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设局引变 ...
-
当夜,栖樾没有立刻行动。
她在宫女房的床铺上辗转反侧,脑中反复回放着小库房里的发现。
既明私藏了寒蛛散。
——或者说,至少私藏了装着寒蛛散的瓶子。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替魏琳琅保管,还是另有用途?
更关键的是,既明显然已经察觉有人进了小库房,她当时折返,是真的被金虎的事打断,还是……有意试探?
栖樾想得头疼,索性起身,披衣走到窗前,她一个二十一世纪遵纪守法的良好市民,最多用来看看小说和义务教育做几道题的脑子,哪里够用啊!
窗外月色正好,满庭清辉,永宁宫在夜色中沉寂,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传来,规律而又遥远,给这寂静的夜色徒增一丝朦胧。
忽然,东侧回廊闪过一个人影。
栖樾凝神看去,那一身标志性的月白色的裙摆,纤细的身影,不是既明是谁?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
鬼使神差地,栖樾悄悄推开门,跟了上去。
既明没有提灯,借着月光一路疾行,她穿过永宁宫的侧门,进入御花园,沿着小径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座假山后的凉亭边。
亭中已有一人等候。
那人背对着栖樾的方向,看不清面容,但从衣着看,是个宫女打扮的年轻女子。
既明与她低声交谈了几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过去。
女子接过,迅速塞进怀中,又递回一个什么东西。
既明接过,对着月光看了一眼。
是个……小小的瓷瓶?
栖樾屏住呼吸,将自己藏在假山石后。
交谈很快结束,那女子匆匆离去,既明在原地站了片刻,将瓷瓶收好,转身往回走。
栖樾等她走远,才从藏身处出来,她看着既明消失的方向,又看向那女子离开的小径,似乎是通往西六宫的路?
锦瑟苑就在西六宫。
春夜的凉风拂过,栖樾打了个寒噤,她拢紧衣襟,慢慢走回永宁宫。
她不禁眯了眯眼,心里有些紧张和兴奋地震颤。看小说固然爽,但身临其境实在是刺激!
-
三日之后,魏琳琅在永宁宫设小宴,邀了几位交好的妃嫔赏春。
宴设在庭院中的玉兰树下,白石圆桌摆着精致的茶点,魏琳琅一身淡紫宫装,斜倚在铺了锦垫的藤椅上,金虎蜷在她脚边打盹。
栖樾与述春等人负责侍奉茶水,她端着茶盘穿行在席间,耳中听着妃嫔们的闲谈。
“……听说锦瑟苑那位,昨日又在御书房外等了半个时辰。”
“可不是么,仗着兄长在太医院,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嘘,小声些……”
栖樾垂眸斟茶,目光却瞥向既明,掌事姑姑今日却格外安静,站在魏琳琅身后半步处,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尊精致的玉雕。
宴至中途,三皇子洛珩忽然来访。
他是带着猎来的野味来的,提着两只肥硕的兔子,说是孝敬母妃,魏琳琅笑着让收下,留他坐下用茶。
栖樾: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洛珩的目光在席间扫过,落在栖樾身上时,顿了顿。
“母妃宫里添的这个新人了,倒是和其他人气质不一样。”他笑道,语气轻佻。
闻言,魏琳琅冷不丁地瞥了一眼洛珩,“平日里只会钻研添了什么宫女?本宫是怎么教你的?”说着,又淡淡瞥了栖樾一眼。
她自己生的儿子,自然也就清楚洛珩是个什么性子,平时玩玩也就罢了,真关心上哪个宫女,沾上关系,只会有损皇家颜面,更何况是在太子位空缺的时候,除了母妃的地位,皇帝的青眼也更为重要。
洛珩撇了撇嘴,他不敢顶自己母亲的嘴,只好收声,眼神却时不时往栖樾身上瞟,或许是第一次见这小宫女的时候太过普通,让后来的相逢变得惊艳了起来。
他低估了她。
洛珩挑眉,本想开口叫栖樾过来说两句,结果被魏琳琅无情地打断了。
“你父皇前日考你功课,如何了?”
