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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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慕怔愣了一下，歪过头看着肩膀上的人。
他们两个人距离被拉近，艾秋暖热的气息带着些许暧昧的气氛轻轻打在叶慕的脸上。
艾秋睡着的时候和平时相比攻击力消散了很多，眉眼间的戾气也不复存在了。
额前长长的墨黑色刘海挡在眼前，在阳光的照射下勾勒出一圈暖阳色，看上去很软。睫毛根根分明，微微颤动着，像飘渺的蝴蝶闪动，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
嘴唇被咬得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色。
叶慕望着这张过分漂亮的脸，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想把人叫起来的手。
他不由自主地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肩膀上的人睡得更舒服些。
叶慕大脑宕机地胡乱看着手机转移情绪，有点搞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艾秋这一觉睡得很好。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说，艾秋在夜里倒是睡得很沉。
但是别的时间段来讲，他睡眠还是挺浅的，很容易吵醒。
今天却很例外，一路上睡得很安稳，安稳到连艾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心认为自己的睡眠质量有所改善，心情直接跨越了很大幅度直线上升。
一抬头，艾秋对上了近在咫尺叶慕的目光，整个人直接砸进叶慕的琥珀色的瞳孔里。
他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一下子拉开距离，刚得到慰藉的心灵又被狠狠一击。
想了想，他试探性地开口：“那个……”
叶慕抬眼瞟了他一眼，解释：“你睡着的时候自己靠我肩上了。”语气懒散，尾音上挑，带着些倦意，似乎不甚在意。
艾秋用抱歉的口气说：“那个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死了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叶慕“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艾秋也很会看眼色地闭上了嘴，拿出手机看未读消息。
大部分都是沈璃问他到没到学校，路上安全吗之类的常规性问题。
艾秋挑着几句敷衍地答了，剩下的简单扫了一眼略过去，没怎么在意。
直到看到了最后一个问题，艾秋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不安感油然而生。
“你知道你妹的速写本在哪里吗？”
他拧起了眉，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出了很长一段话，犹豫了一下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重新输入，过了好久才回过去一句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
其实答案心照不宣。
但艾秋前段时间因为这件事吵得太凶，导致他们母子关系急剧下滑，所以他暂时不想再和沈小姐发生什么冲突。
只要她短时间内不为难艾蕊，他就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艾秋望着手机愣了神，点开备注“蕊蕊”的对话框，却什么都没发出去。
艾蕊是艾秋的亲妹妹。
他们俩兄妹关系一直不错。
所以最近出了那种事情，艾秋一门心思都在艾蕊身上，别的什么没空管也不想管。
沈璃是典型的现实主义，因此无数次劝过他独善其身，但最后的结果好的话就是呛两句收尾。
不好的话，就是锅碗瓢盆一顿乱砸。
艾秋还算是比较理智的，一开始总会想着沟通一下看看。
但沈璃一直很抵触这件事情，聊多了通常就会失控。
沈璃每次失控，就会口不择言，什么话都抖出来，像雪白反光的刀片一样。
抓住最脆弱的地方，刀刀见骨。
艾秋最看不起的就是她这种息事宁人的强烈态度。
所以当她说出那段话：
“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谁让她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了这种事只能怨她自己不要脸！我凭什么要管她的想法和未来啊？老娘她妈还不够累吗！”
艾秋真的感觉无比恶心。
当时气上了头，他一把火烧毁了沈璃当初最珍视的相册。
里面所有的照片毁于一旦。
艾秋看上去很好说话，情绪还算稳定。
但他的性格其实很极端。
如果你踩中了他的雷区，他二话不说掀翻了就干。如果你一次又一次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他不介意也给你砍出道伤来。
他的做事风格就是以牙还牙。
沈璃不会忘记那一天的。
少年的狭长的眼眸被浓墨色的刘海挡住，看不清楚神情。细长灵动的手指把玩着打火机，笑得非常嚣张。
用着上挑却带着些讽刺的语气说：“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这句话似乎压抑了很多情感，尾音处带了些哭腔却硬生生被扯出冰冷的笑意。
现在再来找他一定说明这件事沈璃根本没有放弃。
真恶心……
艾秋说不清自己究竟恨不恨沈小姐。
沈璃很爱慕虚荣，一直是这样。
悲剧就开始于此。
