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绕尽月门逢》猫街古巷子

13、却向荆棘采青芜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养成了奇怪的默契。

　　每天早上，风息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店门口，有时会带来新鲜捣好的草药，替换掉浮光身上已经干涸的旧药；有时是几根带着清甜气息的山药或一小袋容易煮食的杂粮；有时只是带来一壶干净的泉水。

　　风息多数时候沉默着，换完药，检查一下她练习走动的状态，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融入龙游城渐深的夜色。浮光也习惯了这份沉默，她大部分时间就是翻看姜掌柜留下的那些古籍旧书，泛黄的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偶尔，浮光会问起玄烛的近况，或者某个药草的名字，风息的回答也总是简洁明了，几个字便带过。

　　伤处一天天好转，狰狞的伤口开始结痂，边缘的红肿逐渐消退，露出底下新生的、颜色稍浅的嫩肉。脚踝那吓人的青紫色肿胀也慢慢平复下去。浮光能感觉到伤处在风息灵力潜移默化的滋养下，恢复的速度远超常理。

　　时间在药草的清苦气息和两人无言的静默中悄然流逝，柜台上的日历被撕去了一页又一页。

　　某天，浮光撑着藤椅的扶手，再次尝试着慢慢站起来。虽然脚步依旧有些虚浮，带着大病初愈的滞涩感，但每一步都踏踏实实、稳稳地落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她试着在柜台和后堂之间来回走了一圈，很慢，但很稳。

　　“好了许多。”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一直默默注视她的风息说道。

　　风息倚在柜台边，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惯常的样子，只是眼里不易察觉地微微亮了一下。

　　“嗯，恢复不错。”

　　他简单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并未移开，依旧落在浮光身上，像是在查看一件终于修复如初的器物。

　　浮光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将目光投向外面。夕阳的余晖早已褪尽，巷子里只剩下朦胧的灰蓝色，一种带着暮色四合时的慵懒倦意涌上心头，让人感觉无比舒适。

　　在这一片寂静中，一种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波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荡漾开来。她甚至能感受到叶片在微风中舒展时那细微的“满足”感……有些模糊，却无比真实地从那几丛野草和梧桐树的方向传递过来。

　　不是声音，不是气味，是一种……感知？

　　浮光轻轻闭上眼睛，去感受那股奇异的知觉。她的“目光”落在那棵在风中簌簌作响的梧桐树上。蓬勃的生命力仿佛丝丝缕缕的白色丝线，由大地向上延伸。再往外去是其他植物、动物乃至这个城市的人。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这就是……感知？属于生灵系的，对事物的感知？它似乎随着时间变得更强了，也更清晰了。

　　浮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店内，风息依旧斜靠着柜台，无声地看着她。

　　“这就是感知灵力？”

　　风息点了点头，然后动作轻捷地拿起粗布包裹，揽过在柜台上睡得正香的玄烛，踏过门槛离开。

　　“走了。”

　　低沉的声音落下，他的身影又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窄巷。

　　古董店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浮光一个人站在偏暖的光线中，身影被拉得很长。她低头，看着自己站得稳稳的双脚，脚踝处还残留着草药清苦的气息，膝盖新生的皮肤在布料下摩擦，带来一丝微弱的痒意。

　　她慢慢走到门边，将后门轻轻关上、落栓。

　　转过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店堂——藤椅、柜台、蒙尘的古董、高高的雕花窗棂外最后一线灰蓝的天光……一切都和一个月前并无不同，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