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空的深渊》百般随性

1、踏入星空

　　“滴滴……自名为『蓝星』的星球上检测到合适的载体。”

　　“深渊系统14780号，『星星』，出征。”

　　“『星星』任务：绑定载体『齐溪妄』。”

　　痛。好痛。齐溪妄左手捂着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殷红的血液自伤口流出，浸透衣服、染红手掌、又从指缝中滴落在地。

　　可是身体上的疼痛远远不及心灵的痛苦。放眼望去，躺倒在地的一具具失去生机、染满鲜血的躯体，不久前还活蹦乱跳、为即将结束的战争欢呼雀跃。

　　他还记得，那个将他压在身下牢牢护着他的班长，前一秒还笑着跟他讲他可爱的女儿，说着“等我回去后那丫头又要生我气了”，下一秒他的心口就多了一个洞，汩汩血液从洞口流出，染红他慌乱捂住伤口的手。

　　他还记得，原本安静的天空中突然出现无数战机，那些战机开枪扫射，他的战友们甚至来不及拿出枪、来不及找到一个掩体，就被死神收割了生命。

　　等到战机飞走，齐溪妄翻看着一具又一具躯体，却只能摸到冰冷与僵硬。

　　为什么啊……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

　　明明说好了……大家要一起回去的。

　　有没有人能救救他们？有没有人能现在把他打醒，告诉他这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被一条已经僵硬的腿绊倒，齐溪妄狠狠跌倒在地，身体因为失血感到寒冷，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夜色悄然降临，今夜无月无云，满天的繁星如同碎钻一般将夜幕装饰。其中一颗星星的光芒更是越发耀眼，如同流星一般闪烁，却依旧挂在高高的天空之上，无情的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如果……还能再与战友们看一次星空，就好了。

　　“……好，……醒……有事……”稚嫩可人的孩童声音隐隐约约传入齐溪妄的耳朵，责任与危机意识驱使他醒来，可睁开眼睛后，目所能及之处只有一个发光的、似是星光一般的柔和光球，哪有孩童？

　　“你醒啦。”孩童柔软的声音自光球里发出。齐溪妄从地上坐起来，惊讶地发现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痊愈。

　　“你是……什么东西？！”齐溪妄警惕地看着面前像是星星一般的光球。

　　似是为他的态度感到伤心，光球黯淡了一点：“星星才不是东西呢！是星星看你倒在地上，才用自己的能量救了你！”

　　虽然有哪里不对，但齐溪妄没有纠正自称“星星”的光球的说法，而是注意到它说的话：“……你说，是你救了我？”

　　“是的！”星星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为自己做了好事而沾沾自喜：“星星路过这里，发现了倒在这里的一大片人，星星想要救他们，但是星星的能量不够，只能够治好你……”

　　说着，星星的情绪变得低落，连光球都暗淡了不少：“星星好没用……要是其他的星星，一定能把这里所有的人都救起来的。”

　　齐溪妄一愣，星星的话里透露出的巨大信息令他头晕眼花，好似一柄巨锤砸在他的意识里，在脑海中的嗡鸣声中，他不敢置信地问。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能量充足，就可以把所有人——哪怕他们已经死亡——救回来？”

　　“是的！”星星激动地上下飞着，又嫌不够，绕着齐溪妄转了好几圈，它说：“对我们来说，人类的身躯、灵魂与其承载的记忆都不过是一种特殊的能量。”

　　“恰好，【星星】拥有能够将能量转化为人类身躯、灵魂与记忆的能力。只是……”星星的口气里透露着为难：“这种能量很难寻找，只在某种世界里才拥有，而且，只凭借星星很难收集……”

　　“什么能量？！”齐溪妄此刻顾不上去思考这是否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陷阱，战友们的鲜血气味一刻不止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们死前的喃语，他的眼前闪过一幕幕谈笑生风的画面……

　　只要能……只要能换回他的战友们，在不违背军人的天职的情况下，什么事情他都会去做！

　　星星却有些纠结，它犹犹豫豫地，最终抵挡不住齐溪妄那如同捉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眼神，它说：“你听说过无限流世界么？”

　　“那种能转化成人类身躯、灵魂与记忆的能量在无限流世界里。”