当时艾澄诩正值事业上升期，企业蒸蒸日上，钱多到花不完，那时他们家庭幸福，日子越来越好。
直到那次去意大利的旅游。
然后什么都毁了。
先是艾澄诩认识了那位斯塔莉小姐，然后就是两人关系迅速升温，越来越暧昧。
然后艾澄诩公司出现财政危机，各项项目事事不顺利。
艾澄诩压力山大，沈璃又因为失去了张扬的资本开始打击艾澄诩，责怪他废物没本事。
一开始的时候每天家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后来凝固的气氛开始被吵架声和玻璃碎片划破，压抑又窒息。前路漫漫白雾，什么都看不见，把少年漂亮的瞳孔遮的迷茫。
斯塔莉小姐这时就表现出无比的温柔来。想起压抑的家庭和虚荣的妻子，艾澄诩感到喘不过气，于是犯下大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结局不言而喻。
说起来好笑，这件事其实说不清是谁的错。
沈璃当初和一位私企总裁走的也很近。
他能满足她对物质的需求。
这样看来，沈璃这个人其实也不怎么样。
但她也不是完全的错。
正如凡事都有两面性，难辨对错。
在艾澄诩离开后，也是她自己拼命把两个孩子养到这么大，存下一笔钱研究投资，日以继夜的兼职，拼出了现在的生活。
没有她，艾秋可能根本活不下去。
但是在艾澄诩走后，失去了经济依靠的她开始变得喜欢退缩了。
退缩到懦弱和愚昧。
自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忍气吞声和用钱解决。
当初那个自己也似乎找不到了。
艾秋熄灭手机，慢慢从涌上来的复杂情绪里脱身出来。
这似乎也成为他这几年的习惯了。
陷入一种情绪，然后试图挣脱出来。
明明知道有时候只会越缠越紧，却还在渴望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反复试探，又反复沦陷，始终释怀不了，成为心病。
“顺玲一中车站就要到了，请到站的乘客带好私人物品，从后门下车。
The Shunling No.1 Middle School Station is approaching. Please get ready with your personal belongings and exit through the rear door.”
公交车的报站声响起，有些刺耳，还夹着微微漏电的声音，在秋天有些干燥的空气中回荡。
艾秋漫不经心地单肩背上书包，看了眼手机。
九点半，迟到了一个小时。
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下车向学校后门走去，打算翻墙进去逃过一千五百字的检讨。
他的刚迈出去步子就被打断。
少年清凉又有些冷意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叶慕指了指学校大门：“要一起进去吗？”
艾秋步伐一顿，转回头去看叶慕，满脸不可思议。
居然会有人有勇气直面刚开学就写一千五百字的检讨。
妈呀。
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小的属实佩服。
叶慕不明所以地看着艾秋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了自己一会，犹豫了一会又开口问：“怎么了吗？”
艾秋收回目光：“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不愧是优等生，一看就很少被抓。”夸人的话语硬生生被他咬出了嘲讽与不屑的味道。
叶慕觉得艾秋的性格挺好玩的。
没有一个统一的情绪，情绪变化很快，跳跃很大，没什么针对的意味。
可以上一秒好兄弟一辈子，下一秒警察叔叔就是他。
明明刚刚还是聊的挺好的，现在又开始阴阳怪气嘲讽人了。
但是总体情绪却没有很过激，在适当的范围内来回跳跃。
艾秋也确实没什么别的意思。刚刚想了些不好的东西，心情一时间也没有调整过来，再加上骨子里的下意识行为，就直接脱口而出了，甚至连脑子也没过。
现在回想一下，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主动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现在已经迟到了，从正门进会被罚写检讨，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我这人说话就这样。”
叶慕点点头，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被艾秋的微信提示音打断。
刚刚艾秋为了听公交车报站已经把耳机断了，此时手机里清晰的消息声格外明显。
艾秋瞥了一眼，最上面的信息是他死党姚槿缘发过来的。
姚槿缘从初一开始和艾秋就是很好的朋友。他和艾秋一样是偏女孩子的长相，也算同病相怜。
据说是因为他刚出生取名时算命师傅说他前世缘分未断，怕是会牵扯今世，所以他的家人于是就给他取名“槿缘”，意为“尽缘”，也含有淡雅与自然的寓意。
但是名字很像女生，加上长的也偏女性化，姚槿缘从小就没少被嘲笑。
直到初一那一年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一天是开学报道第一天，快要放学的时候，姚槿缘在学校后门的樱花树旁打电话。
当时他们新班级里就有几个心眼比较坏的孩子偷跟过来欺负他，在一旁嘲笑他的长相，弄得他无比委屈，不知所措。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艾秋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姚槿缘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时长相还有些稚嫩的艾秋一脸冷漠地把为首那个孩子的头砸进砖墙里。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一气呵成，透着盖不住的狠厉，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当时的他觉得，这个漂亮的男孩子是真他妈的帅。
