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派我当定了》唐橘白

2、第 2 章

　　指挥官回来了。

　　黑色的直升机从异兽头顶上掠过，他吊着绳索从天而降，直直地俯冲，像一个老练的西部牛仔，拇指轻拨皮绳，绳圈在头顶划出浑圆的轨迹。涂了松香的麻绳嘶嘶破风，像条苏醒的响尾蛇般凌空窜出，精准的咬上蠕虫的尾部。

　　指挥官猛蹬蠕虫背部，借助反作用力将能量炮甩出，黑色的长矛“嗤”地钉进蠕虫柔软的口腔侧壁。

　　高碳钢纤维编织的绳索“铮”地啸叫，巨力绷紧的瞬间，异兽不得不蜷起身体。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指挥官迅速拔出腰后两支满弹匣的□□手枪，枪枪命中异兽的右眼。

　　教官们抓住机会，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多诺普和辛克莱拖回安全区。辛克莱被注射了好几管肾上腺素，被人手忙脚乱地塞进治疗机舱中。他的双腿粉碎性骨折，像风干的蛇皮。

　　就在他被放进机械舱的瞬间，纳米机器人迅速缝合血管，并且分泌巨量的生长激素和肾上腺素，软骨细胞短时间内大量繁殖，被压碎的骨骼和肌腱发出轻微的响声，辛克莱的双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充实了起来。

　　辛克莱大脑昏昏沉沉的，再多的止痛剂也只能让他不要昏死过去而已，几米外，多诺普的关节七零八碎得脱落，浑身只剩下了躯干和左臂，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自由联盟的人们是不会花力气去维修那些可量产的设备仪器的——战斗机器人也是，一个中型工厂一天就能生产几百个比多诺普还高级的战斗机器人。

　　异兽已经被指挥官折磨得精疲力尽，赶来的后援部队学着指挥官的样子，用碳纤维在异兽身上来回缠绕，不多时，这个笨重的大家伙就躺倒在地，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教官准备好了高能量炮，只用一个，这个大家伙就能瞬间断气。

　　指挥官站在异兽十几米远的地方和它对视，实际上这只大蠕虫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它的眼珠像蒙了一层雾的玻璃球，湿润的黑色瞳孔逐渐扩散，倒映着街景、天空，以及他模糊的影子。每一次艰难的呼吸，眼睑就颤抖着半闭，却又挣扎着睁开。

　　他抬抬手，“收拾战场吧。”声音甚至都没有什么起伏，“清点伤亡，把异兽运回研究院，小心基因污染。”

　　教官讪讪地收回了能量炮。后援部队将战场层层围了起来，街道暂时恢复了平静。

　　辛克莱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了，多诺普在医疗舱边亦步亦趋，可是这个古板的家伙停在返回舱就止步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管“除批准许可外战斗机器人不允许登上人类客舱”那套古板的理论。周围的机器人行色匆匆，大家手里都有要忙的事儿，没有人类的指令，没有机器人会干多余的事情——把这个残破的战斗机器人搬回货仓。

　　辛克莱急得跳脚，但是他全身浸泡在生物恢复液中，大声嚷嚷的声音都被隔绝在舱门之内。他往前猛扑，脸部重重地拍到了玻璃仓上，整个人大翻身，试图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这治疗仓只是晃了晃，没发出任何动静。眼泪从他扭曲的脸上滑下。周边的战斗机器人把他托得稳稳。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你这样是没用的，机器人不是人类，他们听不懂这些。”

　　辛克莱没时间听别人冷嘲热讽，客舱门马上就要关闭了，他四肢使不上劲，只能用胸部和腰部发力，企图扭正身体。

　　“你得抓紧时间了，这个机器人的性能稳定性为41%，低于40%，他的紧急修复程序就会被开启开启，一旦行动禁止，就连自救都没可能了。他们是机器人，你不能把他当人类看待的，这不是你们自由联盟的基础课程吗？”

　　见辛克莱仍然在生物恢复液中挣扎，男人叹了口气，很大度地拍了拍治疗舱以示鼓励，“年轻人，学着点。”说罢，辛克莱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多诺普，你不许死，这是命令。”

　　接收到命令的机器人大步迈进了客舱，男人指了指另一个治疗器，多诺普得到命令，给自己接上能源补给与修复导线，开始进行自我修复。

　　辛克莱感谢的眼泪花子都涌了出来，顾不得计较这人为什么能模拟自己声音这么像，“哎呀！谢谢你啊。”他终于调整好了姿势，看到了他的全脸。

　　是周苔！

　　这个通缉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自家老巢，周围的机器人没有接收到逮捕他的命令，几十个战斗机器人忙活地像是家政保姆。

