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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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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走了啊。“乔梦对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嗓子,顺手把帆布包甩上肩。厨房里蒸腾的热气裹着葱花炒蛋的香气涌出来,乔母举着锅铲探出头,鬓角的白发沾着几粒细密的汗珠。
“别急,带上这个,到了公司记得吃。“乔母解下围裙,从微波炉里取出个用保温袋裹得严严实实的餐盒。餐盒外层还细心地包着两层棉布,边角用红绳系着蝴蝶结。
乔梦接过时触到温热的温度,鼻尖突然泛起酸意——今早出门太急,她连早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目送女儿踩着运动鞋跑下楼梯,乔母倚在门框上轻轻叹了口气。晨光透过楼道的铁栅栏洒在她身上,将围裙上的卡通小熊图案照得发亮。
她用围裙角擦了擦手,指尖还残留着煎蛋的油香,转身时瞥见玄关处乔梦忘带的遮阳伞,又无奈地笑了:“这孩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七月的蝉鸣像把生锈的锯子,刺耳地刮擦着燥热的空气。日头刚攀上树梢,柏油马路就开始泛着朦胧的热浪。乔梦跨上电动车时,车筐里的餐盒随着车身轻晃,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工牌,金属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痒。
马路上车水马龙,外卖骑手的头盔在阳光下闪烁,穿职业装的白领们抱着文件袋快步穿行。乔梦特意挑了条林荫道,梧桐树影在电动车挡风板上斑驳跳动。
可即便有树荫遮挡,迎面扑来的风依然裹挟着灼人的温度,她鬓角的碎发很快被汗水黏在皮肤上。
路口的红灯突然亮起,乔梦稳稳地捏住车闸,电车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停在了斑马线后。
她抬眼望了望前方,长长的车队像搁浅的鱼群,被烈日晒得蔫头耷脑,司机们不耐烦地按着喇叭,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混着蝉鸣,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城市罩在里面。
路边的早餐摊还没撤去,蒸腾的热气在阳光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穿蓝布衫的大爷正麻利地收拾着锅碗瓢盆,铁铲碰到铁锅发出刺耳的“哐当”声,惊得停在电线杆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留下几片灰白的羽毛在空中打着旋儿。
乔梦的目光落在摊前的豆浆桶上,忽然想起母亲早上递盒子时,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像落在黑布上的雪,刺得她眼睛有些发酸。
绿灯亮起的提示音猛地响起,乔梦回过神,脚蹬踏板继续前行。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划破空气,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猛地锯在神经上。
“小心啊……”
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叫突然在耳畔炸开,乔梦握着电动车把手的指尖瞬间绷紧。那声警告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在七月燥热的空气里扭曲成尖锐的声波。
她本能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猩红色轿车如同脱缰的烈马,车头斜刺里撞碎路边护栏,飞溅的金属碎片在阳光下划出刺眼的弧光。
垃圾桶被撞得腾空而起,蓝色箱体在空中翻转三周半,里面的塑料瓶和废纸如同天女散花般倾泻而下。最扎眼的是那个印着卡通小熊的酸奶瓶,在柏油路上骨碌碌滚了两圈,瓶口残留的白色奶渍与地面摩擦,拖出蜿蜒的痕迹,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刺鼻的橡胶焦糊味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乔梦的睫毛剧烈颤动。她想要拧动电门加速逃离,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电动车的车把在掌心沁出的冷汗里打滑。
失控的轿车擦着她的发梢掠过,后视镜刮飞了头盔上的蝴蝶结,风压掀起她的衬衫下摆,露出后腰一道浅粉色的胎记——那是小时候玩火留下的,此刻却烫得仿佛要渗出血来。
“砰”
骨骼相撞的闷响震得耳膜生疼,乔梦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断线风筝般腾空而起。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她清晰看见天空中盘旋的乌鸦,看见肇事车后窗上歪歪扭扭的“实习”标志,甚至看清了挡风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扭曲的脸。
饭盒从车筐里甩出,不锈钢外壳磕在路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保温桶盖子崩开,母亲精心准备的早餐泼洒了一地。乔梦的指尖在空中徒劳抓握,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却在坠落的瞬间,注意到肇事车的轮毂盖上沾着片枫叶形状的落叶——那片叶子红得像血,与车身颜色融为一体。
路边的嘈杂声突然变得遥远,无数张惊恐的面孔在眼前晃动,有人举起手机录像,有人颤抖着拨打电话。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云层时,乔梦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恍惚中听见有人说“车牌被泥巴糊住了”,还有个苍老的声音念叨着“作孽哟。”
担架的金属边框硌得她肩胛骨生疼,在被抬上车的最后一眼,她看见那辆红色轿车的尾灯在十字路口的绿灯下一闪而逝,像极了小时候在乡下见过的鬼火。
随着车门重重关上,那抹猩红彻底消失在川流不息的早高峰里,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早餐,和那个随着车流翻飞的饭盒——盒身系着的红绳,是母亲亲手编的平安结。
特案组的办公室里,空调出风口结着细密的水珠,在白炽灯下折射出冷光。李莫的机械键盘敲击声像永不停歇的节拍器,伴随着空调外机沉闷的嗡鸣,在凝滞的空气里织成催眠的网。
王风双腿架在桌上,头一点点的歪着,赵军盯着眼前的报告,双眼已经迷离。
“啪”
办公室的钢化玻璃门重重撞在防撞条上,又被反弹回来发出闷响。王风的头撞到了隔壁的椅子,赵军被吓得直接站起身来。
众人惊魂未定地抬头,就见柳妙抱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僵在门口,白色连衣裙下摆还在轻轻晃动,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活像撞见了午夜凶铃里的贞子。
“哎呦,我的柳大小姐啊,大清早的你这是干什么啊?”王风揉着自己的额头,哀怨的看着门口。
“吓死我了,刚要睡着。”赵军长出一口气,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柳妙没理会此起彼伏的抱怨,把包甩在最近的办公桌上,金属链条撞击桌面发出清脆声响。
她踩着细高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秦启正倚着窗框假寐,藏青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腕表,表盘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
“秦副,你知道吗?我上班时看见啊……”柳妙仰起头灌了口豆浆,烫得直哈气,睫毛上还挂着惊出的细汗。
她绘声绘色描述着早高峰十字路口的车祸现场,珍珠耳钉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我刚打完120,不到三分钟救护车竟然就到了……”
秦启原本垂着的眼睫动了动,古铜色腕表秒针突然发出异常清晰的咔嗒声。他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瞳孔里泛起探究的光,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过他高挺的鼻梁,在办公桌投下锋利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