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时》许绘霜

24、雪山的约定

　　安安的电影首映礼那天，乐瑶特意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那是夏珩书送她的第一件礼物，袖口磨出了细毛边，她却总舍不得换。
　　红毯尽头，安安穿着笔挺的西装，像极了年轻时的夏珩书。他看到乐瑶，快步迎上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妈，给你的。”
　　盒子里是枚胸针，造型是片雪花，花蕊处嵌着颗碎钻，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这是用爸登山包里找到的那块冰融后的水，做成的人造水晶。”安安的声音有点抖，“向导说，那冰里冻着片雪花，是他出事前一天落在冲锋衣上的。”
　　乐瑶捏着胸针，指尖冰凉，心里却暖得发涨。
　　电影开场前，放映厅的灯忽然暗了。幕布上没有出现片头，而是跳出一段模糊的影像——画面里是雪山的清晨，夏珩书举着摄像机，镜头摇过皑皑白雪，最后落在自己脸上。
　　“瑶瑶，安安，”他的声音带着点喘，大概是刚爬过坡，“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说明我……”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很清晰，“别担心，我找到林薇了。”
　　乐瑶猛地坐直身体，心脏狂跳。
　　“当年她跑后，去了藏区支教，弟弟的赌债是她自己扛的，没动过剧组一分钱。”夏珩书对着镜头，语气忽然轻快起来，“我找到她时，她正在给孩子们上课，晒得黑黑的，说早就不想回那个圈子了。那些威胁短信，是她故意让我发的，怕投资方找她麻烦，牵连孩子们。”
　　幕布上的画面晃了晃，夏珩书大概是换了个姿势：“雪崩那天，我没掉下去。被当地的牧民救了，断了条腿，躺了大半年才醒。本来想立刻联系你们，又怕……”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怕你们以为我死了，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安安忽然站起来，指着幕布：“爸！”
　　放映厅后排传来动静，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慢慢站起来，拄着根拐杖，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他比记忆里瘦了些，鬓角多了几缕白，可那双眼睛，还是亮得像星星。
　　“对不起，回来晚了。”
　　乐瑶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却笑着说不出话。她想起那个空荡的厨房，想起剧本朗读会上卡壳的台词，想起雪山照片背面的字迹——原来所有的告别，都藏着重逢的伏笔。
　　电影散场后，夏珩书站在走廊里，有点局促地看着乐瑶：“我……”
　　“夏珩书，”乐瑶走过去，轻轻抱住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你欠我和安安一顿生日蛋糕，要画星星的那种。”
　　他的肩膀僵了僵，随即用力回抱住她，声音哑得厉害：“好，画十个。”
　　安安站在旁边，看着相拥的两人，忽然想起那天在雪山脚下，向导把这个存有影像的旧摄像机交给自己时说的话：“夏先生说，有些误会，要亲自解开才不算辜负。”
　　外面的月光很好，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把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乐瑶摸了摸胸前的雪花胸针，忽然明白，所谓与光同尘，从来不是独自前行，是哪怕隔着万水千山，那束光也会穿透风雪，找到你。
　　后来有人问乐瑶，最庆幸的事是什么。
　　她总是笑着说：“庆幸那年冬天，我没扔掉他烤糊的蛋糕模具。”
　　厨房的灯重新亮起来时，夏珩书正趴在料理台上，小心翼翼地给蛋糕裱花。安安在旁边捣乱，把奶油抹在他鼻尖上。乐瑶靠在门框上看着，忽然觉得，那些空荡的日子，不过是为了让重逢的这一刻，更甜一点。
　　长街的灯亮了一夜，像无数双眼睛，见证着走失的人终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