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那就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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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老家的木门就是不一样，稍微有风吹过都会有伴乐，挺好。
江惟很少会回这里，因为他们家从爷爷奶奶开始就已经不在这住了，这次回来纯粹是因为江先生表弟的儿子考上了好高中，叫全家人回来吃饭。
“又躲在这里干嘛呢？你也初一了，过两年也得中考，去跟你堂哥聊聊天啊。”一位不认识的长辈跟江惟说。
江惟仔细观察一番，这位阿姨应该是真的在关心他，也礼貌的回：“表哥在温习书本，我在这休息一下不打扰他。”
“这样啊……”阿姨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手，“那我给你拿点零食吃，等着哈！”
江惟乖巧的笑笑，等阿姨一走立刻躺会竹椅上。
悠闲、放松是这里的夏天最好的形容词，但可惜江惟不懂。
比起这里的锣鼓升天，他还是更喜欢这些人口中那个冷冰冰的城里的家。
“不知道团团在干嘛……”江惟呢喃道。
房外突然嘈杂起来，江惟皱了皱眉，站起身走出去。
那位朴实的江二叔在打一位女士，嘴里喊着：“我们男人的事你懂什么！非要在我庆祝的日子里搞出点事来！死……”
江先生来了，把江二叔拉了开来。
江惟觉得有点无语，这种暴力案件，不应该报警处理吗？
他看着那群人周围的大人们，冷漠理智的表情像复制粘贴，只有他们眼睛里那点惊喜的情绪能证明他们不是个假人……
没错，不是假人，甚至不是人。
江惟懒得再看，直接回房间翻出手机报警。
三个熟悉的数字按下，江惟正准备播出，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拦住——江伽。
“别报警了。”江伽眼里是无尽的空洞，江惟甚至看到他身上凌乱的衣服和脸上的巴掌印。
“为什么？”江惟问。
江伽无神的视线移到江惟身上，不知是在回答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没用。那些人会因为家庭矛盾这样的理由离开，可那个男的还是会来我这里，那个女的只会把电视声音调大……”
江惟没听懂，皱着眉回了一句：“那就继续报警。”果断按下拨号键。
江伽应该是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真可笑，还要自己弟弟来教自己做事……这是什么道理啊……”
“啊？”江惟听得脸皱巴巴的，只觉得这人奇怪，教他什么了就道理道理的……这人有病？
可江伽没再回他，沉默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扶着墙边一瘸一拐去了隔壁。江惟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很难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外面的闹剧还没结束，穿着制服的人确实被那位朴实的江二叔骗了过去，差点因为两三滴眼泪了事，可江惟指了指家里用来盯谷子的监控，淡淡的说：“哥哥姐姐这就走了吗？就算看不到阿姨身上的伤，这里还有个监控呢。开着的，我看到了。”
江二叔直接暴起，那只裹着风的手只差一点就落在江惟身上，被警察和江先生扯开。
“宝宝你先到后面去，这些事大人会处理的。”江先生说。
江惟点点头，没走，固执的说：“不会调监控吗？我会，我可以帮忙调出来。”
原以为江先生不会再和这样的人来往，江惟那次没留一点情面，以“一个小小初中生”的身份将二叔送到他该待的地方待了一周。
“不认错吗？”江先生叉着腰站在江惟旁边，怒气冲冲的问。
江惟瞥他一眼，“错在哪？”
“错在你不尊重长辈！”江先生大声的说。
江惟冷哼一声，对着门边那个拿着比自己都高的扫把的弟弟眨了眨眼，示意他自己没事。
江先生气不打一处来，也看到宋远章了，大步走过去说：“团团先回家去吧，哥哥今天有事。”
哪知宋远章像炸毛的猫，紧紧抓着扫把闯过江先生的阻拦，冲到江惟身边那扫把对准他。稚嫩的声音异常坚定：“不要！叔叔不可以打哥哥！你这是暴力！你在犯法！我报警抓你！”
江惟没忍住笑了一下，伸手揉揉宋远章的头，挑衅的看着江先生说：“听见没？小孩都知道，暴力——是犯法的。”
“我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我就是在这里站一辈子，我也还是要报警。”江惟瘪着嘴咬着牙，“还说什么尊重长辈，你们连同类都不尊重，还指望我一个‘小小初中生’尊重长辈吗？什么规矩啊？”
眼看江先生气得发愣，江惟当机立断拉着宋远章狂奔。
江惟甚至来不及换鞋，宋远章也来不及丢下扫把。
两个还没小区里的滑滑梯高的少年穿着幼稚的睡衣狂奔，手上还拿着把扫把，奇妙的很。
江惟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原则，哪也没去，和宋远章躲在楼下花坛里看江先生一走，立刻跑到家里拿了零食。
“哥哥我们等下要去哪啊？”宋远章眼睛亮亮的，手里还拿着那个扫把。
江惟思考一下，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他跟好。
带着傻乎乎的小弟弟避开监控，小心翼翼的躲到和上一层楼的楼梯间，在转角那里坐下分零食。
宋远章吃棉花糖特别可爱，会把嘴巴塞得鼓鼓的，江惟看着就莫名觉得开心，总喜欢在人家吃东西的捏他的脸。
“鸽鸽颗各个（哥哥吃这个）！嗯膏颗（这个好吃）！”宋远章撕开一颗放到江惟嘴巴。
江惟笑了笑，咬走，小声说：“你好可爱啊团团。”
