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时》许绘霜

8、逆着光的奔赴

　　乐瑶在海边站到暮色四合。咸涩的海风卷着细沙扑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刺得她眼眶发烫。
　　她掏出手机，翻出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反复颤抖。阿姨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怕那些脏水溅到你身上”。原来他最后的沉默，是把所有荆棘都揽到了自己怀里。
　　“夏珩书，你这个傻子。”她对着翻涌的海浪低声骂，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谁要你自作主张啊。”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个定位，在邻市的渔港。
　　乐瑶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抓起包往停车场跑。发动汽车时，她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通红的眼睛，忽然笑了。以前总觉得夏珩书像座冰山，现在才发现，这座山里藏着火山，烫得能把所有犹豫都烧成灰烬。
　　渔港的夜很安静，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乐瑶沿着码头的灯光往前走，远远看到栈桥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件黑色冲锋衣，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单薄，手里捏着个啤酒罐，时不时往海里扔一块碎冰。
　　“夏珩书。”
　　他的肩膀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胡茬青黑的痕迹，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像几天没合眼。看到乐瑶时，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化为疏离：“你怎么来了？”
　　“来问你要个说法。”乐瑶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林薇的事，为什么不解释？”
　　他别过脸，望着翻涌的海面：“解释了，你就信吗？”
　　“我信不信是我的事，说不说却是你的事。”乐瑶的声音有点抖，却带着股倔劲，“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觉得我会怕那些脏水？”
　　夏珩书沉默了，指节因为用力捏着啤酒罐而泛白。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却像没察觉。
　　“当年她卷走投资款，是为了给她弟弟还赌债。”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我找到她的时候，她跪在地上求我，说只要我帮她瞒过去，就一辈子跟着我演戏。”
　　乐瑶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
　　“我信了。”他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刚拿到第一个影帝，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能护着她。结果她拿着我凑的钱跑了，还反咬一口，说我逼她。”
　　“那些威胁短信……”
　　“是我气疯了发的。”他低下头，声音里满是疲惫，“她说要去曝光剧组的丑闻，我怕投资方追责，怕整个剧组的人跟着倒霉，只能用最蠢的方式威胁她。”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旧钱包，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他和一个眉眼明媚的女孩，两人举着奖杯笑得灿烂。“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是同一个话剧团出来的，她比谁都爱演戏。”
　　乐瑶看着照片，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对林薇的诋毁选择沉默。有些伤口太深，连提起都觉得疼，更何况是剖开给所有人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你替她还了债？”
　　“有用吗？”他把照片塞回钱包，“在所有人眼里，我已经是那个仗势欺人的影帝了。”
　　乐瑶没说话，伸手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他的手很烫，像是在发烧，却在被她触碰的瞬间猛地一颤，想抽回，却被她攥得更紧。
　　“夏珩书，”她仰头看他，眼睛在路灯下亮得像星，“我信你。”
　　他愣住了，眼眶忽然就红了。这个在片场能面无表情盯着监视器十几个小时的男人，这个被全网唾骂都不肯低头的男人，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像个迷路的孩子，忽然就没了所有力气。
　　“傻子。”他低声骂，声音却软得一塌糊涂，“跟我站在一起，你会被骂死的。”
　　“那就一起被骂。”乐瑶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总比一个人躲起来强。”
　　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吹过，栈桥上的灯明明灭灭。夏珩书抬手，迟疑了很久，终于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像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