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流》Finally

19、黯流 （十八）

　　第十八章
　　“喂，你们的试卷。”
　　拿试卷不耐地拍打了下前面的背，没什么反应，低下头，继续看着桌面上的习题，只是心中有一把火越来越旺了。面无表情地把食指与大拇指松开，就像是计算好了一样，前排的男生恰好转过头，看到的是雪片一样散落的试卷，张扬舞爪的手也只是抓到了两张纸。
　　“神经！”转过头的眼睛里都是怒火，恶毒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落在四周。
　　那个头早就转了回去，她连头都没有抬过一下，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这没什么，已经习惯了，都习惯了，真的没什么。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睛始终盯着这道题，盯着看了这么久，连这是道题目都不知道了？为什么我的笔尖始终停留在这个位置，始终没有力气来让笔尖移动半分？
　　上周的晚上，下课后，走下台阶，走出教学楼。李晓晨背着书包，经过身旁时，说了几句话，说话的时候，始终在笑着，开心得像一只老乌鸦。
　　司离愣了挺久的，一直愣着，胸口也有点闷，这就是夏天的夜晚吧，闷热足够闷死一个人。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有点呆呆地问李晓晨。
　　“我也不知道呀。”语气很轻快。
　　“哦，我先走了，拜拜。”脚步有点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踉踉跄跄地回到家里。
　　有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你又为什么这么开心呢？知不知道你的表情，让我恶心得想吐。
　　“小离，怎么了，脸色怎么难看？不舒服吗？”是程菁菁。
　　“哦。”
　　“小离，你别吓我啊，出什么事了？”
　　“哦。”
　　“姐，没什么，我只是在发呆。”终于意识到了对方在说什么，这一刻，司离叫的是姐，不是表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程菁菁，刚刚结了层冰的地方，开始有点感觉了，砸一下，痛的，麻木渐渐消失了。
　　不想说，发生了什么，就是不想说，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说了只会让别人担心。咬了咬嘴唇，更会让别人看低。
　　作业不想碰，摊开，摆在书桌上，也只是摆设，只是发呆的对象。
　　躺在床上，关掉灯。手指拉着被子的一端，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关于那个名字的事情，我和张棋说了。刚开始，他说会帮忙。但是，当我说了有一个是你之后，他说，别人我都会帮的，只是司离，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帮的。
　　原来自己的人缘已经残破至此，所有的人都是这么已经厌恶我到这地步。我很庆幸，就在刚才，没有把说出多余的话说出来。
　　这些话就够了，我不敢再说了，还没有坚强到去接受更绝更恶毒的话。
　　不得不很没骨气，李晓晨，你笑吧笑吧，再笑我也不能怎么样，我说不了什么话，也许一句话把你也隔绝了。
　　闭上眼睛，可是不管怎么样，那句话像颗毒瘤，扎根在某个地方，去不掉了。像老电影里的回忆一样，不停地在耳边响起，不停地回荡。
　　司离，该用个什么词来形容你才好呢？耳边安静满是嘲讽的话，嘲讽的笑。
　　终于无法继续，跑下楼，打开门，冲出门，似无顾忌地在街上跑，散落的发丝张扬舞爪，初夏的夜风很凉爽，夜风拍打在脸上。一直跑一直跑，胸口的压抑一阵又一阵袭来，始终释放不了。
　　很想喊出来，但是这里还不可以，不能丢人。
　　胸口好像要炸开了，终于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前面是一个被废弃的旧工厂，还没来得及完全拆除，被丢弃的躯壳仍然茕茕孑立。月光清冷地洒落，不管是她的，还是它的，影子都是那么地萧瑟，那么孤立。
　　喘气声轻了，额前的汗也被风带走了，看着面前的废弃物，可以感受到血液缓缓流动的声响。
　　“啊--------”
　　“啊--------”
　　“啊--------”
　　三声就够了，是什么自眼角流出，划过脸颊，一点一点地落进嘴角？
　　咸涩的滋味，一直地徘徊在口中。
　　河流静静地流淌，那么平静，安静地异常，风吹起了一些涟漪，一些水漫过了岸边的植物，再看时，植物全变成了枯黄色，这是腐蚀过后的颜色。
　　脸有种紧绷着的感觉，是液体蒸发的感觉。
　　“等着，都等着，所谓报复，几年，十几年，几十年都不会晚的。”对着已经倒塌一半的黑洞洞的工厂大门，冷峻的眼神里满是光亮，那种眼神真的很冷，狠狠地希冀着。
　　很多人都说，很多事情，很多人被当作仇恨来记住，不过是暂时的，等过了一段时间，几年，或是几十年之后，自己以为还恨着，其实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便会放下了，那不过是当时的不懂事，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一切都会过去的，就算是再深的恨，迟早会放开。
　　那是别人，至少我不会忘记，至死都不会忘。奋斗的目标又多了一项，何乐而不为？像是座右铭，那些刺耳的话，积蓄的隐忍终将汇成一条充满仇恨的黯涌的河流，时刻提醒着，那就是一种动力。
　　也许至死才会忘记，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待到伸开时，手掌是五个月牙形的血痕。
　　转身，离开。
　　一个人影从旁边的暗影中走出，看着女生的远去的背影，风把睡衣吹得鼓了起来，双脚踩在拖鞋上，慢慢地向前移动，眼神中透露着复杂的神色。
　　人前伪装的坚强，终于土崩瓦解了，最终也必须要到一个地方宣泄，那种肆无忌惮，那种放声大哭，真的让人心疼。
　　知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跑出来很危险？知不知道有人••••••会为你担心？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反对，我会陪你到最后。
　　但是最后的最后还是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只是不想你让你错过快乐的机会。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便也就不知道。
　　注视良久，也站立良久，最后看了一眼夜空，离开。
　　晚上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勉强算是圆盘的月亮挂在那，隐约可以看到表面的一些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