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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世界一 西伯利亚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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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阳把河谷染成蜜色,针叶林的落叶铺了层金毯,踩上去沙沙响。萧晨趴在岩洞外的老石台上,左后腿搭在温暖的石板上——这是他摸索出的法子,晒透的石头能焐散关节里的寒气。
他眯着眼,看着狼群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嬉闹,视线里的影子有些模糊,却能凭着声音辨出谁是谁。
“那是灰崽吧?都长这么高了。”萧晨轻声呢喃。去年前那个总跌进雪堆的小不点,现在已经是只半大的公狼,正追着片落叶疯跑,尾巴翘得像根小旗杆。
鸦青蹲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鸣。他认出那是韧去年冬天收留的孤狼幼崽,当初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现在被养得油光水滑,跑起来四蹄生风。
狼群里的新面孔确实多了。去年入秋时出生的一窝幼崽,现在已经能跟着成年狼学捕猎,圆滚滚的像团毛球,总爱围在萧晨和鸦青身边打转。
有只浅灰色的小母狼最胆大,敢用湿漉漉的鼻子去碰鸦青的爪子,被轻轻舔一下就欢天喜地地滚进落叶堆,引得其他幼崽跟着模仿,把金毯搅得漫天飞。
“慢点跑,别摔着。”萧晨对着空地道,声音被风揉得很软。小母狼像是听懂了似的,果然放慢了脚步,歪着头看他,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
新纳入的成员里,有两只壮实的公狼,是从南边迁徙来的,被韧收留时瘦得脱了形,现在已经成了捕猎的主力。他们对萧晨和鸦青格外敬重,每次分食都会把最嫩的肉叼到洞口,放下后就恭顺地退开——韧早就教过他们:“这两位是狼群的根,得好好敬着。”
张姐的实习生在观测日志里写:“9月23日,狼群新增成员7名(含4只幼崽、2只迁徙公狼、1只被救孤狼)。萧晨与鸦青虽活动范围有限,但仍是狼群的‘精神核心’——幼崽围其嬉闹,成年狼向其示敬,形成稳定的‘代际联结’。”
网络上,科研站发布的“狼群新成员图鉴”又引来了热潮。网友对着照片里滚落叶的幼崽嗷嗷叫:“这只小灰崽跟萧晨小时候好像!连歪头杀都一样!”“那两只新公狼看老首领的眼神,像在看偶像哈哈!”
有人翻出几年前的视频对比:“当年鸦青凶巴巴赶孤狼,现在居然能容忍小崽子扒它的毛,这变化也太暖了!”下面有条高赞评论:“不是变了,是它们知道,这些小生命里,藏着自己当年的影子。”
黄昏分食时,韧叼来只肥硕的野猪,指挥着狼群分食。他特意把最软的肚腹肉留给萧晨和鸦青,还用爪子把肉撕成碎末,像当年萧晨对他做的那样。
“你也多吃点。”萧晨用鼻尖碰了碰韧的耳朵。青年狼已经完全长成了,肩宽体阔,鬃毛里也添了几根灰丝,却总在他面前保持着半大狼的温顺,低头用头蹭他的前腿。
幼崽们围在旁边,眼睛瞪得溜圆。韧撕下小块肉,挨个塞给他们,动作温柔得像换了只狼。萧晨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和鸦青也是这样,看着韧从跌跌撞撞的小不点,长成能独当一面的狼王。
“真好啊……”萧晨轻叹。鸦青凑过来,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嘴角,大概以为他想吃肉。萧晨笑了,用爪子拍了拍他的前腿,把碎肉推到他嘴边——这只老狼的牙齿又掉了一颗,得吃最软的才不疼。
夜里,岩洞里暖融融的。幼崽们挤在草堆外围,呼吸声像小风吹过树叶。
萧晨蜷在鸦青怀里,听着外面韧巡逻的脚步声,还有新公狼们低低的交谈。他忽然觉得,所谓永恒,其实就是这样:旧的故事在老去,新的故事在生长,而那些藏在动作里的温柔、藏在眼神里的守护,像河谷里的水,代代相传,从来没断过。
鸦青的呼吸很轻,前腿搭在他的后腿上,尾巴圈着他的腰,和很多年前一样。萧晨往他怀里钻了钻,闻着那股熟悉的松脂香,忽然想:明天该教小母狼认栗子树了,就像当年教韧那样。