“有人在吗？”有点清润的少年音在楼下响起，吓得宋远章耳尖的红都退去，警惕的蹲到江惟前面。
江惟看着他像小狗一样的举动无声的笑，把人搂了回来，一点没管楼下发生了什么，专心致志揉弟弟肉呼呼的脸。
宋远章还是很紧张，一直盯着旁边楼梯看。
“呀嘿——！”
扫把的速度被江惟阻拦的速度快，把头打在那人胳膊上的时候还抖出了沉积在根部的灰。
江惟感觉抢过扫把站到宋远章前面，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笑着说：“表哥……你…没事吧？”
“没事。”江伽看着毫无伤害的扫把，拍了拍胳膊上的灰。
江惟尴尬的只会保持着微笑了，下意识把傻乎乎一直要往前冲的宋远章挡在身后，抱歉的说：“我刚好在这扫地，刚想给弟弟展示一下打狗棍法就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啊啊啊啊啊！”
满头大汗的江先生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楼下的门口处，江惟条件反射把哥哥弟弟都拉到身后，大声说：“你别过来！”
江先生一脸黑线，气得用手指着他说：“那你过来。”
江惟还没说话，宋远章就已经抱着江惟不让走，江伽直接伸手把两个弟弟拦在身后。
“我打过你没？下来！”江先生闭着眼吼，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把对门的杨爷爷都吼了出来。
跟着一脸懵的老爷子出来的，还有一个看热闹的很有书卷气的哥哥，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被层层保护住的江惟。
“怎么了老江？团团又去你们家捣乱了？”杨爷爷奇怪的问。
“我没有！叔叔要打哥哥，我是来保护哥哥的！”宋远章大声说。
江先生只能忍下脾气，保证说：“我保证！不会再说你哥哥了，你把扫把放下……”
“我不信！你体罚！你虐待儿童！我要报警！”宋远章拿着扫把挥来挥去，被江惟抱着腰哄。
“好了好了乖宝宝，你先回家，哥哥肯定没事，有事就大声叫你，好不好？”江惟揉他的头发，呼吸喷洒在少年的耳廓上，轻轻的压下他的脾气。
宋远章不放心的把扫把塞到江惟手里，被杨爷爷拉回家的时候还对着江先生喊：“你不准欺负他！敢欺负哥哥我就跟你拼了！我跟你斗一辈子！”
江惟放松的瘫在沙发上，看着旁边一直搓额角的江先生和一脸不自然的表哥。
“哥哥怎么来了？”江惟问。
“老家学习资源不好，小伽来……”江先生还没说完就被江惟不赞同的眼神打断，话锋一转变成：“这可能是想学习，你问这干嘛。”
江伽不好意思的笑笑，手指搓着裤脚，跟江惟说：“我妈被舅舅带回家了，奶奶让我别妨碍妹妹玩，把我赶了出来……阿姨就把我接过来了，很抱歉打扰到你了。”
江惟越听眉头夹得越紧，听完赶紧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很喜欢你的。”
江先生呼出口气，帮着把行李搬到爷爷奶奶房间，温柔的说：“你现在这住吧，收拾一下。今晚有想吃的菜吗？”
“没有，谢谢叔叔。”
江惟皱着眉看江伽，连江先生什么时候坐到自己旁边都不知道。
“你看什么呢？”江先生问。
江惟被吓得一跳，看他一眼才说：“表哥的动作很奇怪，我画速写没见过这么别扭的行走方式。”
江先生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们惟惟长大了。但你别问你表哥，那对他来说是个坎儿，他得自己走过去。”
“知道了。”
江惟挑眉看他，奇怪的说：“真不骂我了，你还真怕团团打你啊？”
江先生没好气拍了下他的肩膀，说：“谁怕那个小屁孩儿……只是错了就得认，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
江惟冷笑一声，比了个OK，说：“我也不让你罚站了，也不告诉你老婆你欺负她乖儿子，你今晚弄可乐鸡翅。”
“你什么时候喜欢吃可乐鸡翅了？”江先生愣愣的问。
江惟摇摇头，说：“杨爷爷今晚应该会忘记做饭，你弄好了我就把团团带回来，他爱吃可乐鸡翅。”
“……”
直到两年以后，做了奇怪的梦的江惟才明白他这位表哥经历了什么，叹息着庆幸自己当时坚持报警的行为，有些后悔当时没能留住那位清润的少年。
一年又一年，那一个炎热的夏日里江惟日日陪江伽去看医生的怨念也终于消耗殆尽。
叹了口气，江惟和宋远章站在医院门口等人。
“表哥怎么不让我们上去帮忙搬东西啊？”宋远章皱着眉问。
江惟轻笑一声，捏他的脸，说：“可能因为‘哪有让弟弟搬东西的道理’吧。”
宋远章一脸疑惑，傻乎乎的要抱抱。
刺骨寒的冬日里爱人的拥抱是最温柔的火，江惟把手放到宋远章脸上取暖，被宋远章盖住放在嘴边搓。
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轻人从门口走出，声音一如当年的清明温柔：“小惟团团，走吧。”
当年那个煎熬的夏天无数次让江惟回忆，而这个湿冷的，甚至飘着细雨的冬天，也许也会在今天以后成为他记忆里一段时常记起的记忆。
“我来帮你搬行李吧。”宋远章松了松胳膊，跃跃欲试。
“哪有让弟弟搬东西的道理。”江伽温柔的笑笑，对着江惟说，“对吧小惟？”
“对。”
很多年后江惟看着养了一猫两狗的屋子，跟江伽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当时没能把你留在安全的地方。”
清润的少年震惊抬头，笑着说：“你有病吧，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而且你不是教过我要怎么办了吗，很好用，谢谢。”
是吗？教过吗？好像是的。
——那就继续报警。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那就继续
