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铁链与蓝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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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江起第一次见到汐蓝，是在那只足有客厅大的特制水缸前。透明玻璃外是他穿着白大褂的身影，玻璃内盛着循环流动的人造海水，而本该在深海里自在游弋的存在，此刻正被铁链缚着脖颈与手腕。银亮的金属扣陷进白皙皮肉里，随着那两米多长的蓝色鱼尾偶尔摆动，铁链便在水中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像谁在无声地控诉。
他那时刚被调进这间保密实验室，只是远远跟着负责人参观，脚步却在水缸前顿住了。指尖无意识搭上冰凉的玻璃壁，视线穿透澄澈水流落在缸中那抹蓝上——汐蓝的上半身是人类的形态，肤色白得近乎透明，银白色长发在水中散开如流瀑，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冰的深海蓝宝石。单江起以为自己的动作够轻，没料到对方忽然转了头。那双眼睛扫过来，没有好奇，没有怯懦，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当他下意识想把掌心贴得更近些时，汐蓝忽然动了，却不是回应他的示好，而是偏过头，薄唇轻启，吐出个清晰的词语：“愚蠢...”声音裹着水泽的湿意，冷冽得像冰锥擦过耳畔。没隔两三天，单江起成了汐蓝的“专属实验员”。说好听点是负责观察记录，说难听点，就是伺候这位人鱼祖宗的衣食起居。他至今想不明白，自己一个Alpha为什么会被分配到伺候人鱼Omega的活计。
第一次推着装着营养液的餐车到水缸前时，汐蓝正悬浮在水中央，听见水流搅动的动静，只用眼角余光斜斜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淡得像在看块沉底的石头。单江起刚要开口说例行的“用餐时间”，就见汐蓝慢悠悠游到他面前，修长的手指隔着水流轻轻贴上玻璃。那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与初见时的警惕判若两人。单江起脑中瞬间闪过那天被骂“愚蠢”的画面，鬼使神差地，他俯下身，隔着玻璃用气音回了句：“愚蠢...”话音刚落，汐蓝脸上的淡漠瞬间碎了。
没等单江起反应过来，水缸里的水毫无征兆地掀起浪涛，一道半透明的水流像活物般猛地撞向他贴在玻璃上的手。他只觉掌心一麻，下一秒天旋地转——不知何时被水流缠住的手腕传来巨力，“噗通”一声，他竟被直接拽进了冰凉的海水里。咸涩的液体呛进鼻腔，单江起挣扎着抬头，就见汐蓝悬浮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蓝色鱼尾在水中轻轻一摆，带起的水流拍得他脸颊生疼。这鱼，是真的不好惹。
日子久了，单江起倒摸出点伺候这位祖宗的门道。他闲得发慌时，总爱拿着各种东西逗汐蓝。“吃不吃水果？”他举着颗苹果在水里晃了晃。汐蓝瞥了眼，轻轻点了点头。单江起手一扬，苹果在水中划出抛物线，被汐蓝稳稳接住。过了会儿，他又拎着条刚处理好的海鱼，探头问：“吃不吃鱼？”水缸里一片死寂。汐蓝那双蓝眼睛幽幽地盯着他，像是在说“你看我像吃同类的吗？”单江起干笑两声：“…对不起。”“就把它扔过来吧”汐蓝忽然开口，声音比初见时柔和了些，尾鳍尖在水中轻轻晃动。单江起赶紧把鱼丢过去，就见汐蓝张开嘴，利齿一闪，整条鱼瞬间被吞了下去，动作利落得像在撕咬什么仇敌。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一年多，单江起都快习惯了每天被汐蓝用眼神怼、偶尔被水流拍打的生活。
直到那天，实验室的投喂口忽然降下隔离板，将水缸一分为二。他正纳闷时，就听见外面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紧接着，隔离板缓缓升起——原本属于他的那半水域，此刻空无一人。他心头猛地一沉，转头看向汐蓝，对方也正望着他，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是疑惑。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水缸顶部忽然降下透明罩，将两人彻底困在同一水域。“促进物种繁育”的电子提示音在缸内回荡，单江起看着近在咫尺的汐蓝，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被实验室摆了一道。汐蓝慢慢游到他面前，两米多长的蓝色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鳞片在冷光灯下泛着流光。他就那么看着单江起，看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单江起被看得浑身发毛，尾巴尖紧张地卷了卷，刚想开口打破沉默，汐蓝忽然动了。那条布满精致鳞片的鱼尾缓缓抬起，尾尖轻轻勾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四目相对，汐蓝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影子，深不见底，像蕴藏着整片海洋的风暴。“你...”单江起喉结滚动，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堵了回去。汐蓝的尾尖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带起一阵微痒的战栗。
汐蓝的尾鳍在水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她眯起眼，看向鱼缸里那个始终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声音里裹着几分被怠慢的愠怒：“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杵着？”单江起靠着冰凉的玻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缸壁凝结的水珠，语气平淡无波：“嗯。”“操，你这人真没劲。”汐蓝的鱼尾重重拍了下水面，溅起的水花打在单江起手背上，带着点微凉的湿意。
