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派我当定了》唐橘白

3、第 3 章

　　周苔终于爬上了飞船，瘫在机舱门口用力地喘着粗气。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只是没想到和这几个臭鱼烂虾过了几招就能把自己累到气喘。他咬着牙，掀开身上穿的机甲，猩红的血液汩汩地从侧腰上的弹孔中涌了出来。

　　“我说叶白，你偷飞船的本事真的是越来越差了，我再和沈言聊下去我就要吐了，你是偏要等到我把你俩当年一起撒尿和泥的糗事全都抖落出来才能搞定是吗？”

　　“靠，谁知道现在飞船增加了“人类身份鉴别”的机制，你知道我这个浑身上下全都是机械零件的伪人类向想通过这个测试有多难嘛！”驾驶座上坐着各全身上下都缠着白色绷带的男人，整个人缩在黑色的斗篷里，只剩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哎哎，飞船上俩治疗舱呢，你赶紧自己走进去，我可没空搬你。我说你……”叶白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里。在他身后，周苔扒着门框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抱着自己从不离身的黑色背包，从里面掏出了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双层玻璃瓶，里面浮着一截人类断指。周苔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闭着眼睛稍作喘息。

　　飞船就悬在沈言头上的，外面是黑沉沉的夜，机舱里灯光调得很暗，静默的像两座墓碑。飞船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白伸着脖子往下望了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纠结半天，还是期期艾艾地开口，“不是你真的不提醒下阿言吗？你是研究了两个月，阿言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你……”

　　周苔瞪了他一眼。半晌，他实在是受不了叶白那想说又不敢说的小媳妇模样，叹了口气还是说，“沈言又不是吃干饭的，能坐上自由联盟老大的位置上，他能连个A级异兽潮都解决不了？那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二十岁的自己都不如。我师傅，你亲爹得活过来抽死他这个逆徒。”

　　叶白低下头微微笑了笑，“确实。”他嘴上说着，但是却没有半点要启动的意思，眼睛不错地盯着飞船上的声呐屏幕，上面接二连三地出现红点，每个红点都在搏动。每个红点都代表一个心跳声，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东西正在苏醒。

　　运输飞船上，被绑在刚刚还平静的多足蠕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几十根碳纤维绳紧紧地绑着他，多蠕虫身上血淋淋的惨不忍睹。照明还没完全恢复，专员们打开自己腕上的照片明灯，举着能量炮，小心靠近。

　　半分钟之后，多足蠕缓缓地翻过身来，肚皮剧烈翻滚起来，青白色的蠕虫胎儿一个接一个喷涌了出来。

　　该死的，这家伙是母虫，她的嘶吼并不是因为游行打扰了她的安眠，而是因为产卵的阵痛！

　　沈言一刀切断了抓在他脚腕上的手臂。他跳下飞船，场面混乱不堪。

　　运输船传来巨响，船身晃动不止，玻璃上印着无数双惨白色的手，还有畸形的鳞爪。多蠕虫的幼崽正疯狂地拍打着撞击着那扇门想要冲出来，他们饥肠辘辘，人类的恐惧散发出的荷尔蒙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激起了他们作为凶兽的本能——进食。

　　有十几个初级专员折在这里了，教官拼死关上了机舱的大门。大部分幼崽都没被他放出去，几个零零碎碎的杂种应该也成不了气候。他整个人脱力，倒在出口，幼崽正在啃食他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的头皮被连根拔起。至少救出来一个，他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想。辛克莱这个愣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他拍拍倒在旁边的老家伙，战斗机器人已经彻底报废，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裸露的电线闪着电火花。

　　已经没有冲进去的必要了。

　　沈言冷峻的脸彻底失去了表情，多蠕虫锋利的爪摩擦着飞船外壳，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从镜子中只能窥到白花花的蠕虫来回翻滚。

　　沈言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还是下令，“开火，全灭。”

　　原本一早就应该扔进异兽嘴里的高能量炮一个又一个地扔进运输舱中，爆炸一波接着一波，热风和灰尘呛得专员们无法呼吸。专员们一个都没退，这群怪物的肚子里塞着他们战友的骨头和血肉，跑走一个都是对他们的耻辱！

　　一时间，枪声如暴雷，密集的弹幕从两侧夹击而来，受过战场训练的专员从各个伏击观察点做出完美的交叉射击。MPK重机枪在几秒钟内就清空了弹匣，又在更短的时间内更换成新的弹匣。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异兽身上溅起，子弹打上去竟然是金属轰鸣般的巨声。多足蠕全身都是机械的皮肤。幼崽们疯狂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身上的肥肉荡漾着水波般的纹路，口器向四周喷射出浓度极高的酸水，高速运动钢弹被瞬间融化，冒出滋滋白烟。

　　辛克莱虎口震得发麻，脚边堆满了弹壳。

　　这就是代价吗？沈言四面八方都是蒸汽和火焰，他几乎辨不清方向。仿佛重新回到了大筛选那个战场上，那天也是这样，漫天火焰，空气卷着热浪呼呼作响，他从机器人的钢刀中滚了一圈，几乎被刮成了一个骨头架子，只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冲进保密等级最高的实验室里，心里染着熊熊烈火，从未有过的凌厉意志支撑着他的脊椎，他想扯住他的老师让他住手，威胁他如果再不停手他绝对要把这个老东西丢到最险恶的监狱中。