粉白相间的樱花纷纷扬扬，伴随着湛蓝的天洒满了他的世界，勾勒出男孩子的轮廓。
像光一样。
之后他就成了艾秋的死党。
此时艾秋的手机上姚槿缘正在嘶吼：“不是哥，开学第一天你就他妈迟到啊？？？”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出来：“你抬头！”
艾秋纳闷的抬头看过去。
姚槿缘骑在墙头，浅栗色的头发沾着片樱花花瓣，手里还晃着两本崭新的学生手册。
"教务处刚发的，也就只有帅哥我还愿意管你，感不感动？"
姚槿缘把册子抛过来时，腕间的银质手链在阳光下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秀才在正门蹲着呢，你......"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用漂亮的杏眼盯住叶慕。
叶慕正低头拍肩线处并不存在的褶皱，察觉到视线后抬眼。
两道目光在半空相撞，姚槿缘看到那瞥琥珀色愣了愣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有些兴奋地用口型对艾秋比划："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艾秋没什么表情地接住册子，单手撑墙干脆利落地翻了上去。
微风轻轻拂过他身上的校服，一丝清香钻进叶慕的呼吸中。
艾秋穿校服算不上规矩。
蓝白相间的一中校服长袖被他撸到手肘，露出清瘦白暂的小臂，里边搭着一件奶白色毛绒绒的毛衣，V字领里露出锁骨，让人移不开眼。校服拉链大咧咧地敞开，随风微微飘动，带出一阵花香。
之前在车上确实和姚槿缘提过公交车上把他认成女生的琥珀瞳男孩子，但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两个人相遇。
“别瞎猜。”
他面向校园跳下去，抬腿踹向墙面，语气里意味不明里带了些不耐烦："滚下来带路！"
艾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记得教教那位好学生怎么翻墙。”
姚槿缘：？？？”
叶慕失笑：“没事不用教，我会。”
墙内传来窸窣的落地声，树叶间斑驳的阳光破碎地洒在他们身上。
艾秋拍了拍身上的灰，吊儿郎当的单手抄兜四处张望。
姚槿缘嚣张地在前面带路："我早就打听好了！后门往西走二十米有监控死角，包安全的。”
语气要多牛逼有多牛逼。
恨不得把小爷真牛逼写脸上。
三人翻进校园后，艾秋散漫的听着广播站里放的二逼老土音乐。
他还不算清醒，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的影子愈加清晰，墨色的瞳轻轻眯起，竟也被刺眼的阳光带出些黄昏的色来。
他正想问姚槿缘那个傻逼还要走多久。突然听见叶慕问："你认识艾蕊吗？"声音很轻，像轻轻拂过的纱，混在嘈杂的音乐里近乎听不真切。
这么轻柔的话却如同火药一般在艾秋脑子里炸开。
他僵硬地对上对方的眼睛。方才公交车上沈璃的短信内容和近期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一幕幕闪过，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被挑起。
最清晰的是今早出门前艾蕊缩在画室角落的样子——少女校服袖口沾着水彩颜料，手腕内侧有道新鲜的划痕，边缘泛着鲜艳的红。
"你问这个想做什么？"他条件反射地绷直神经，语气里掺杂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警惕和急切。
叶慕静静对上他有些凶狠的瞳孔，意外地沉默了一会，从书包侧袋抽出一本灰蓝色封面的本子轻轻递了过去。
封皮右下角用银色钢笔写着"Pistil"，笔触有些锐利但又格外漂亮。
正是艾蕊独特的签名方式。
姚槿缘感觉到身边气氛僵硬，好奇的凑过来看，却在看到本子那刻愣住了。
他倒吸冷气的声音在静谧到压抑的气氛里格外清晰。
艾秋只感觉全身血液都冲向了太阳穴，强烈的不安感掠夺了他的理智。
他几乎是本能趋势得伸手拽住叶慕领口，语气冷的可以结冰："你从哪找到的？"
他不常情绪失控，但此刻是真的慌了。
叶慕没有反抗，任由他拽着，举起的手腕露出内侧淡色伤痕。伤口已经愈合了，但是浅浅的淡粉色在他冷白的肤色上还是格外明显，看得出伤的很深。
男孩子有些意外地挑眉，用清冷的视线在艾秋身上扫了一眼才开口。
"上周五我提前返校，在美术楼后巷。"他顿了顿，琥珀色瞳孔里映出艾秋骤变的脸色。
"刘主任和一个捡画册的女生，戴克罗心手链的。"
艾秋松开手的动作像是被烫到，瞳孔骤然放大，整个人都在微微地颤抖。
一个细思极恐的阴谋在他的脑海里划过。
那个周五他接到艾蕊班主任电话，说她在美术室摔倒磕破了膝盖。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艾蕊整个人都不对，只知道哭，他问什么都不肯说。
那么骄傲的人一夜之间失了魂。
艾秋心乱如麻，许多声音都在心里叫嚣，把深藏在心里的那个想法带出来。
不想承认但又似乎不得不承认了。
艾秋脑海里沈璃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开始回响："秋秋你听妈妈解释，妈妈只是想把那些画给刘主任看看，他说能帮蕊蕊争取保送的名额……"
现在想起来不过是借口罢了。
人心难测。
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不例外。
片刻，艾秋蓦地想起来件事，用质疑的语气问：“你怎么知道她叫艾蕊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