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道长的一千零一夜》七情Q

85、第 85 章

　　“蛇？”

　　吉尔伽美什还没有傻到认为莉莎要剑就是为了杀一条普通的蛇。他所知的，乌鲁克内需要用宝剑处理的蛇只有一条。它的名字是胡尔木什，正巧与伊南娜有些关系。

　　伊南娜是个从一开始就怀着繁荣与美丽概念诞生的女神，从外表到喜好，她都在诠释自己最原始的形象，但，或许是因为过犹不及，那个女神也有着丝毫不逊于任何人的傲慢与纵欲。她的性格注定会让她惹上很多麻烦，胡尔木什就是其中之一。

　　伊南娜与胡尔木什的故事始于去年年初。

　　起因是女神看上了底拿河旁边的一棵老树。据说，那棵老树的岁数足以与底拿河的历史分个上下，甚至有了自己的名字，叫胡鲁普。它的枝桠遮天蔽日，哪怕有十个成年人都抱不完它粗壮的树干。

　　本来，伊南娜不会对如此古板的东西产生什么兴趣，她的经历都放在闪亮的宝石上，奈何女神心血来潮，厌倦了黄金与珍宝雕琢堆砌而成的座椅，突然想要一把木头制成的王座。伊南娜有的东西总得是最好的，所以她的木椅也要拿世上最古老的巨树当原料。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胡鲁普与底拿河同岁，几乎与这条大河融为一体，如果强行移走，谁也不知道会对底拿河有什么影响。若底拿河发怒，仰仗着它而活的城市和市民又当何去何从？

　　但伊南娜女神不管，她不在乎。面对苦苦相求的人群，她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可以移居去别的城市，倚仗伯剌河生活。”

　　伊南娜女神一意孤行，用神力将胡鲁普移到自己在乌鲁克的花园里，但因为没有底拿河的滋养，胡鲁普已经远没有从前那般雄伟。吉尔伽美什去瞧过一次，那时的胡鲁普不过是棵年岁稍长、相对繁茂的垂柳而已。

　　同样发生改变的还有底拿河。底拿河的流速本就比伯剌河要快上一截，自从失去了胡鲁普，情况变得更糟。底拿河越流越快，河水一度要淹没沿途的所有城市，直到水神恩基站出来，恩基用他的神力劝退了底拿河的洪水，人们才逃过一劫。

　　出了这么一件事，民间对伊南娜女神便没有从前那般爱戴了。而伊南娜，那个愚蠢的女神，她消耗了自己的名声，为的只是一把木椅。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女神对胡鲁普移植后的高度非常不满。她决定让胡鲁普长得更高更大些再对它动手——但她向来耐不住性子，说是等，或许也只会等一两个月。就是这短暂的犹豫给了胡尔木什可乘之机。

　　胡尔木什是一条巨蛇。它又长又丑陋，有着一颗硕大的脑袋，能轻松吞下一头公牛。胡尔木什看上了这棵巨大的树，很悠然地在女神的花园里打了窝。女神的花园鸟语花香，有的是果子和动物，所以它不愁吃也不愁喝。

　　没人知道胡尔木什从何而来，就连众神都不知道。祂们都猜那是星球意志造出的怪物，所以不怎么敢招惹它。

　　天上诸神中只有伊南娜对它不屑一顾。女神含着金汤匙出生，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这条丑陋的爬虫是在她宝贵的花园里撒野。于是女神乘上天舟，决定给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致命一击。

　　但究竟是谁不是好歹呢？

　　据说，女神射出的箭矢没有哪怕一击击中胡尔木什，她反而被巨蛇击下天空。许多祭司都看到了女神从天舟上被打落的瞬间。

　　吉尔伽美什不知真假，但他希望那是真的，并遗憾自己没有亲眼见证那令人畅快的画面。

　　不论细节如何，伊南娜都在胡尔木什手里吃了个大苦头。从那开始，伊南娜女神就再也没踏入那只她无比钟爱的花园，她的祭司们自然也没再进过。吉尔伽美什倒还去过一次，所以他能确定，那条蛇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应对的存在，就算是他也会感到棘手。

　　想到这里，他再度打量了一番莉莎。莉莎是农民的女儿，她在农田干过活，还跟男人们打过架，所以她的身体并不算纤细，但也离孔武有力差得远。吉尔伽美什猜她应该是用了一些魔术——哦，在这个时代应该能被称为魔法——强化自己的身体。他不觉得一个农民的女儿能自学什么法术，而且，虽然他还没有见过她舞剑的模样，但能征服伊南娜，甚至一定程度上让那个傲慢的女神无地自容的技巧必然不俗。

　　谁交给她的？

　　吉尔伽美什一直有这个疑问，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如果莉莎的目标真是胡尔木什，她真的能收拾掉那个畜生吗？

　　“你要杀胡尔木什？”

　　“胡尔木什？对，就是它。”

　　莉莎敲打衣物的动作一顿，只有一小会儿，但吉尔伽美什还是注意到了。

　　莉莎想杀胡尔木什的原因自然是她想讨好那个女神，但连击杀对象的名字都没好好确认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吉尔伽美什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莉莎不像是个莽撞的人，她最擅长的是谋定而后动。

　　那么，她奇怪的态度似乎只有一个答案了。她不是不知道名字，而是

　　“......你知道胡尔木什究竟是什么？”