　　“是小说里常见的那种？”齐溪妄原本激动的心情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燃烧的火焰瞬间熄灭，他看着星星的目光多了几分异色：“闯关、副本、还是直播？你，真的是来帮我的，还是借此将蓝星一同拉入恐怖的深渊？”

　　“你别那么凶嘛……”星星更加委屈了：“原来你对无限流的定义是这些。但这些不过是无限流世界的一种衍生，星星说的无限流世界，是指那些被绝望侵蚀笼罩的世界。”

　　“世界遵循守恒的定律。能量守恒、物质守恒……同理，世界拥有的善与恶也是守恒的。当一个世界失去平衡、绝望远超希望，那个世界便逐渐被绝望同化，”

　　“但是，希望不会因此消失，而是转化为一种特殊的能量结晶。这种结晶便是能转化成人类身躯、灵魂与记忆的能量。”

　　“但是……那些失去了结晶的世界呢，它们会怎么样？”齐溪妄抓住星星口中的漏洞，紧紧逼问。

　　“不会怎样啊。”星星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它用天真、习以为常的话说：“能够凝出希望结晶的世界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如同人类的回光返照，不过是垂死挣扎。”

　　“取走结晶，只是让一个早已死亡的世界加速崩坏。”

　　用数个早已死亡的世界，换取战友们的存活……

　　心中的天平，在不知不觉中倾斜。

　　“……要多少枚结晶？”在足以压垮人的沉默之后，齐溪妄咬着牙关，问。

　　“跟数量无关哦。”星星见他有了意向，兴奋地抖了抖身体，回答道：“是要看结晶中的能量含量。如果结晶中的力量足够强大，只收集几枚就能达成目的也说不定。”

　　“你真的能复活我的战友？”

　　“当然。你的伤口痊愈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会危害到我的世界？”

　　“向星空发誓。绝对不会。”

　　“真的有人能成功吗？”

　　“当然啦，我好多好多前辈已经帮助不止一位签订者达成愿望了。”

　　“……我会帮你收集希望结晶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星星激动地绕着齐溪妄飞来飞去，它身上掉落的光点如同星星一般散落在地上，被光点亲吻的土地冒出新芽、被光点触碰的残肢长出新肉。

　　绝大部分的光点聚成一团化为一张金色的纸——那是一纸合同。

　　星星见状，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我的前辈们总结出来的合约。因为以前星星们帮助过不少人类，但有些人类贪心不足、总是反过来压榨我的前辈。”

　　“在一位好心先生的帮助下，我们制定了这份合约，它具有星空的效力，只要签下它，星星就可以带着签订者前往不同的世界收集希望结晶。”

　　齐溪妄将那份合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有陷阱、没有漏洞、没有文字游戏。唯一显得不合理的只有能量的分配——星星要分走60%的能量。

　　“因为带着签订者穿越世界很费能量，而且……星星的生存也是依靠这种能量的啊……”见齐溪妄的目光停留在能量分配的条例上，星星委屈地说。

　　见它自身的光芒因为凝出合同黯淡了不少，齐溪妄顿时觉得这份合同没有任何问题。

　　“我没问题了。”他说。

　　“那可以签订合同了嘛？！”见星星变得激动，齐溪妄失笑。他按照星星教给他的方法，咬破手指将指印按在那张金色合同上，血印洇入合同里，甲方与乙方的名字出现在纸张上。

　　甲方：星星2751

　　乙方：齐溪妄

　　见证者：星空

　　“好啦好啦！”星星开心到连自身光芒都亮了几分：“那妄妄你准备好~星星先带你去星空之地哦。”

　　一团光球飞到齐溪妄的头上，它抖动身体，一簇簇似星星一般微小但温暖的光芒从它的身体里抖落，那光芒将齐溪妄包裹。待光芒散去，星星与齐溪妄一同消失不见。

　　同时消失的还有合同上的金色光芒。

　　似是一点墨迹滴落纸面。合同的最中心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连合同上的金色光芒也无法照亮的点。

　　那一点一接触到金光，像是火星落入干柴，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将整张金色合同染为黑色。

　　“轰！”

　　那纸张突然燃起烈火，希望凝成的一切被吞噬，被烧毁，掩藏在希望之下的绝望露出它的獠牙。

　　甲方：深渊系统2751

　　乙方：齐溪妄

　　见证者：深渊系统

　　以及一行从未在金色合同上展示的小字：

　　一切修改权、解释权归深渊系统及背后“深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