话题转开,洛珩悻悻答了几句,但栖樾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仍时不时飘过来。
宴散时,已是申时末,妃嫔们陆续告辞,洛珩也走了,栖樾与宫人们收拾残局,将杯盏送回茶房。
经过回廊时,她无意间听见夏荷和秋池的低语。
“……既明姑姑让我明日去锦瑟苑送东西。”
“又送?这个月都第三回了。”
“说是澜宝林要的绣样,谁知道呢……”
栖樾脚步未停,心中却默默记下来。
这日夜晚,她再次来到那棵老槐树下,石缝里已有一张新的纸条,上面的字小家碧玉,整整齐齐,一看便是墨梨的字迹。
“冬围刺客疑与西六宫有关。”
墨梨什么也没问,干脆地回了栖樾的字条。
栖樾只看了一眼,便将纸条收起来,放入怀中,又取出自己准备好的纸条,塞进石缝。
这次上面写着:“勿声张。”
现在,她需要一个证人。
一个既能看见既明与锦瑟苑往来,又不会立刻告发,而是会按兵不动、等待时机的人。
栖樾立刻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月色下,她转身往回走,裙摆拂过春草,沾了夜露。
-
栖樾选定的“证人”,正是三皇子洛珩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名叫小顺子。
选他有三个理由:
其一,洛珩好色且狂妄,对永宁宫新来的貌美宫女感兴趣,常派小顺子来递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借此打探。
其二,小顺子贪财,栖樾没少花时间观察,毕竟到了古代,没有电子产品在身,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多的是时间,他收受其他宫人贿赂时那副故作矜持又掩不住喜色的模样简直令人咋舌,果然电视剧里的都收敛了,贪欲重的人,没那么好藏。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小顺子他虽然嘴碎,但毕竟服侍的是洛珩那种主子,最懂得分寸了,知道什么该立刻上报主子,什么该暂时藏着待价而沽。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无意间撞破秘密的目击者。
于是,栖樾静悄悄地等了三日,三日后的酉时初刻,她路过御花园西侧的芍药圃。
她算准了时辰,既明每旬这一日的酉时三刻,会借口去内务府领月例,实则却是绕道御花园西角门。
西角门那边常年僻静,常有各宫下人私下传递消息,而今日,栖樾便大胆猜想,兵行险招,下一盘大棋。
澜宝林宫里的那个宫女,一定会如约而至。
栖樾提前半个时辰找到小顺子,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顺公公,劳烦您一件事。”她眉眼低垂,语气恳切,“我有个同乡的姐妹在锦瑟苑当差,前些日子托我捎封信回家,一直没机会递出去,今日听说她会在御花园西角门等她兄长,我想着……您若正好路过,能不能帮我递个话,让她稍等我片刻?”
小顺子的目光黏溜溜地在栖樾身上转了个圈,微微挑了挑眉,这不是他家殿下十分在意关心的小宫女吗?
栖樾努力维持着脸上殷切的表情,等着小顺子的回应。
小顺子掂了掂荷包,眉开眼笑。
“好说,好说。”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不过,栖樾姑娘,别怪咱家没提醒你,西角门那地方……可不适合你这样的体面人去。”
“所以才劳烦公公。”栖樾又递过去一支素银簪子,“就说我戌时初刻在老地方等她,若是等不到,便罢了。”
小顺子收了簪子,拍胸脯保证一定传到。
栖樾道了谢,转身离去时,唇角微微勾起。
她知道这小顺子也老奸巨猾惯了,自然是不会立刻去传话的,他定会先去西角门“探探路”,看看那个“同乡的姐妹”究竟是谁,值不值得他再多捞一笔。
而酉时三刻,既明会在那里。
一切都安排妥当,栖樾却没有去御花园,她换了个方向,径直去了太医院。
日落时分的太医院比白日要安静了许多,只有几个值守的药童在院中收晒好的药材。
贺文昭还在中殿,正对着一本摊开的医书皱眉沉思,冰蓝色的眸子里映着烛火,显得格外深邃。
“贺公子。”栖樾在门外轻声唤道。
贺文昭抬起头,见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起身道:“栖樾姑娘?这个时辰……”
“小女冒昧。”栖樾走进殿内,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小撮淡青色的粉末,“这是从伤口处刮下的药痂,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想请公子再看看。”
贺文昭接过布包,凑到灯下细看。
粉末在烛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光泽,他取过一根银针,挑了些许置于白瓷碟中,又滴上了几滴透明的药液。
粉末接触药液的瞬间,腾起一缕极淡的青烟,气味刺鼻。
贺文昭的脸色变了。
“这是……”他抬眼看栖樾,声音压低,“姑娘从何处得来?”
“金虎的伤口。”栖樾道,目光紧锁贺文昭,注意他的反应,“公子前日说,寒蛛散遇凝血草会显青纹,我回去后也仔细检查了,在伤口边缘刮下了这些药痂,不知公子能否确认,是否就是寒蛛散?”
殿内陷入沉默,烛火噼啪作响,药香袅袅,却压不住那股逐渐弥漫开来的紧张。
“公子,我作为娘娘钦点的宫女,要照顾好娘娘的爱宠金虎,因此,还请公子告知,这对于我来说,十分重要。治好金虎,解娘娘心头郁结,是我的责任。”
栖樾以为贺文昭十分为难,不肯说于她一个宫女听,只好开口又郑重地解释了一遍。
良久,贺文昭才放下银针,缓缓道:“是寒蛛散无疑,而且……这不是寻常的寒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