汐蓝游到单江起面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脸颊，“做点有意思的事来逗我开心，很难吗？”单江起抬眸，视线落在他水光潋滟的眼瞳上，忽然开口：“吻你？”汐蓝明显愣了下，漂亮的眼睛倏地睁大，像受惊的幼鱼。但不过几秒，那点惊讶就被玩味取代，他弯起唇角，尾尖在水里轻轻晃着：“这就是你能想到的？”“实验室的指令里，有这条。”单江起双手抱臂，语气依旧是公式化的平淡。
“嗤——”汐蓝嗤笑一声，扭身游到珊瑚丛旁，侧过脸睨着单江起，眼底满是嘲讽，“你当我会在乎那些人的安排？”单江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答得干脆：“嗯。”“别老跟我‘嗯’！”汐蓝像是被点燃了引线，尾鳍猛地拍向水面，这次溅起的水花直接打湿了他的衬衫领口，“你这人真让人火大！”“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汐蓝又游了回来，鼻尖几乎贴着玻璃，那双漂亮的眼睛定定地锁着单江起，尾鳍在身后轻轻扇动，带起一圈圈涟漪：“说点能让我高兴的，让我知道你在乎我。”“我爱你。”
汐蓝的睫毛颤了颤，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但他很快稳住神色，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人类的感情，我才不稀罕。”“巧了，你的反应，我也不在乎。”“你——！”汐蓝被这句话噎得不轻，尾鳍重重拍打水面，鱼缸里的水都晃了晃，“你这混蛋！”
单江起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开个玩笑。”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汐蓝的眼睛上，“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吗？”汐蓝冷哼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语气却软了些：“什么？最好别让我失望，不然……”
“你的眼睛，像深海。”单江起慢悠悠地说，“很漂亮。”汐蓝的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却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就这？”“还有你。”单江起补充道，“和你的眼睛一样。”
汐蓝猛地转过去，背对着单江起，尾鳍却忍不住轻轻晃了晃，连带着周围的气泡都欢快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传过来：“油嘴滑舌……不过，我喜欢。”单江起看着他藏在珊瑚后的侧脸，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汐蓝的尾鳍在水中漾开细碎的涟漪，游到单江起身前时带起一阵微凉的水流。他抬手，指尖轻轻蹭过对方的脸颊，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其实……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坏。”单江起靠在缸壁上，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内壁的划痕，语气故意放得轻佻：“我当然不坏，好人卡拿得能堆成山。”
汐蓝挑了挑眉，尾尖扫过他的脚踝，带起点痒意：“是吗？那把我关在这玻璃笼子里的‘好人’，是哪个？”“不是我做的主。”单江起的指尖顿了顿，看向远处闪烁的监控器，“上面的意思。”汐蓝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那红点，眼底瞬间燃起一簇火，尾鳍重重拍了下水面：“又是实验室那帮人？”
“别气。”单江起伸手想去碰他的尾鳍，被对方轻轻躲开，他只好收回手，声音沉了沉，“犯不着。”汐蓝甩了甩尾巴，泡泡从唇间溢出，显然还没消气。单江起却忽然朝他张开手臂：“过来点。”汐蓝犹豫了半秒，还是游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锁骨：“干嘛？”
单江起的手穿过他湿漉漉的发丝，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有件事……对不起。”汐蓝愣住了，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弯起个柔软的弧度，尾鳍在身后轻轻晃着：“没事啊，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不是因为这个。”单江起打断他，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得像沉在水底，“实验室让我……和你育种。”
“哗啦——”汐蓝猛地后退，尾鳍重重砸在缸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瞳孔缩紧，漂亮的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他们让你什么？”“育种。”单江起重复了一遍，看着他眼里炸开的戾气，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
“这群混蛋！”汐蓝的尾鳍疯狂拍打着水面，浑浊的水花溅了单江起一脸，“他们把我当什么了？繁殖工具吗？！”单江起伸手想去拉他，却被狠狠甩开。汐蓝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掌心，声音抖得厉害，却带着淬了毒似的狠劲：“我要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单江起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实验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铁链与蓝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