　　“你看看，机器人就是不懂得变通。”这家伙爬上客舱，一副终于到家了的表情，绕着驾驶舱的控制面板转了两圈，然后大爷似的瘫倒在地，舒服地像是躺在自己家的豪华法式羊绒沙发上一样。

　　辛克莱的通讯设备已经完全失灵，治疗仓完全隔绝了他和外部的一切交流可能。他坐立难安，手指悄悄摁下了紧急按钮。听说这家伙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为了名利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杀，背叛更是家常便饭。当时在净化者基地为了有一席之地，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后面又砍了自己同窗的脑袋，后面为了归顺自由联盟，甚至直接手刃自己的老师，还自己组建了一支机器人军队，要不是指挥官发现及时，保不齐这家伙会发动第二次“大筛选”那样的战争。

　　“这是你的机器人吗？”周苔好像是在问他又好像仅仅是在自言自语，“我以前也有一个自己的机器人，是很低级的陪伴型机器人，笨得很，什么指令都完不成。”

　　周苔歪着头端详着多诺普。

　　多诺普身上穿的是最基本的战斗盔甲，听说是大筛选前就用过的样式，因为设计非常经典加上自由联盟财政吃紧，一直没换过。

　　周苔倚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地和辛克莱分享起机器人的保养心得。“保养机器人就像是养孩子，而且所有机器人都是死小孩，有的死小孩害怕了会哇哇大哭，有的死小孩会犟着脖子一直走自己的路，但是他们都是小孩儿嘛，所以一定要有耐心，机器人寿险和安全险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周苔漆黑的眸子里全是认真。

　　“可是有的人不这样想。他们剥夺了他们的情绪，断绝了他们上升的可能，只留下了他们的工具属性，高高在上，一定要区别出是两个物种，需要他们的时候又会把他们放到最危险的地方，轻飘飘的用几句褒奖盖过他们的牺牲。安全险，寿险？那是人类用的东西，机器人最多用用润滑油，谁会为工具发奖状，最后不全还都是指挥官的功劳，对吧，沈~言~”

　　辛克莱回头，指挥官已经返回基地，他身后，所有来此的专员都握紧了武器，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周苔，就等着指挥官的枪头一个轰响，然后大家就尽情扫射。

　　“把哥哥还给我。”指挥官没和他废话。

　　沈言站直身子，辛克莱这才看清这个男人。是个很魁梧的年轻人，他穿着绿色工装裤和黑色夹克，后腰插着两把钢刀，胸大肌几乎要撑破白色背心，“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撤销对我的通缉令然后给我一架飞船；要不然我把你的指挥室炸个稀巴烂，然后自己开走一架。你自己选吧。”

　　沈言举起手枪，“我选择把你毙了，然后慢慢找我的哥哥，我相信你肯定会把安置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呵，沈言，那只多足蠕，你彻底杀死了吗？”周苔冷笑一声，问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沈言紧皱眉头，摸不清对面这个人想干什么。

　　“你的善心总是拖着你不能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可是你总能想出办法的不是吗？”黑暗中周苔死死盯着沈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像是再帮他回答，“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你猜，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一个人，又是怎么从坚不可摧的自由联盟第一医院逃出来的，你真的以为，自由联盟就比净化者干净吗？老师那样的人，不会给自己留后手吗？”

　　震耳欲聋的枪响把周苔的质问声压过，指挥官身后，有人扣动了扳机。身前袭来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量，向周苔冲去。在接触到他的前一秒，离周苔最近的一个战斗机器人突然挡在了他的前面，子弹在机甲上拐了个弯，射进了飞船的钢板中。

　　来不及沈言大声质问到底是哪个不长眼地开了第一枪，周苔大步跃起，从后腰拔出军刀。一把抓起偷袭者的头发，把军刀刺入了他的喉咙，浓腥的血溅满了旁边人的脸。几个血点溅到了沈言脸上。“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

　　突然整条街的灯都熄灭了，沈言带来的全部飞船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应急发电机轰隆隆地响。

　　屠杀式的战斗在瞬间打响，噼里啪啦的枪声瞬间响起，周苔混在自由联盟的队伍中，这群家伙顾不上瞄准，向周围胡乱扫射。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30秒后照明就能恢复！”沈言大声咆哮。“周苔有同伙！所有人守住出口！不能放他出去！”

　　可是没有一个人听他的，恐惧在黑暗中成倍的增长，肾上腺素分泌得像是流汗那样。任何人都不想中枪，那么就要以更快的速度把手里的弹夹清空。

　　黑暗中，一只古铜色的手，狠狠攥住了沈言的脚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