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随星澈》星垂也野

6、阳光下的少年

　　召开发布会后第二天，专项组第一次核心成员会议开始前，凌峰目光扫过全场，敏锐的捕捉到——江星澈没来。
　　“江博士呢？”他蹙眉，声音听不出情绪。他以为这个对推广最执着、技术能力也顶尖的年轻人，会是这个专项组的天然核心。
　　星澈团队的副手，一个顶着黑眼圈的年轻研究员，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声音微微颤抖：“凌总，星澈博士，今天是他祖父的葬礼，请假了。”
　　“葬礼？”凌峰微微皱眉，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按常理来说，但凡家属选择将亲人送进冷冻仓的，都不会举行葬礼。毕竟在他们心里，冷冻仓承载着亲人未来某一天能够复活的“希望”，而葬礼则意味着彻底与亲人诀别，被视为不吉利的事。
　　所以，那个此前在医院走廊里绝望得近乎崩溃，为了祖父，不惜在会议和晚宴上公然顶撞自己的江星澈，竟然拒绝了冷冻仓这最后一线“希望”？
　　他沉默了两秒，目光落在那个紧张的副手身上：“知道了。会议继续。专项组组长由江星澈博士担任，定期向我汇报进展。”
　　“是，凌总！”副手连忙应下。
　　会议结束后，凌峰独自留在空旷的会议室。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依旧聚集不散的人群，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左上臂。片刻后，他按下内线：“陈辰，把实验室旁边新开发好的那片别墅区二期，划出来作为专项组核心研究员的宿舍。立刻安排入住，算公司福利。”
　　“凌总，”陈辰的声音有些迟疑，“二期的房源有十五套，卧室有60个，研究人员一共62个…恐怕不够所有核心研究员分配。”
　　凌峰几乎没怎么思考：“把我那套一期的房子收拾出来，钥匙给江星澈。”
　　“是。”陈辰没有多问。他隐约觉得，凌总对这位江博士的态度，似乎有些难以捉摸的不同。

　　一周后，专项组的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星澈处理完祖父的后事，强压下心中的悲痛，迅速投入了工作。他明白，这或许是目前唯一能推动技术向善、让更多人受益的途径，也是麻痹自己的好办法。
　　这天下午，他带着初步整理好的报告前往顶层向凌峰汇报。路过公司园区一片相对僻静的绿化带时，一声微弱的“喵呜”吸引了他的注意。草丛里，一只瘦瘦的橘黄色小奶猫怯生生地探出头，琥珀色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走路还有些蹒跚。
　　星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小橘猫犹豫了一下，竟跌跌撞撞地走过来，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指尖，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种奇异的暖流瞬间驱散了星澈心头的阴霾，眼里瞬间蓄满泪水。祖父，是你吗？
　　他脱下外套，小心地把这只主动“碰瓷”的小生命裹起来，抱在怀里，带着它一起走向办公大楼。

　　凌峰还在另一个会议中与人激烈交锋。星澈在助理的示意下，安静地坐在办公室宽大的皮质沙发上等待。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加上专项组启动后巨大的工作压力，此刻在温暖安静的室内，被怀中猫咪安稳的呼噜声催化着，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报告放在膝上，他靠着柔软的沙发背，眼皮越来越沉，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洒入宽敞奢华的办公室，形成一道温暖明亮的光柱。光柱中，细小的尘埃静静漂浮。白衣的年轻科学家蜷在沙发一角，面容沉静，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却掩不住那份清俊。一只小小的橘猫紧贴在他怀里，蜷成一个毛茸茸的暖黄色小球，也睡得正香。一人一猫，在金色的阳光里，构成了一幅安宁到近乎圣洁的画面。
　　凌峰结束了那场令人烦躁的会议，带着一身未散的冷冽和火药味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猛地一顿，心里瞬间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击中。
　　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极轻微的呼吸声和猫咪的呼噜。午后暖阳透过风中摇曳的树叶零星的映在沙发上的少年和小猫身上，仿佛为这冰冷坚硬的空间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凌峰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许久。那张总是绷紧的、如同覆着寒冰的脸上，线条竟在无人察觉中悄然柔和了一丝。刚刚在会议上与人针锋相对积累的烦躁，竟被这意外的静谧画面奇异地抚平了。
　　他没有出声叫醒星澈，甚至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他打开文件，目光却时不时地抬起，掠过那片被阳光眷顾的角落。处理公务的手指依旧沉稳有力，但办公室里的空气，却不再只有金属和权力的冰冷，悄然流淌着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暖意。他不忍破坏这份宁静，贪婪的想让时间停滞在这一刻。
　　时间在阳光的偏移中静静流淌。凌峰偶尔会停下手中的笔，就那么看着沙发上熟睡的人和猫，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