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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生 ...

  •   末日降临的第十五年,灰霭依旧像一块浸透了毒药的裹尸布,终年覆盖在破碎的城市上空。
      陈兰蜷缩在临时搭建的木板房里,用破布蘸着浑浊的水擦拭腹部。木板房外传来异能者巡逻队的呵斥声,几个普通人类正背着沉重的物资,佝偻着腰往异能者居住的高塔走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腹中的胎动让她眼底泛起一层水汽。
      "阿哲今天该回来了。"她对着空荡的房间呢喃。
      三年前她在废墟里被蚀骨兽围攻,是路过的雷系异能者林哲救了她。那时林哲浑身覆盖着淡蓝色的电光,指尖迸射的电流瞬间将三只蚀骨兽烧成焦黑的残骸。陈兰至今记得他摘下防护面罩时的样子,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眼里的光比他操控的电流还要明亮。
      木板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哲闪身进来时带起一阵灰雾。他身上的作战服沾满暗红色的污渍,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今天收获不错。"林哲从背包里掏出半袋压缩饼干,又拿出一小瓶干净的饮用水,"高塔那边新到了一批净化水,我用三支能量晶核换的。"
      陈兰接过水瓶的手微微颤抖:"你又跟他们做交易了?"异能者之间用能量晶核交易物资本是常态,但林哲每次为了给她换取干净的水和食物,总会去挑战最危险的废墟区域猎杀高阶异兽。
      "没事的。"林哲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残留的电流让她头皮微微发麻,"等孩子出生,我就去申请联盟的特殊居住权,到时候我们就能搬进高塔底层了。"
      陈兰知道这只是安慰。异能者联盟有铁律,普通人类只能在高塔外围居住,除非能证明自己有特殊价值。而她和林哲的关系,本身就是联盟禁忌——异能者与普通人类通婚,是被视作玷污异能基因的重罪。
      深夜的木板房里,陈兰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腹痛。林哲慌乱地用异能在房间四周布下电流屏障,微弱的蓝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笨拙地按照从医疗手册上看来的方法帮她接生,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当婴儿的啼哭声穿透灰霭时,天边恰好泛起一丝鱼肚白。林哲颤抖着将浑身通红的婴儿抱在怀里,小家伙攥着拳头的样子像极了陈兰,而额角隐约浮现的淡蓝色纹路,又分明带着异能者的印记。
      "是个男孩。"林哲的声音哽咽着,"我们叫他......"
      话音未落,木板房四周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电流屏障在接触白光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投入烈火的塑料般迅速消融。林哲猛地将陈兰和婴儿护在身后,周身的电光骤然暴涨。
      "林哲,你可知罪?"
      冰冷的声音穿透门板,随着话音落下,整座木板房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掀飞。陈兰下意识地将婴儿紧紧搂在怀里,抬头便看见五个穿着银白制服的异能者悬浮在半空,胸前的联盟徽章在灰霭中闪着寒光。
      为首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哲:"私自与普通人类通婚,诞下混血后裔,违反联盟第一百二十七条铁律。"
      林哲将陈兰推到身后,指尖的电流噼啪作响:"他是我的孩子。"
      "异能者的基因容不得半点杂质。"银白制服的男人抬手射出一道冰棱,"你和这污秽的血脉,都该被净化。"
      淡蓝色的电流与冰棱碰撞的瞬间,陈兰抱着婴儿跌跌撞撞地往废墟深处跑。身后传来林哲的嘶吼,还有能量碰撞产生的剧烈爆炸声。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尽全力护住怀里的婴儿,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孩子额角那道会随呼吸明暗的纹路。
      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她的后领。陈兰被猛地拽到半空,怀里的婴儿吓得放声大哭。她看见林哲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半截冰棱,淡蓝色的电光正在他身体里一点点熄灭。
      "普通人类,竟敢玷污异能者的血脉。"抓着她的女异能者眼神淬了冰,"按照律例,同罪论处。"
      陈兰突然咬住女异能者的手臂,在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她用尽最后力气将婴儿抛向远处的河流:"活下去......"
      冰冷的刀锋刺穿胸膛时,陈兰看见婴儿坠向浑浊的河面,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落叶。
      白河是这座城市仅存的水源,河面上漂浮着塑料瓶和动物尸体,岸边的淤泥里嵌着锈蚀的钢筋。
      王老汉拄着拐杖在河边筛滤污水,浑浊的水流过层层沙石,滴落在破旧的水桶里。他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废墟里格外清晰,十五年前吸入的毒气彻底摧毁了他的肺叶。
      "扑通"一声闷响传来时,王老汉以为又是哪块废铁掉进了河里。直到听见微弱的哭声,他才颤巍巍地挪到河边。
      一个被黑色襁褓包裹的婴儿正卡在两块礁石之间,浑浊的河水已经漫过他的小腿。王老汉连忙扔下拐杖,趴在湿滑的河岸边伸手去捞。小家伙被抱起来时还在哭,哭声不大却异常顽强,像极了春天石缝里钻出的野草。
      "可怜的娃。"王老汉解开自己满是补丁的外套,将婴儿揣进怀里取暖。他在襁褓里摸到一块冰冷的金属,掏出来才发现是半块变形的身份牌,上面刻着模糊的"林"字。
      婴儿的额角有块淡蓝色的印记,王老汉用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哭声戛然而止。
      "跟我这把老骨头混,怕是要受委屈了。"王老汉裹紧怀里的婴儿,往自己居住的地下掩体走去。掩体是他亲手挖的防空洞,用钢板和钢筋加固过,能勉强抵御蚀骨兽的袭击。
      他点燃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婴儿的小脸渐渐清晰。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灵气,即使在灰霭笼罩的末日里,也像蒙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就叫你白墨寒吧。"王老汉看着洞壁上渗出的水珠在灯光下泛着白光,"白是白河的白,墨是这漫天的灰,寒......就当是记住这世道的冷。"
      白墨寒似乎听懂了,小嘴动了动,抓住王老汉手指的力气又大了些。
      王老汉找出珍藏的羊奶糕,用温水泡软了喂给他。小家伙吃得狼吞虎咽,奶水顺着嘴角流进领口,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防空洞外传来蚀骨兽的嘶吼,王老汉将油灯调暗,抱着白墨寒蜷缩在铺着干草的角落里。
      "以后爷爷教你怎么在灰霭里找能吃的野菜,教你怎么避开巡逻队的搜查,教你......"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等你长大了,或许这世道能变变。"
      白墨寒在他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额角的淡蓝色印记在昏暗中若隐若现。王老汉没看见,当蚀骨兽的嘶吼靠近时,那印记会泛起极淡的微光,而防空洞外的嘶吼声,总会在靠近三米的地方突然转向。
      灰霭依旧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蚀骨兽的嘶吼在废墟间回荡,异能者高塔的探照灯扫过破碎的街道。没人知道在地下防空洞里,一个背负着禁忌血脉的婴儿,正攥着人类最后的希望,在末日的裂缝里悄然生长。
      王老汉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儿,就像十五年前抱着自己夭折的孙子。防空洞外的风呜咽着穿过钢筋,像是谁在低声哭泣,又像是在为新的生命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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