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随星澈》星垂也野

21、硝烟再起

　　张启明从绑架事件的泥潭里干干净净地脱了身。官方的通告措辞含糊，最终定性为一场“误会”。他甚至在一次半公开的行业晚宴上，端着香槟，隔着人群朝凌峰遥遥举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那眼神分明在说：看，你奈我何？
　　下一场暴风雨来得很快，且裹着“正当”的外衣。
　　先是凌峰公司总部大楼外，连续几天聚集起“自发”的抗议人群。他们举着“技术垄断””还我人权”的牌子，口号整齐划一。保安严阵以待，进出车辆被阻拦，员工上班需要绕行侧门。网络同步发酵，水军带节奏，把远岭科技描绘成吞噬就业的冷血巨兽。
　　紧接着，《财经周刊》封面以耸动的标题暗示远岭核心技术的“潜在伦理风险”和“不可持续的财务模型”。当天开盘，公司股价应声跳水，一度跌幅超过7.3%。做空机构嗅到血腥味，公开报告洋洋洒洒，质疑研发投入的真实性，甚至影射凌峰因“私人恩怨”影响公司决策。
　　一份来自某监管部门的“合规审查通知”也悄然而至，要求调阅大量敏感的商业数据和内部通讯记录。审查范围之广，时间跨度之长，针对性不言而喻。
　　凌峰坐在顶楼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蚂蚁般的人群。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他没说话，只是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通知公关部、法务部、投资关系部，五分钟后，第一会议室。”
　　反击迅捷、精准，且不留一丝可供指摘的破绽。
　　凌峰旗下的媒体矩阵火力全开。一篇深度调查报道在权威财经平台刊出，详实披露了张启明名下某基金会操纵环保测评、打压竞争对手的系列证据。高清照片、内部邮件截屏、关键证人证词，铁证如山。舆论瞬间反转，“伪君子”、“商业流氓”的标签牢牢钉在张启明身上。
　　远岭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则声明，没有提及绑架，只强调公司及核心技术人员近期持续遭受“恶意干扰”，但“创新与发展的决心坚定不移”。声明末尾，附上了一组数据：公司成立以来创造的新岗位数量，技术普惠项目惠及的人群，以及对未来可持续研发的投入承诺。冷静，克制，却充满了力量。
　　资本市场上，凌峰亲自坐镇。巨额资金注入，强势护盘。同时，他精准锁定了张启明持股最重、现金流最紧张的两家关联上市公司。一周内，连续发布的利空消息和精准的做空操作，让张启明的个人财富急剧缩水，焦头烂额。
　　那些“合规审查”，在星澈顶尖法务团队滴水不漏的应对和反诉其“滥用行政程序干扰正常经营”的诉状面前，也变得举步维艰。
　　凌峰深夜回到家。书房灯还亮着，星澈蜷在宽大的沙发椅里，腿上摊着本厚厚的生物医学期刊。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解决了？”星澈的声音有点哑，像是等了很久。
　　“暂时。”凌峰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走过去，手指自然地拂开星澈额前垂落的一缕头发。动作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跳梁小丑而已。”
　　星澈没接话。他伸手拿起茶几上的保温杯，拧开，热气氤氲。他小口喝着水，目光落在凌峰搭在椅背的外套上，肩线依旧挺括，但布料细微的褶皱泄露了主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
　　星澈放下杯子，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期刊光滑的封面，“你看他，像打不死的蟑螂。这次摁下去，下次换个地方又冒出来。你累不累？”
　　凌峰在沙发扶手上坐下，离星澈很近。他拿起星澈刚放下的杯子，也喝了一口水。水温正好。
　　“上次的帐还没跟他算清，这次又主动贴上来了。”凌峰的声音低沉下去，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没有看星澈，视线落在对面墙上抽象的画作上，眼神却锐利如刀。“代价嘛他必须付清。一次付不够，就付到他付不起为止。”他放下杯子，杯底碰到玻璃茶几，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星澈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里面蕴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守护意志。是为了公司？或许。但星澈知道，核心是为了他。凌峰在用他熟悉且强大的方式，为他筑起一道隔绝伤害的墙。这方式激烈，消耗巨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星澈没再说什么。他合上期刊，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凌峰的守护像坚固的堡垒，让他安心，却也像无形的网，让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滞重。他看着凌峰起身去关书房的灯，高大的背影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沉默的轮廓。
　　窗外，城市的灯火彻夜不息。一场表面的战役似乎告捷，但星澈知道，张启明不会消失。而凌峰眼中那燃烧的、永不熄灭的斗志背后，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燃烧自己的守护。这守护，炽热却也沉重。
　　星澈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太轻，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他摸索着躺下，闭上眼睛，脑海里却盘旋着凌峰那句“付到他付不起为止”，还有楼下抗议人群模糊的喧嚣。这两者之间，是否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望着天花板，一线微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一个模糊的、截然不同的念头，悄然在他心底深处萌动，像暗夜中悄然探头的嫩芽，带着不安，也带着某种破局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