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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医道善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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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个人,看面相和身形,栖樾猜想,必是宫中哪位皇子。
而且,这位殿下看起来其貌不扬,身上穿戴也足以证明他是个受着宠爱的皇子,而不是像洛殇那样的,连内侍和宫女都能踩到头上去作威作福。
不过,在一本逆袭流爽文里,除了主角,怕是也难以找出一个“好人”配角。
栖樾记得文中好像提过一个什么三皇子,众星拱月惯了,从不会自己下场欺负洛殇,倒是默认地位卑贱的人被人踩踏,也会怂恿下面的人去殴打弱小。
洛殇要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翻身成只手遮天的暴君,这些人都是他这条路上不同品阶的障碍而已。
栖樾忽然觉得有系统也挺不错的,至少遇到特别的人物还会提醒呢,现在她全靠一个脑子,记得原书剧情是一回事,对得上脸又是另一回事。跟电视剧一样,旁边冒出个金色的小字告诉她叫什么名字也行啊……
想得越来越远,手上已经不知不觉伸出一根拇指和一根食指,放在下巴处,另一只手撑着手肘,那一杵扫帚“哒吧”一声掉在地上,将栖樾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打了个寒噤,心想完了,光顾着“搭讪”铺路,还有一半雪没扫,她得加快速度了……
栖樾快速扫完积雪堆到一起,再用箩子装起来,“诶呀──”鼓足力气提了起来。该说不说,古代苦役的身体还是很有力气的,要是她在现代那个天天躺在空调房的软踏踏身子,提个半箩都喘气了。
完美完成清扫任务,天也渐渐露白,栖樾回到太医院门口集合。
提着箩筐的手越发麻痹,还越来越红,栖樾也不敢说什么,一直忍到回宫女房。
“姐姐,多谢你的袄子啦,真的暖和多了……”
墨梨却上前握住了栖樾发红的手,“在我面前还说这些呢,娇气些怎么了?”
栖樾嘿嘿一笑,“等我有出息了,就给姐姐买更多更暖的袄子。”
窗外,雪后新晨,恍若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温柔的茧中,地上和屋檐的大部分积雪被清理开,剩下星星点点的白,不多时,几缕晨光终于挤破云层,如金线般穿透稀薄的空气,温暖地落在稀疏的雪之上。
我们要走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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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樾自那日墨梨提醒之后就越发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几乎挑不出错,几周过去了也不主动欺负洛殇了。
甚至可以说,栖樾已经把这个皇子抛到脑后了,只剩下改变自己的决心。
穿越过来也有半月了,栖樾在众人面前的坏口碑终于在她的努力之下有些许转变了,至少能互相说上话而不是阴阳怪气了。
深冬的某一日,栖樾擦拭完盆栽,准备给太医院送去。
说来也有趣,这样的盆栽她还没见过呢,长相奇得很。
这盆植株低矮紧凑,叶片细长如针,坚硬且边缘带有不易察觉的细小锯齿。
在严寒中,叶脉会从深绿色中逐渐透出一种幽冷的,近乎半透明的银白色,仿佛内部流淌着寒冰。叶尖处还常挂有细小的霜晶,似乎永远不会融化。整体看起来像一簇发着微光的寒冰雕塑。
因而,这盘奇异的植物在其他朴素的陶盆中显得尤为突出,像一盏微弱的冰灯,散发着清冷孤傲的气息。
即使在室内无霜的环境,只要保持低温,叶脉的发光特性依然存在,只是较弱。
不过她还不知道这个奇物叫什么名字,她端着盆栽走向太医院,或许可以请教一下老太医。
“大人?”
栖樾微微提起裙摆,走进中殿,与外面人来人往的太医院长廊不同,中殿里面焚着香,庄严肃静。
“盆栽放在这儿好吗?”
见无人在殿中,她伸着脖子偷偷往屏风里面看了一眼。
“好。”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如珠玉落于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又如春天到来一般,冰雪消融,泉水叮咚。
栖樾定在原地,心想贺老太医也不是这个声音啊,总不能宫里真的有什么返老还童的秘辛给她撞见了?
还不等她胡思乱想,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确实不是白发苍苍的贺老太医,而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她一时还看呆了。
“你……”
脸上没有皱纹,眉眼处与贺老太医倒是有几分相似,不同于常人的是,那人有一颗冰蓝色的眼睛,眼眸深邃得不似中原人,倒像外邦人。
栖樾:还是个鬼佬。
“劳烦姑娘。”
来人很是有礼,眼神落在栖樾如同静止了一般的脸上。
他似乎看出了对方的疑惑,薄唇轻启,说道:“你是来找贺老太医的吧?我是他的儿子,是最近才进宫帮忙照看太医院的,我叫贺文昭。”
说着,贺文昭微微一笑,眼中冷峭的蓝似乎染上一层薄薄的雾,顿时如冰雪消融,只剩一片温柔的波澜。
栖樾愣愣地回了一句,“你……你好,我叫栖樾。”她瞥了一眼那盆植株,磕磕绊绊地回答了自己的来意。
“哦,是这样的,我是下处的宫女,来送擦好的盆栽,叨扰公子,只是小女想请教,这个……草,叫什么名字啊?”
