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复健》更阑人静

1、第 1 章

　　雨像银针般刺向地面，在车灯照射下形成一片模糊的光幕。谢明峻死死握住方向盘，指节发白，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落在睫毛上，又被他急促的眨眼甩开。

　　前方那辆熟悉的蓝色赛车在弯道处猛然打滑，轮胎在湿滑路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谢明峻的胃部拧成一团——又是这样，裴烬燃又在玩命。

　　"该死！"谢明峻猛踩油门，性能再好的G63也因长时间的追逐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这2年里每次裴烬燃情绪失控就会来这条废弃的赛车道飙车，而他就这样默默跟在后面，像个可悲的幽灵。

　　但今晚不一样。赛车已经完全失控，在连续S弯道上像脱缰的野马左右甩尾。谢明峻能看到驾驶座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疯狂地打着方向盘，但车子依然朝着护栏冲去。

　　突然，裴烬燃的双手突然松开了方向盘，在仪表盘刺目的红光中，他仰头靠向座椅，嘴角竟浮起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你休想！"G63的引擎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咆哮，谢明峻猛打方向盘切入内道。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狂摆动，像在替他撕开雨幕，车子横插到赛车前方。

　　"砰——"

　　金属撞击的巨响震得谢明峻耳膜生疼。安全气囊重重砸在脸上，他闻到血腥味和汽油混合的刺鼻气味。世界天旋地转，车子旋转了几圈才停下。

　　意识模糊中，谢明峻用尽全力解开安全带，右手传来剧痛——中指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他顾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地爬向那辆已经撞变形的赛车。

　　"裴烬燃...裴烬燃！"雨水和血水模糊了视线，谢明峻用肩膀撞开变形的车门。裴烬燃额角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顺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流下，但胸口还在起伏。

　　谢明峻颤抖着摸出手机拨打了120，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裴烬燃拖出来，远离可能起火的车辆。雨越下越大，他脱下外套盖在裴烬燃身上，自己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体力透支，谢明峻的意识开始涣散。朦胧中，他感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抓住。

　　"抓住你了..."裴烬燃微弱的声音在雨声中几乎听不见，但谢明峻还是捕捉到了。他本能的想起身离开，但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这次再也没有力气离开，视野也在迅速变暗。

　　谢明峻倒在裴烬燃身边，最后的意识是远处隐约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

　　刺眼的阳光。消毒水的气味。右手传来的钝痛。

　　谢明峻缓缓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逐渐聚焦。他尝试动一动右手，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别乱动。"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谢明峻猛地转头，裴烬燃就坐在他病床边的椅子上，额角贴着纱布，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但眼睛却亮得吓人，直直地盯着他，像是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你..."谢明峻的喉咙干得发疼，"你没事？"

　　裴烬燃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递给他一杯水，"比起我，你更应该关心自己的手。"

　　谢明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中指被固定夹板固定。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尺神经损伤，"裴烬燃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但谢明峻看到他放在腿上的手攥成了拳头，"医生说需要长期康复训练，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可能无法完全恢复精细动作。"

　　谢明峻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恢复精细动作——对于一个作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为什么跟踪我？"裴烬燃突然问道，声音低沉。

　　谢明峻避开他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裴烬燃倾身向前，"这一年，每次我去攀岩、跳伞、飙车，你都在。为什么？"

　　"回答我，谢明峻。"

　　病床上的谢明峻闭上眼睛，"你知道为什么。"

　　一阵沉默后，他感觉到裴烬燃的手轻轻覆上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温暖而坚定。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裴烬燃说，声音里带着谢明峻从未听过的脆弱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