秋夜的风穿过岩洞,带着新翻的泥土香和幼崽的奶味。远处的河谷里,新的故事正在开始,而那些老去的身影,正借着彼此的体温,在时光里慢慢暖着,像两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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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露凝在松针上,像撒了把碎钻,清晨的风一吹,簌簌落在萧晨的鬃毛上,凉丝丝的。他蜷在石台上,看着那只浅灰色的小母狼——他给取了个名,叫“绒绒”——正跟着灰崽学埋骨头。
小家伙笨手笨脚的,把松果当成骨头埋进土里,还认真地用爪子扒土盖严实,引得灰崽低低地笑,用尾巴扫她的屁股。
“傻样。”萧晨轻声笑,左后腿在露水里浸得发僵,他下意识往鸦青身边靠了靠。
鸦青立刻用身体挡住风,前爪轻轻搭在他的腿上。他的前腿旧伤也在犯疼,每动一下都带着细微的颤,却还是把最暖的一侧留给萧晨。这几年,他们早就成了彼此的“暖炉”,不用多说,就知道对方哪里需要焐一焐。
狼群里的新成员渐渐融入了节奏。那两只迁徙来的公狼成了捕猎的主力,每次围猎都冲在最前面,却总把最大的猎物留给韧分配;去年冬天出生的幼崽们,已经能跟着成年狼辨认足迹,有只黑毛小公狼嗅觉格外灵,能在三十步外闻出松鸡的味道,韧正重点教它追踪术。
“这孩子像你,鼻子比谁都尖。”萧晨用鼻尖碰了碰鸦青的颈窝。当年鸦青能在暴风雪里找到藏在雪下的野兔,靠的就是这本事。
鸦青没懂,只是低头舔了舔他的耳朵。他看见绒绒叼着颗红果跑过来,怯生生地往萧晨面前送——那是山丁子果,酸得很,却是幼崽们最爱的零食。
萧晨用爪子接过,放在嘴边碰了碰,又推回给绒绒。小家伙立刻欢叫着叼走,跑回幼狼群里炫耀,引得一串小奶音跟着响起,像风铃在摇。
张姐的实习生在观测站里记着日志:“10月5日,萧晨对幼崽‘绒绒’表现出显著容忍性,允许其近距离接触并接受食物。鸦青未表现出攻击性,反而在幼崽靠近时调整姿势,为萧晨提供更稳定的支撑。狼群代际融合良好,老首领与新成员形成良性互动。”
网络上,“绒绒给老首领送果子”的视频又火了。网友们对着屏幕里浅灰色小毛球和灰白色老狼的互动嗷嗷叫:“这不就是迷你版萧晨吗!连送东西的样子都一样!”“鸦青居然没凶!果然是看在萧晨面子上哈哈!”
有位长期追更的网友发了条长评:“从萧晨和鸦青,到韧,再到绒绒和灰崽,像看一部慢镜头的纪录片。生命在轮回,温柔也在轮回。”下面附和的人很多,有人说“等我老了,也要这样晒太阳,身边有个人(狼)陪着”,有人说“希望绒绒以后也能长成像萧晨一样的狼”。
深秋的第一场冷雨来时,韧把岩洞重新铺了遍软草,特意在萧晨和鸦青的角落多加了层鹿皮——是去年冬天猎到的雄鹿皮,厚实保暖。
夜里,雨打岩顶的声音像鼓点,萧晨的腿疼得厉害,翻了个身,却被鸦青立刻按住。
他把萧晨的后腿搂进怀里,用肚子焐着,舌头一遍遍舔着旧伤处,动作又缓又轻。黑暗里,萧晨忽然觉得,这场景和以前那个暴雪夜一模一样,只是现在,他们的呼吸都慢了,鬃毛都白了,可这护着彼此的力道,半分未减。
“你说,绒绒能学会声东击西吗?”萧晨轻声问,“那丫头太实诚,以后容易吃亏。”
鸦青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腰,像是在说“有韧教呢”。
第二天雨停,韧果然开始教幼狼们战术。他让灰崽假装猎物,自己带着绒绒绕到后面,演示“怎么从侧面扑”。绒绒学得慢,总跟不上节奏,韧也不急,耐心地用尾巴拍地面,一遍遍示范,像当年萧晨教它那样。
萧晨趴在洞口看着,忽然想起自己刚穿成狼时,连扑食都不会,是鸦青用爪子按住他的腰,教他借力;后来学指挥,也是一次次在失败里摸索,才慢慢找到门道。原来所谓成长,从来都是“被耐心教过,再耐心教别人”。
分食时,韧把最肥的野兔后腿留给萧晨和鸦青,自己啃着带骨的部分。绒绒凑过来,用头蹭了蹭韧的腿,又跑到萧晨面前,把自己分到的野果推给他。
“你吃吧,长身体呢。”萧晨用爪子把野果推回去,看着小家伙欢天喜地地跑开,忽然笑了。
鸦青叼起野兔腿,往他嘴边送。阳光透过雨洗过的树叶,在他们交缠的尾巴上投下碎光,像撒了把会跳的星子。
河谷里的风带着新翻的泥土香,混着幼狼的奶味和成年狼的腥气,是属于狼群的、生生不息的味道。
萧晨往鸦青怀里钻了钻,听着远处韧的低嗥、幼狼的嬉闹,还有身边这只狼平稳的呼吸,忽然觉得,入秋也没那么难熬。
只要身边有他,只要看着这些年轻的身影在眼前晃,只要知道这河谷的故事还在继续,就算骨头里的寒气再重,心里也是暖的。
就像这秋阳,虽不似盛夏炽烈,却能一寸寸焐透岁月,把日子晒得软软的,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