“你对这个有兴趣?”贺文昭走过来,目光落到这小小的盆栽上,陶盆被人擦得很干净,边缘还反射着一抹白色的光影。
“哪里算兴趣,就是好奇,公子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方便的。”
贺文昭蹲下来,指尖拂过叶片,手边有一个水缸,他用木舀子舀了些水,浇在根部。
“这个,叫做霜脉草。”
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贺文昭跟栖樾讲解起来。
他说霜脉草长得奇特,放在室内也可以作为观赏性植株,它只生长在冬天,春季就会凋谢,靠着冬天的雪水寄养。
这下栖樾才明白,那小水缸里装的是及时清扫起来的新雪融化的水,干净清冽。
“霜脉草不仅有观赏价值,还有药用价值,具有止血和延缓毒性的功能。”
听着贺文昭的解释,栖樾竟也慢慢有了兴趣,“这么神奇,那要怎么用啊?”
贺文昭起身,笑着面对这个好奇心满满的小宫女,“可以外敷,也可以内服。”
他娓娓道来。
“叶片捣碎外敷,能瞬间冻结小血管,达到极速止血的效果,但也会带来强烈的痛感,就像被冻伤一样,且伤口愈合的时间会极其缓慢。
“微量内服可暂时冻结体内扩散的剧毒或恶化的伤势,争取宝贵的治疗时间。
“如果过量服用,则会直接冻毙内脏。”
栖樾听完点了点头,“是药三分毒,对吧?”
“对,栖樾很聪明。”
被他夸了一句,她有点飘忽了。
聊得也有一段时间了,栖樾谢过贺文昭便告辞回到宫女房,心想难怪宫里动不动就私通,在无聊封闭的空间里见到帅哥不能怪有些人性缘脑。
不过她不是。
原书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毕竟小宫女和太医院也没有什么往来,跟洛殇也没什么关系,看来她已经在让事情发展出现不一样的东西了。
栖樾想,她倒是可以多跑几趟,混个眼熟,偷一门医术回来也不错,不求多精进,简单入门就行。
于是,栖樾便开启了她的“求学”之旅。
她说到做到。
翌日,当差间隙,她便寻了个由头,正好路过膳房,就向膳房总管要了几个雪花糕。
“小栖来了?”
膳房的老总管叫做郎一安,家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小女,只是他常在宫中当差鲜少见面,因此难免想念。
这不,栖樾名声一改,在老总管面前也是个可亲的闺女。
“大人好,我能否要几个雪花糕?”
“嘴馋啦?”郎一安虽然嘴上揶揄,但还是打开了木盖子,拿几张油纸给栖樾包了几个雪花糕。
栖樾眼睛一亮,“谢谢郎总管,我去给墨梨姐姐分一点。”
说是这么说,分完墨梨之后,就捏着油纸包又跑去太医院了。
墨梨其实有点意外,昨天栖樾从太医院回来之后说新来了一位漂亮公子,然后滔滔不绝地分享着趣事……她忍不住笑起来,她这位小妹不会是……?
且说回栖樾。
太医院中殿。
殿内依然焚着清冽的安神香,贺文昭正伏案誊写药方,冰蓝色的眸子专注地落在纸笺上,侧影清隽。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是她,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浮起温和的笑意。
“栖樾姑娘?”他放下笔,声音依旧如清泉击石。
栖樾的脸颊有些红,似乎是被寒风刮的,她将油纸包放在离贺文昭不远的案角,“贺公子安好。昨日听公子讲那霜脉草,实在有趣,回去总想着……”
“哦,对了,我今日路过膳房,得了一些新点心,公子每日处理太医院的事务,劳神费力,便想着送些来犒劳一下公子。”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手指还时不时绞着衣角,让人看了简直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贺文昭的目光在她微红的耳尖和那包点心上轻轻掠过,笑意更深了些,带着几分温和。
“劳姑娘费心了。”
贺文昭并未点破栖樾刻意扭捏的“心意”,只温声道:“这点心看着就清爽,正好配一盏清茶。”
他起身,从旁边的红泥小炉上提起温着的茶壶,熟练地倒了两杯。茶汤清澈,氤氲着淡淡的药草清香。他将其中一杯推至栖樾面前。
“公子这茶……闻着很特别?”栖樾顺势坐下,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好奇地问。
这才是她接近的目的——由物及人,再由人及“术”。
栖樾并不是想“以色侍人”,打好关系,以礼待人,也算是现代大学生活教给她的人情世故。
贺文昭怎么也算得上是她在这条成长的路上的第一位老师。
闻言,贺文昭端起自己那杯,抿了一口,解释道:“是些寻常的消食解郁的草药,加了点晒干的茉莉提香。冬日里宫中走动少,人易生郁气,这茶喝着舒畅些。”
说着,看栖樾对这些格外上心,他便指了指杯中的几样细小干花和根茎,继续说道:“这是陈皮,理气的,这是山楂片,助消化的,还有这个,是茉莉。”
栖樾听得认真,跟上课的学生一样,一板一眼。
“原来如此,难怪闻着就觉得心胸开阔了些。公子懂得真多,连日常饮茶都这般讲究。”
贺文昭看着栖樾那副不自觉流露出专注神情的模样,笑了笑。这看起来舒服多了,没有刻意扭捏的姿态和旖旎的心思,只有对医道的兴趣。
他猜想栖樾苦于身份不便明言她想学习的志向,目光落在她墨绿色的布裙上,眼中似乎有化不开的雾。
栖樾的眼神愈发清亮,这份心思,倒有几分笨拙的可爱。
贺文昭本非古板之人,宫中岁月漫长,能遇到一个对草木药性真正感兴趣的人,哪怕是个小宫女,也是难得。
权当是解闷,也当是结个善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