　　可是等他冲进去，看到的是老师倚在他钟爱的试验器旁边，周苔蹲在他身前，手里提着刚刚割下来的，他们老师的头颅。

　　扭过身来，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实验室中烈火熊熊，线头冒着刺眼的电火花；金属实验室的坩埚里，铜浆缓缓冒着泡；哦盘旁边摞着一层层机器人破碎的身体……一切都在死去，他们是最后的两个活人。

　　“小心！”

　　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多蠕虫幼崽。这家伙用长舌舔过沈言的后颈，细细密密的利齿在从沈言的的颈部血管擦过，沈言没有动作，他还没能从回忆里爬出来。他太累了，所有人都死了，他的哥哥，他的老师，他的爱人，他的战友，他变成了一座活着的墓碑，他们的名字压在自己的心脏上，一跳一跳地抽着疼。

　　周围的专员举枪的过程中几度试图瞄准，但没人完全没机会命中这只幼崽，多蠕虫紧紧
　　地缠绕着沈言，柔软的腹部紧紧贴着他的后脑，绞住他的脖子。

　　沈言闭上眼睛，他真的太累了，这些破事儿他再也不想管了，他本就应该死在那场大筛选战斗中的。

　　突然，身上一轻，多蠕虫腹部留下一个冒烟的弹洞，一泼血溅了出来，正中沈言的右脸，沈言抬头，飞船上的周苔冲他嚣张地笑，张着嘴无声地吐出一句话。

　　“下~次~见，亲~爱~的~死~敌。”

　　沈言眯着眼，狠狠的擦掉脸上的血污。夜风撩起他战斗中变得破烂的风衣和凌乱的额发，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瘦得像铁。

　　周苔缩进飞船哈哈大笑，觉着沈言少见吃瘪十分好笑，正要和旁边的人分享，只见叶白水盈盈的大眼睛瞬间噙满了泪水，周苔心里比吞了一百只苍蝇还恶心。

　　“不是你……我……这也算……行！”他一把夺过方向盘，一脚把油门踩到最底。这俩人天天演脑残偶像剧似的。

　　“我就纳了闷了，你大难不死找我干啥？为啥不直接找你相好？还瞒着他不让他知道？”

　　“我这个鬼样子能让沈言看到吗？”说着，叶白拽下自己宽大的斗篷。灰色斗篷里包裹着一架机械骨架，上面没有覆盖人造皮肤，红红绿绿的电线遍布在机械骨架中，还能看到芯片闪着灯，仿佛一具被时间风化的蒸汽时代遗骸。叶白重新系好斗篷，“你知道咱俩准备走的这一趟有多危险吗？我怎么舍得让沈言和我一起走？”

　　“诶？那我就可以了？”周苔作势撸撸袖子，就要和叶白干一架。

　　叶白半点不怵，顶着个钢铁脑袋就迎上了周苔的拳头，“来来来，你往这儿来！使劲，你有本事就再把我脑袋砍下来一次，我成这个这个鬼样子都是因为谁啊！”

　　周苔讪讪地缩回手，叶白越说越激动，越来越大声，“这么算来，我亲爹，你‘恩师’的脑袋不也是你砍下来的？反正你有经验，你砍个第三次来！还有！”叶白大手一指，“你知道我帮你把沈默哥偷出来费了多大劲吗？ ”

　　周苔彻底熄火，抱着那节断指更用力了些，垂着头安静听训。

　　叶白这才火气降了下来，把自己砸回座位上，“这事儿不能让沈言知道，他得疯了。咱们两个一个净化者首领的儿子，一个是他的‘爱徒’，干这事儿刚刚好。”

　　飞船已经到了自动驾驶的模式周苔仰面躺下，“是啊，这样正好。”

　　半晌，沈言戳戳叶白，“咱俩这是去哪儿？你怎么知道你爹还有后手？当年你爹走之前还给你留遗言了？”

　　叶白白了他一眼，“他都没给你留下啥话能给我留？”

　　叶白把自己的食指扯下一小节数据线然后直接连接到了飞船的显示屏上，无数文件像雪花一样展开，叶白挨个滑动。

　　“老头子刚掌权的时候给你和沈言一人一个部门，专攻情感陪伴机器人和工作机器人，我呢，作为他亲儿子攻克神经机械学。后面我这个神经机械学表面上能够让断肢，重伤患者重新站立，实际上被老头子用来改造人体，用来做机械化人类战士。沈言的工作机器人就不用说了，直接被他搞成了机器人军团。你看看‘大筛选’给阿言吓得，都成什么样了，把有点战斗能力的机器人都销毁了。刚才跟你过招的这几个战斗机器人，啧啧啧，我都不想提，全都是保姆机器人改造的，真是越来越菜。你，研究的那几套算法，拟人化后面越做越好，怎么样，是不是全都混进各个关键岗位做伪人了。不过还好阿言建立了伪人识别系统，又禁止了人体改造，要不然现在……”

　　“这跟你说的‘老头留下来的阴谋’有关么？”

　　“没太大关系……”

　　“没太大关系你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周苔目瞪口呆。

　　“别急别急，一会儿就有关系了，你还记得‘大筛选’为什么叫‘大筛选’吗？”叶白故作玄虚地停顿，等着周苔回答，“人类升级啊！”叶白拍着大腿，“你说说这三样，那样是人类升级？这不都纯纯机器人战斗嘛！”

　　周苔听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说，那个现在这个大筛选，其实根本就没结束！”

　　“可是老师已经死了啊。”周苔喃喃道，“我亲手杀的，到底是什么计划让他宁愿自己死了也要实现啊？”

　　“这就是你和我要解决的事情了。”叶白见不得周苔这样，大力把他拍醒，“咱们两个要把他搞清楚，然后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