　　莉莎的动作呼地顿住。她转过头，脸上有的只有空白。“我知道。”就连她的语气也变得苍白空洞，“胡尔木什？丑陋的蛇......那玩意儿要认真的话，我们就要在它的气管里互道晚安了。”

　　这话可不能当做没听到。

　　——其实就放着胡尔木什不管不是更好？反正它对外界也没什么兴趣，更没爆出类似于吃人之类的恶事。

　　原本劝服她的台词全部卡在他的喉咙里。吉尔伽美什眉头紧皱，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听别人说的......你的眼睛看不到？”

　　吉尔伽美什是众神为了引导人类而造出的安定装置，能看透未来的眼睛也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但从他憎恨众神开始，他就很少使用这种能力了。莉莎这么说，当然是也知道了这份信息。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她挑了一下眉毛，表情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但她还是回答了。“这在祭司里面算常识。我猜你以前也没打算遮掩过。”

　　“反正也算不上什么值得遮掩的事。”她的回答太过朴实，反而让吉尔伽美什有些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对胡尔木什用过眼睛，但看不到与它相关的一切......所以，是谁跟你讲的？”

　　“教我学艺的人。你究竟借不借？”

　　如果她不想说，那么别人休想从她的嘴巴里得到答案。吉尔伽美什讨厌她遮遮掩掩的态度，但这些事他们可以以后再谈。

　　“可以。”他一这么说，莉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吉尔伽美什很受用她这样的态度，但依然强调道，“但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为什么？你不是很不喜欢伊南娜吗？”

　　“你又不是为了伊南娜才要去杀那条蛇。”他告诉她，“看那个女神吃瘪当然令人开心，但不意味着我要看着一个畜生糟蹋世间。”

　　莉莎“哦”了一声，没有反对，但也没被打动，只说他比看上去有责任感，说不定以后会是个不错的卢伽尔。

　　卢伽尔吉尔伽美什。听上去还不赖。“等等，什么叫说不定？”

　　“因为您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她一脸理所应当，“或许您待在大后方更合适。”

　　“可恶的女人，等我能够顺利地打开宝库，你就再也不敢这么说了。”

　　“哦，那等您能顺利打开再说吧。”说到这里，她愣了一下，接着向他确认道，“顺利打开是什么意思？你把钥匙丢了？”

　　“哼哼，说到底还是个没见识的村姑......”

　　莉莎不语，只是晃了晃自己的拳头。吉尔伽美什当然不害怕她的威胁，只是现在不是跟她打架的时候，所以他向她解释了一下巴比伦宝库的运作模式。

　　随着他的讲述，莉莎的表情慢慢软化，到惊讶，乃至羡慕。在他即将飘飘欲仙的时候，她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原来您是小金当吗？”

　　吉尔伽美什听不太懂，但他也不想听懂。

　　“......神庙的老师都是干什么吃的，就不能教你点高雅的词汇？”

　　然而莉莎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抱怨，自言自语道：“百宝袋打不开，确实有点麻烦......”

　　百宝袋又是什么土气名字？都说了要叫王之财宝，或者巴比伦宝库......但看在她确实为我烦恼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你为什么不找人打造一把钥匙？”

　　“钥匙？”

　　这他确实没有考虑过，因为小的时候，宝库的门总是他想开就能开，直到他对神明的态度有所转变，宝库的门才有了通信不良的感觉。

　　“宝库不是口袋，肯定要有个门的吧？就是概念的问题比较难解决......”

　　她说的问题也是这个计划的关键所在。宝物库的空间与现世并不重叠，钥匙实际上要做的是为链接加一个手动的开关，如果没有神秘作为辅助，所谓的宝库钥匙就是妄想。

　　“的确是个有价值的参考方案，不过很遗憾，目前乌鲁克，不，整个两河之地都没有那般厉害的魔术师。”

　　“是吗......”

　　莉莎看上去有些沮丧地低下头，但这正是他吉尔伽美什要出场的时刻。

　　“别人不行的话，我亲自来就好了。”

　　“啊？”

　　“你这幅蠢兮兮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她张大嘴巴的样子实在可爱又可恨，吉尔伽美什忍无可忍地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揉了揉，因为手感意外的好，所以他没有立刻停手，“听好了，只要是我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您说的都对。”莉莎伸手，把他的手移开，吉尔伽美什也用了点力气，但莉莎的手劲更大，“所以我的剑，什么时候能拿过来？”

　　“明天。”大不了今天多试几次。吉尔伽美什后知后觉，“不是你的，是我借给你的。”

　　“对，对。我去找胡尔木什，你去造钥匙，就这么定了。”

　　“不许安排我。”

　　吉尔伽美什依然坚持自己一定要去，但莉莎比他要固执地多，并抬出一连串理由，比如他的地位，比如他的责任。她都说到那个份上，吉尔伽美什只觉得扫兴，也就不再坚持，只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剑。

　　“长剑，到这里就差不多。”她说着，在自己的胸口处比划了一下，“别的没要求，越锋利越好。”

　　“有是有，但大都是双手持的。”

　　吉尔伽美什有些担心她能不能使得好，使得顺，她倒一副没压力的模样，甚至又开始锤那些脏衣服。

　　“没差别。山人自有妙计。”

　　吉尔伽美什哼了一声，没回话，但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回去就找个威力最大，品质最好，但是最重的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