱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